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沐熠璿吃了晚飯，處理好工作，在沐瑤睡覺前又來陪她聊天，他性子跳脫，涉獵廣泛，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又像小時候那樣在她懷裏撒潑，生動活潑，讓沐瑤神情都跟著活了幾分。
    宋默便讓他多來陪陪她。
    於是此後，他下了班就回家，應酬能推就推，也不出去約朋友了，賽車更是再也不去了。
    隻是沐瑤的情況時好時壞，心情變化也大，她不開心的時候，誰都不願見，看什麽都不順眼，隻有宋默能守在身旁哄著她。
    沐熠璿第一次看見她一言不合就衝他發脾氣，他眼神都沒變一下就趕忙放下勺子去哄她，卻被她打了好幾巴掌發泄情緒，他以為家長至少會變變臉色，結果他眼神一直那麽溫柔，口中承認著自己的錯誤，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叫他詫異極了。
    後來看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隻是他始終無法將沐瑤麵前做低俯小，卑躬屈膝的家長和他記憶中盛氣高傲的宋叔叔聯係起來。
    他很割裂。
    沐瑤不發脾氣的時候跟正常人無異，思緒邏輯都很正常。
    就像有一天她突然問起他跟程雲朵的事，沐熠璿說沒有的事，之前發生了一點誤會，他已經處理好了。
    沐瑤就問他，喜不喜歡程雲朵。
    他反問，您喜歡嗎？
    沐瑤想了一下，說，雲朵小時候雖然驕縱了一些，長大了倒是個不錯的孩子，她還挺喜歡的。
    “那您想讓她嫁來我們家嗎？”
    沐瑤疑惑不解，“她是否嫁進來不是取決於你倆自己的意願嗎，你問我做什麽？”
    沐熠璿笑嘻嘻的說，“您想讓她嫁，我就娶。您不喜歡，那就算了。”
    沐瑤瞪了他一眼，“你這什麽毛病，又不是我娶媳婦兒！”
    沐熠璿抱著她蹭，“我不管，我就娶您喜歡的，我是您的舔狗嘛。”
    沐瑤恨不能打他，揪著他耳朵把他從自己腿上拎起來，“你又不是媽寶男！說這種話讓別人別見了，會說你沒家教。”
    “管他。”沐熠璿一臉無所謂，“我就喜歡您喜歡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憂心忡忡跟宋默說，“璿璿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我怎麽覺得他不太正常。”
    宋默問她怎麽了，他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了嗎？
    那倒沒有。
    沐瑤把下午的事說了，臉色越發凝重，“他怎麽能隻顧我的意見呢，他自己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啊。”
    宋默說，“他這麽大個人了，娶媳婦兒也是他自己的事，你管他。”
    沐瑤瞪他，“你就不關心你兒子！”
    宋默抱著她親了親，說，“兒子大了會自己管好自己，現在我隻關心你。”
    沐瑤就不說話了，安靜靠在他懷裏。
    天氣逐漸暖和起來後，她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嘔吐眩暈的次數明顯增多，心情起伏也很大，偶爾一點小事就發脾氣把宋默罵得狗血淋頭，平靜下來後又後悔，哭著給他道歉。
    宋默什麽都順著她，細心細致照顧她的一切，不管是她突如其來的怒火，還是發泄似的巴掌，抑或是鬧脾氣不肯吃飯，他都隻是溫柔耐心的哄著她，隻求她能多吃一口飯，多喝一盅補品。
    實驗室那邊，進展不太順利，這項技術本來就還在研究階段，很多東西都還隻是理論，實踐驗證需要時間。
    所以他現在隻能小心仔細的把人照顧好，希望她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目前除了肝髒，其他器官暫時還沒有並發症。
    然而，五月份，宋闌音的突然歸國，把一切都打亂了。
    ……
    五月底是沐瑤的生日，按照以往慣例，幾家人都會來送禮物送祝福，也會邀請大家一起吃飯，尤其是沐童一家，幾十年來，從未缺席。
    今年這情況辦生日宴是不可能了，沐瑤又不想見外人。
    父子倆愁了幾天都沒想好辦法。
    結果就在生日的前幾天，宋闌音突然就出現在了家裏。
    “surprise ！”她算好了時間，在晚餐時推開大門，準備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結果餐廳裏隻有沐熠璿孤獨的坐著吃飯，一向燈火通明的客廳也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整個家裏冷冷清清的。
    “咦？”她疑惑地走進來，滿屋子看，“爹地媽咪呢？怎麽你一個人吃飯？”
    沐熠璿放下筷子，比她更詫異，“你怎麽回來了？”
    “嘿嘿。”宋闌音湊到他麵前，眨巴著大眼睛，古靈精怪的，“想不到吧，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驚喜！”
    驚確實驚，喜沒有。
    沐熠璿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你一個人？許岸呢？”
    “他回家裏去了，一會過來。”宋闌音轉身往樓上去，“媽咪是不是在房間，我去找她！”
    “音音別去！”沐熠璿下意識喊出口。
    “啊？”宋闌音十分不解，“為什麽？”
    沐熠璿眼睛跳了一下，盡量平靜的說，“媽媽睡覺了，你現在去會打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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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闌音看了眼落地窗外昏暗的天色，又看牆上的大掛鍾，才七點不到。
    “她睡這麽早？”
    “嗯。”沐熠璿說，“她今天做了很多事，很累，爸爸在陪她。”
    “好吧！”宋闌音一臉失望，又走回餐廳，“那我陪你吃飯。”
    說完就叫阿姨給她拿碗筷。
    沐熠璿重新拿起筷子，看著這個從小在父母懷裏嬌慣著長大的妹妹開心的吃著飯菜，心情越發沉重，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了媽媽的情況，會難過成什麽樣子。
    今天晚上應該是瞞住了，可按照她的性子，鐵定明天一早就會去推房門。
    得讓大人有個準備。
    於是他拿起一旁的手機給宋默發了個信息。
    “音音回來了，正在和我吃飯。”
    “別讓她上來。”
    “我攔住了。”
    “喂！”宋闌音見他拿著手機目不轉睛，有些不爽，“我這麽久沒回來，你都不陪我聊天嗎！就會玩手機！”
    “工作的事。”沐熠璿把手機倒扣著放回去，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問她，“這次回來打算玩多久？”
    “看情況咯。”宋闌音說，她的畢業論文通過了，研究生申請也通過了，如果那邊沒什麽事的話她打算多玩一段時間。
    “許岸呢？”
    “他抽空陪我回來的，過幾天就走了。”他還要準備博士的相關材料，工作室那邊因為撤了一個合夥人，事情多時間也很緊，這幾天都是緊趕慢趕擠出來的。
    沐熠璿說，“人這麽忙，你還折騰。”
    “我想家了唄。”宋闌音說的理所當然，一臉幸福，“他又不放心我一個人回來。”
    沐熠璿說，“戀愛的酸臭味。”
    宋闌音衝他做了個鬼臉，又神秘兮兮的湊過來，一臉八卦，“哥，我聽說你跟雲朵姐在談戀愛啊？”
    沐熠璿一臉平靜睨著她，“你聽誰說的？”
    “不告訴你。”宋闌音擠眉弄眼的，“是不是真的？”
    沐熠璿說，“我也不告訴你。”
    宋闌音立馬就要來掐他，罵他重色輕妹！
    剛撲到他身上，眼角就瞟到樓梯上走下來的大人。
    “爹地！”她歡快的撲了過去，笑容甜美，“想沒想我！”
    “想。”宋默接住她，由著她撲在自己懷裏撒嬌。
    “那你怎麽不開心呢？”宋闌音按住他嘴角往上拉，“都不帥了，笑一個。”
    宋默配合的露出一個微笑，看她滿意了，才問，“怎麽回來了？”
    “媽咪過生日嘛，那我肯定得到場啊。”
    宋默說，“都嫁人了，還回來粘媽媽啊？”
    宋闌音挽著他走向餐桌，“那我嫁人了，也是媽媽的小棉襖呀。”
    “隻是媽媽的小棉襖？”
    “當然也是您的。”宋闌音殷勤的給他拉開座位坐下，又讓阿姨拿來碗筷，親自給他盛了一碗飯，送到他麵前。
    宋默不無感慨，這還是小女兒第一次伺候他，以前都是他伺候她。
    果然是長大了嫁人了，不一樣了。
    有宋闌音在，就是熱鬧的。
    三人邊吃邊聊。
    沐熠璿敏銳的察覺到家長有心事。
    雖然他一句不落的和宋闌音閑話家常，氣氛也算和諧融洽，但他明顯心不在焉，就像宋闌音說的，他不開心。
    所以一吃完飯，他就跟宋闌音說，你陪我出去玩會，順便去許家接許岸。
    宋闌音不太願意，她想等沐瑤睡醒，再陪她吃個宵夜，而且她今天坐了那麽久飛機，累了。
    宋默便說，累了你就先回房好好休息，媽媽一時半會不會醒。
    宋闌音確實累了，有點想回房泡澡，便說，那行，明早她等媽咪吃早飯。
    等她上了二樓，消失在樓道口，沐熠璿放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宋默臉色凝重，眼裏有悲戚，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半個小時前，你媽媽吐血了。
    沐熠璿一驚而起，滿目惶恐，“不是說控製住了嗎？”
    宋默搖了搖頭。
    “那趕緊去醫院啊，還等什麽？”
    “暫時沒事了，你媽媽說等音音睡著了再去，到時你……”
    他一句話沒說完，樓上突然傳來宋闌音的尖叫。
    兩人臉色一變，對視一眼，立馬就明白發生了什麽，趕忙上樓。
    果然，就見宋闌音捂著嘴站在主臥門前，渾身顫抖，大眼睛裏全是驚恐。
    屋裏，沐瑤俯在床邊不斷咳嗽，地上有一灘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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