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實驗室的燈光總是太亮。
    張濤解開病號服，觀察胸口的疤痕。縫合線已經拆除，但傷痕周圍長出細密的齒輪紋路，像某種神秘的刺青。這是銀符殘留與血肉融合的證明——薑凡說它們正在重組為新的能量網絡。
    "疼嗎？"
    薑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張濤轉身，看到他端著兩杯熱巧克力——這是張濤獲得人類味覺後最上癮的東西。杯沿沾著少許奶油，薑凡的強迫症居然允許這種不完美存在。
    "現在不疼了。"張濤接過杯子，故意讓手指多停留半秒。熱巧克力甜得發膩，但薑凡永遠記得加三塊方糖——比標準量多一塊，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薑凡的鏡片反射著疤痕圖像。他放下杯子，手套劃過那些發光的紋路："量子通道比預想的穩定，但情感模塊......"他突然卡住，這是很少見的情況。
    張濤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機械心髒能精準調控所有反應，而血肉之軀......他最近經常因為陳希的笑話嗆到，看到薛珅練劍會莫名心悸，至於薑凡眼鏡上的霧氣——那簡直是他的心跳加速器。
    "我昨天哭了。"張濤突然說，"因為看到廚房裏有隻螞蟻搬著糖粒。"
    薑凡的眼鏡滑到鼻尖。這個不專業的動作讓張濤笑起來，結果引發連鎖反應——笑聲變成咳嗽，咳嗽扯痛傷口，疼痛又讓他眼眶發熱。新心髒像台過載的引擎，把各種感受放大十倍輸送給大腦。
    "......後悔嗎？"薑凡輕聲問。
    張濤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血肉之下的跳動又快又亂，但每個頻率都在訴說同一件事。薑凡的鏡片顯示心跳從98飆升到120，而他的指尖正在微微發抖。
    "數據分析。"張濤湊近，呼吸掃過對方鏡片，"這種症狀叫什麽？"
    薑凡的睫毛在鏡片後顫動。當他們的額頭相抵時，實驗室的主機突然超頻運轉，全息投影自動展開——那是無數時空中的"他們"，有的在戰鬥，有的在擁抱，有的隻是並肩看一場雪。
    "叫活著。"薑凡說。
    雨季來臨的早晨，張濤拆掉了機械臂。
    這是最後的改造——微型蒸汽核心被移植到肩胛骨位置，銀符殘留形成的紋路如同神經延展。新設計的機械臂比原來輕30，表麵覆蓋著仿生皮膚，隻有啟動時才會浮現出湛藍的蒸汽紋路。
    "帥呆了！"陳希繞著圈拍攝視頻，"能烤肉嗎？能彈鋼琴嗎？能——"
    薛珅的劍氣突然掃過，機械臂自動格擋，碰撞出藍金色的火花。兩人在客廳裏過起招來，陳希的齒輪發卡興奮地哢哢轉動。
    薑凡站在窗邊記錄數據，雨絲在鏡片上劃出蜿蜒水路。張濤走過去，用人類那隻手替他擦掉雨水。這個動作讓薑凡的筆跡出現罕見的歪斜。
    "同步率如何？"張濤問，機械臂正與薛珅的劍氣跳著某種致命華爾茲。
    薑凡展示平板：【神經匹配度99.2，情感反饋強度......】後麵的數據模糊不清，像是被雨水打濕了。
    張濤的機械臂突然脫離戰鬥，轉而接住飛來的咖啡杯——陳希總愛在這種時候搞偷襲。熱飲一滴未灑，蒸汽紋路變成滿足的橙黃色。
    "感覺如何？"薛珅收劍入鞘，劍柄的金發護繩閃著微光。
    張濤望向自己的雙手——一邊是溫暖的血肉，一邊是精密的機械。胸口的疤痕微微發燙，那裏跳動著既非原生也非人造的某種存在。窗外的雨聲，陳希的笑鬧，薛珅的劍氣餘韻，薑凡鏡片上的水痕，全部化作電流般的脈動湧入心髒。
    "完整。"他最終回答。
    陳希突然撲過來熊抱，金發間的齒輪發卡硌得人生疼。薛珅的劍氣不著痕跡地托住張濤後背，而薑凡的手悄悄覆上他心口的疤痕。四個人的溫度通過銀符殘留形成的網絡流轉，在雨季陰冷的早晨，像一組永不失調的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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