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清看著沈霆鈞。
    其實在她的心裏，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愛人會是那種，比起女兒，會更喜歡兒子的男人……她就是有那種感覺。
    隻是，她還是想從沈霆鈞那裏得到答案。
    而沈霆鈞認真聽完她的話，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雙手。
    他手掌大，手指粗硬有力，因為體熱，手心裏暖烘烘的，蘇雨清的手則是有些涼，被他捂在手中，很快也沾上他的體溫，變得溫熱起來。
    “嬌嬌，”沈霆鈞開口，他小心珍惜的捧著蘇雨清的手，說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會和誰在結婚，組成一個家庭。”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煢煢而來，毫無牽掛。
    在遇到蘇雨清之前，雖然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卻仍然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他冷眼看著這個世界的人，看著他們的悲歡離合，卻難以融入，也從未想過要融入。
    在這個世界，他孑然一身，有種和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感覺。
    可是在遇到蘇雨清之後，他在這個世界，卻像是突然有了一個錨點，他覺得自己不再是遊離於在外的“第三人”，而是真的有了一種，自己是真切活在這個世界的感覺。
    有種腳踏實地、很真實的感覺。
    沈霆鈞歎，道：“……在遇到你之後，我才想到結婚，才想到孩子，才想要有一個家。換言之，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根本不會生出結婚的念頭，也不會想到孩子。”
    “我從來不認為孩子有多重要，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是你和我的孩子……”
    他笑，低頭親吻蘇雨清的手：“因為是你和我的孩子，所以我才會期待，如果不是你和我的孩子，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我都不會擁有半點的感情。”
    所以，這個孩子是女兒還是兒子，根本不重要。
    “……“它”是我和你的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沈霆鈞說，語氣溫柔又理所當然。
    畢竟，如果不是遇到蘇雨清，他這輩子大概就是孤寡一生的命，別說孩子了，連愛人都不會有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誠懇真摯，蘇雨清聽著，心中變得軟乎乎的，她投進沈霆鈞的懷中，語氣驕傲的道：“我就知道，你和那些重男輕女的臭男人才不一樣！”
    他是她的愛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沈霆鈞反手抱住她，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腦袋埋在她的頸肩，輕輕蹭了蹭，動作輕輕的，小心翼翼的。
    很多時候，擁抱著自己的愛人之時，他心中總會產生一種極為強烈的破壞欲，隻恨不得把人揉碎了，直接揉進懷裏，這樣，兩人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不行。
    她是人啊，碎了，就真的沒有了……所以，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一些，不能真的把人給揉碎了。
    沈霆鈞輕輕吐出口氣，擁抱懷中之人的動作，更加小心了。
    一旁，美女張大嘴巴打了個嗬欠，對於家裏兩個兩腳獸時不時抱在一起的動作，已經見怪不怪了。
    真的是黏糊的兩腳獸。
    這場雨一直斷斷續續的下了一周，等雨徹底停下來，天氣也是徹底冷下來了。
    誰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冬天的腳步已經近了。
    雨停的第二天，外邊終於出太陽了，不過溫度已經徹底降下去了，即便是出了太陽，也沒見暖和太多，不過這時候，在外邊曬太陽倒是挺舒服的。
    這天蘇雨清將家裏還沒曬好的東西挪到外邊繼續曬著，然後趁著天氣好，洗了頭，拿著帕子在外邊曬太陽。
    沈霆鈞在處理完公事後，等回家來，便將柴房裏的小泥爐翻了出來，重新挖了泥巴，準備將小泥爐重新修整一點。
    去年冬天，這小泥爐用了一整個冬天，今年偶爾吃火鍋，也總是用到它，爐芯裏的泥巴都有些脫落了，沈霆鈞拿了新泥給補上。
    現在補好，等天氣徹底冷下去，這東西又能派上用場了。
    在沈霆鈞補爐子的時候，蘇雨清曬幹頭發，去看曬著的幹菜。
    幹菜曬了茄子、豆角，蘇雨清伸手感受了一下濕度，感覺還要再曬兩天才行，而且因為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這些茄子豆角摸起來都感覺曬得不太充分。
    “晚上我們吃肉末蒸茄子吧？”蘇雨清轉頭詢問沈霆鈞，手裏拿著曬著的幹茄子。
    茄子這東西，她是很喜歡吃的，新鮮的、曬幹的，配著蒜泥肉末一起上鍋蒸，蒸出來特別香的，特別好吃，就是很吃油，如果是幹炒的話，可要放不少油的。
    沈霆鈞：“我都可以的。”他不討厭茄子，所以對於晚飯吃茄子，也沒什麽意見。
    當晚，兩人的晚飯是豆角燜麵加肉沫茄子。
    豆角和茄子都是自家種的，吃起來很香，蘇雨清現在胃口越發大了，自己都吃了兩大碗，沈霆鈞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天之後，天氣連續暖和了好幾天，都是大太陽。
    趁著天氣好，沈霆鈞去地裏將地裏剩下的菜拔了，重新種了新的，種的是白菜、蘿卜，尤其是蘿卜。
    有句俗話說得好，叫“冬吃蘿卜夏吃薑”，這就能知道蘿卜在冬天的地位了，用來燉肉、炒菜，都很好吃，不過蘇雨清覺得，這句話會傳開，主要是因為冬天能吃的菜少，蘿卜是難得能在冬天長出來的。
    畢竟比起沒菜吃，吃蘿卜也不錯了。
    蘇雨清他們家的地裏，蘿卜和白菜各種了一半，他們家人少，倒也不用種太多，而洪嫂子、王翠花他們兩家，尤其是王翠花他們家，因為人多，倒是種了不少。
    等白菜和蘿卜撒種種好，看天氣還暖和，沈霆鈞叫上洪嫂子家，去山上把去年在山上發現的柿子給摘了。
    這個柿子雖然是長在山裏的，卻不知道在山上長了多少年，長得又高又大，結出來的柿子也是很大個的。
    大概陽光充足，所以長出來的柿子口味偏甜，吃著基本沒什麽澀味，也不怎麽麻嘴，味道很不錯。
    這個季節，有的柿子已經熟了，摸起來發軟，有的卻還是硬硬的，裏邊的果肉還沒熟透。
    前者，放在稻穀裏捂上兩天，就熟得透透的了，捏起來軟趴趴的，薄薄的一層皮裏邊蕩漾著一汪甜滋滋的蜜水，這時候輕輕掀開皮，將嘴湊上去輕輕一吸，滋味又香又甜的。
    蘇雨清愛吃甜的，這個柿子很合她的口味，摘回來的柿子，她拿著就啃了兩個，隻是再多的，就不能吃了，過猶不及，這東西性寒，不能貪多。
    至於後者這種果肉沒熟透的，也有辦法，可以做柿餅，不過做柿餅。
    本來沈霆鈞他們隻摘了果肉發軟的柿子，聽蘇雨清說可以做柿餅，沈霆鈞便又去了山上一趟，摘了不少雖然已經黃了，但是果肉還沒熟，捏起來有些發硬的柿子。
    這種柿子摘下來，洗幹淨後削皮，然後放在陽光下暴曬，在暴曬的時候，要記住翻曬，將前邊後邊都徹底曬到。
    當然，柿子削下來的皮也要留著，等著日後上霜用。
    柿餅翻曬，曬到捏起來，外硬內軟的時候，就曬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就可以放在幹燥的壇子裏，進行上霜了，現在天氣涼快了，夜晚尤為，正好合適上霜。
    上霜的時候，罐子裏放一層之前的柿子皮，然後再放柿子，這樣一層皮一層柿子，等放完，將罐子封好，放在陰涼的地方捂著，然後再蓋上一層稻草。
    現在天氣已經涼下來了，倒是正適合做柿餅。
    大概過了半個月，蘇雨清估摸著柿餅的霜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便讓沈霆鈞將壇子都搬出來。因為做得多，用了好大一個壇子，等打開的時候，隻見一股甜香飄出來。
    今天洪嫂子她們也在，大家對蘇雨清做的柿餅都很好奇，等壇子打開，一個個湊過來看。
    “……這就是柿餅？”王翠花稀罕的拿著一個柿餅在手裏，隻覺得這東西做得也太精細了。
    上完霜的柿餅，最後成品，紅通通的色澤上覆著一層如白雪的霜，白中透著橙紅，橙紅中又覆著一層甜蜜的白霜，隻是看賣相，就極為的誘人了。
    蘇雨清拿著一個捏了捏，有些高興的道：“這次的柿餅，做得很成功啊。”
    這霜，上得簡直太完美了。
    蘇雨清招呼洪嫂子她們，讓她們嚐嚐，她自己也拿了一個在手裏嚐了一口。
    柿子做成柿餅，甜份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一口咬下去，綿軟香甜，甜味很足，裏邊的果肉顏色也很漂亮，用手撕開，能看見紋路分明的柿子肉。
    “唔，這個好甜啊。”王翠花咋呼，“太好吃了！”
    柿餅和成熟的柿子味道有些不同了，柿餅口感更加幹燥綿軟，多了一種獨特的風味，甜味更濃，至於熟透的柿子，則是爽口清甜，滋味完全不一樣。
    蘇雨清也覺得還不錯。
    這一次的柿餅，做得可太成功了，蘇雨清覺得，是她做過的柿餅裏，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了。
    因為做得有多的，見洪嫂子她們喜歡，蘇雨清便撿了一些，一人送了一些，還撿了一些出來，讓王翠花回去的時候，順路給王淑豔帶過去。
    “哦，還有文錦的！”蘇雨清想起魏文錦，又拿了一份。
    她們幾人關係好，倒是也沒見外太多，不過回頭王翠花做了豆腐，又給蘇雨清送了一大碗，當晚蘇雨清和沈霆鈞倆，就吃了麻婆豆腐，再煮上一鍋軟糯的米飯。
    蘇雨清：“真的太好吃了！”
    她現在飯量真的是日漸增加，吃得越來越多了，不過詭異的是，她雖然吃得多，身上也長了一點肉，但是卻沒長太多。
    也不知道這些飯吃到了哪裏去。
    ……
    十一月底的時候，蘇雨清的小腹已經鼓起來了，這時候，天氣也已經徹底冷了下來，這天，部隊門口站崗的士兵跑來，說是有客人。
    蘇雨清疑惑，過去一看，才發現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魏虎。
    蘇雨清有些驚喜，忙領著人回家去，又讓守門的士兵幫忙去叫沈霆鈞回來。
    “之前答應了要給蘇同誌你拿菌子，”魏虎說，“本來早該下山來的，可是家裏的幾頭羊生了崽子，一時半會走不開，一直到現在才有時間下山來。”
    魏虎穿得很臃腫，頭上帶著狗皮帽，身上穿著棉衣，不過就算這樣，臉也是被凍得通紅。
    魏虎將牛車係在外邊的樹上，順手將給牛準備的草料放在地上，讓牛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然後拎著一個鼓囊囊的麻布口袋，跟著蘇雨清進屋了。
    蘇雨清帶他進來，讓他先坐，又去廚房給他倒水。
    屋裏生了爐子，小泥爐裏的蜂窩煤被燒得紅通通的，上邊燒著的開水壺水已經燒開了，噗噗噗的冒著響，比起外邊，屋裏暖和多了。
    魏虎一邊好奇打量著，一邊將頭上的帽子取下來。
    “喵~”美女發現家裏來客人了，動作輕巧的跳在高處，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這個氣息陌生的兩腳獸。
    蘇雨清用杯子倒了水給他，笑著道：“難為這麽久了，你還記得這事……你快坐，爐子這邊暖和。”
    因為魏虎一直沒過來，她和沈霆鈞還說，對方可能是忘了這事，因而沈霆鈞想要購買野山參的計劃，也遙遙無期。
    不過蘇雨清倒是沒想到，對方這麽突然的，今天就來了。
    魏虎跟她道了聲謝，接過水杯有些局促的坐下，他的確是有些冷了，一路架著牛車下來，雖然身上穿得還算嚴實，但是寒風凜冽，手腳也都變得冰涼。
    拿著水杯，他便低頭小小的喝了一口。
    開水滾燙，雖然涼了一點，但是入口卻還是燙口，不過冬天的時候，喝一口微燙的水，別提有多舒服了，感覺人的手腳都已經暖和了。
    熱水入口，滑過喉嚨，隻在口中留下燙口的溫度，以及不斷漫上來的甜意。
    甜？
    魏虎詫異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意識到這竟然是一杯糖水。
    魏虎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蘇雨清讓他先坐著，見爐子上的水壺已經燒開了，她忙提下來，將家裏的暖水瓶拿過來，打開塞子，打算將水倒進去。
    魏虎見她小腹微鼓，哪裏還坐得住，忙起身來幫忙。
    等將暖水瓶裝滿，他看向蘇雨清：“這樣可以了嗎？”
    蘇雨清點頭，道了聲謝，又將空了一半的水壺放在角落，讓人輕易碰不到的地方，免得不小心被人踢翻，燙到腳了。
    等弄完，她讓魏虎在屋裏坐著，自己則去屋外等沈霆鈞——和陌生人共處一室，還是一位男同誌，她也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而在她出去後，魏虎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靠著小泥爐，手腳已經暖和了，這時候，站在高處的美女大概是覺得這個陌生的兩腳獸並沒有什麽威脅，又輕巧的從櫃子頂上跳了下來。
    “咪咪，咪咪，嘬嘬嘬……”魏虎彎下腰，嘴裏嘬嘬嘬的呼喚著它。
    美女看了他一眼，跳在炕上，而後趴下，舉起爪子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舔爪子，對於不遠處一臉諂媚的兩腳獸的呼喚聲充耳不聞，十分高傲了。
    魏虎看著這貓皮光水滑，肥嘟嘟的樣子，忍不住感歎：“真的是好一隻大肥貓啊！”
    真的是又肥又胖啊。
    貓貓像是能聽懂他的話，瞬間炸毛，憤怒的衝他叫了一聲：“嗷嗚！！”
    魏虎懵逼：？這貓難道成精了？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說話的聲音，魏虎忙坐正身體，等外邊的人進來，他一臉可靠的站起身。
    “你好，魏同誌……”
    “沈同誌，你好、你好。”
    兩個男人見麵，互相打了聲招呼後，便坐在泥爐邊說話，蘇雨清也坐下，挨著沈霆鈞，順手抓了把栗子、花生放在火爐上烤著。
    沈霆鈞和魏虎客套的寒暄了幾句，便說起正事。
    魏虎將自己帶來的麻布口袋拿過來，裏邊裝著一袋曬幹的菌子，他拿出來給蘇雨清他們看：“之前蘇同誌說想要幹菌子，我回去就搜羅了一點……”
    他們村的人靠山吃山，村裏都有曬菌子儲存的習慣，魏虎各家收了一點，攏共收了八斤的幹菌子。
    “我都是挑著最好的要的，”他這麽說，“都是常見的榛蘑、口蘑啊……”
    他們這邊榛蘑是特產了，也是最好吃、最好賣的，用來燉湯、燉小雞都很不錯。
    蘇雨清看了看，發現這些幹菌子品質的確都很好，大手一揮，表示全部都要了。
    魏虎心中一喜，卻又問：“這麽多，你們吃得下嗎？”
    蘇雨清抿唇笑，道：“我有認識的人，他們也愛吃菌子的，之後各家分一點，就不剩多少了。”剛好還可以給京城的鬧鬧他們寄一點過去。
    她都這麽說了，魏虎自然不多說其他的了。
    而魏虎這次來，除了幹菌子，還帶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那鼓囊囊的麻布口袋裏，還有其他的東西，譬如一條油光水滑，已經炮製好的貂皮。
    這貂皮色澤極為漂亮，拿在手裏更是綿密柔軟，十分暖和。
    除此之外，他還帶了三頭已經宰殺好的黃山羊，還有一隻鹿，兩隻傻麅子，另外是一些野雞……這些都是他下山後宰殺的，全都放在牛車上的。
    聽他這麽說，蘇雨清下意識往外邊看了一眼：“我怎麽沒看見？”她就記得那牛車上，好像蓋了一層厚密的稻草。
    稻草？
    魏虎笑了下，道：“這些東西太惹人眼了，怕被人看見，我特意讓用稻草蓋著的……”
    他深吸了口氣，看著蘇雨清他們，問道：“你們部隊有人想要嗎？拿東西來換就行！”
    聞言，蘇雨清不由有些震驚看著他。
    魏虎也知道自己這話有多麽的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