期中考試前的周五，高三(1)班全體留校複習。放學鈴響後，大部分同學陸續離開，隻剩下張濤、薛珅和陳希還在教室。
    "你們不走嗎？"張濤收拾著書包。
    陳希晃了晃手中的《文學史》："下周測驗，我得啃完這本磚頭。"
    "數據表明，晚上七點到九點是記憶黃金期。"薛珅頭也不抬地刷著題冊。
    張濤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那...我也再學會兒。"
    三人轉移到圖書館，各自占據一張大桌子。張濤翻開數學筆記，卻總是走神。薑凡離開一周了，那個靠窗的座位空蕩蕩的，像一張咧開的嘴，無聲地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
    "錯了。"薛珅突然出現在身後，指著張濤的演算紙，"這裏應該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不是羅爾定理。"
    張濤懊惱地劃掉計算："我老是混..."
    "因為你不理解本質區別。"薛珅拉過椅子坐下，"羅爾是拉格朗日的特殊情況，當f(a)=f(b)時..."
    他的講解清晰簡潔，完全不像平時那種充滿術語的風格。張濤突然發現，薛珅講題時眼睛會微微發亮，左臉頰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酒窩。
    "懂了嗎？"薛珅問。
    張濤點點頭，不經意瞥見薛珅的筆記本——除了公式，頁邊還畫滿了小小的星群圖案，精確標注了每顆星的名稱和亮度。
    "你喜歡天文？"
    薛珅迅速合上筆記本："隻是...業餘愛好。"
    "他從小就是星空迷。"陳希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裏捧著兩杯熱可可，"七歲就能背出整個北半球星座圖。"
    薛珅的耳尖紅了："數據記憶而已。"
    陳希笑著遞給張濤一杯可可："不像我，連北鬥七星都認不全。但星星確實很浪漫，對吧？"當星辰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韻律燃燒，我們稱之為命運"——我新寫的句子，如何？"
    三人聊著無關學習的話題，不知不覺窗外已完全暗下來。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是震耳的雷聲。
    "糟糕。"陳希看向窗外，"紅色暴雨預警。"
    圖書館的燈閃爍了幾下，隨即熄滅。應急燈亮起，投下幽藍的光。管理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同學們請留在原位！電路故障，正在搶修！"
    手機信號也中斷了。三人借著應急燈的光繼續看書，但很快連這微弱的光源也開始閃爍。
    "看來要困在這裏了。"薛珅冷靜地說，從包裏掏出一個小手電，"我習慣隨身攜帶應急裝備。"
    微弱的燈光下，三人的影子在牆上投下誇張的輪廓。陳希突然笑起來："像不像我們小時候玩的影子戲？"
    他用手做出小狗的形狀，薛珅翻了個白眼，卻也配合地做了隻飛鳥。張濤嚐試做一隻狼，卻怎麽看都像隻鴨子，引得陳希哈哈大笑。
    "噓！"薛珅製止他們，"圖書館規定..."
    "現在又沒別人。"陳希眨眨眼，"來，玩個遊戲。輪流說一件沒人知道的事。"
    張濤和薛珅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
    "我先來。"陳希壓低聲音，"我其實...討厭寫詩。"
    "什麽？"張濤瞪大眼睛，"可你是文學社—"
    "我喜歡文字，但討厭被期待。"陳希的手指繞著發梢，"每次有人對我說"寫首詩吧"，我就想尖叫。"
    薛珅若有所思："就像我討厭別人說"這麽聰明肯定什麽都懂"。"
    輪到薛珅："我...害怕黑暗。"他頓了頓，"六歲時曾被鎖在儲藏室一整夜。"
    張濤想起薛珅包裏永遠備著手電，恍然大悟。在兩人的注視下，他也分享了自己的秘密："我轉來尖子班不是因為成績好...是因為在原班級被孤立。班主任覺得"換個環境可能有幫助"。"
    三人沉默片刻，陳希突然拿出那本共享筆記本："該記錄了。特別篇：圖書館停電夜。"
    他寫下日期和天氣，然後傳給薛珅，薛珅補充了氣壓數據和停電時長預測，最後遞給張濤。張濤想了想，畫了三隻小動物——狐狸、貓頭鷹和鴨子，圍坐在一盞小燈旁。
    淩晨兩點，電力恢複。三人疲憊不堪地收拾書包，發現雨依然沒停。
    "我家最近。"薛珅猶豫了一下，"可以...暫住一晚。"
    薛珅的公寓整潔得像實驗室，每件物品都有固定位置。他給兩人拿來幹淨毛巾和睡衣，動作略顯僵硬。
    "第一次招待客人？"陳希笑問。
    薛珅推了推眼鏡："數據顯示，98.3的同學認為我家"缺乏人情味"。"
    "那剩下的1.7呢？"張濤好奇。
    "沒說出口就被我請走了。"薛珅麵無表情地回答，然後突然嘴角上揚——這是個真正的微笑。
    客房隻有一間，三人決定擠一擠。薛珅堅持睡地板，卻被陳希一把拉到床上："數據表明，睡眠質量受舒適度影響顯著，對吧？"
    狹窄的單人床上，三人背對背貼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體溫。張濤想起小時候和父母擠火車臥鋪的感覺——那種擁擠中的安全感。
    "張濤。"黑暗中，薛珅突然開口，"薑凡的信...那個密碼。我查了it的公開課表，代號"a"的課程隻有一門："advanced ationships"(非傳統關係研究)。"
    陳希翻過身："所以他是在說..."
    "他找到了同類。"薛珅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激動，"或者至少，找到了研究我們這種情況的學者。"
    張濤握緊胸前的金牌，突然覺得瑞士似乎沒那麽遙遠了。窗外，雨聲漸小，第一縷晨光悄悄爬上窗台，照亮了三張疲憊卻安寧的年輕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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