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骨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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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後的第七天,祖墳籠罩在濃重的晨霧裏。我跟著爺爺踏上青石板路,懷裏抱著用紅繩捆紮的五處骨殖陶罐,腰間的玉佩貼著皮膚發燙,背麵的"劉門張氏"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李叔和幾個村民抬著合葬棺走在中間,棺木上纏著新折的槐枝,每片葉子都朝著太爺爺的墳頭。
"等等。"剛到祖墳入口,爺爺突然按住羅盤,指針竟逆時針旋轉三圈,停在刻著"義莊"的方位,"長貴哥的左臂骨...在震動。"我這才發現懷裏的陶罐在發燙,裝著臂骨的罐子傳出"哢哢"輕響,像是骨頭在叩問歸期。
霧氣中突然浮現太爺爺的虛影,他穿著褪色的對襟褂子,腰間別著那把從未用過的青銅劍。"守義,你要壞了張家百年規矩?"虛影的聲音像從碑文中滲出來,目光落在合葬棺上,"外姓人入祖墳,龍脈斷了怎麽辦?"
爺爺的手在發抖,卻梗著脖子回話:"爹,當年你砍斷長貴哥的手臂時,龍脈就已經斷了——斷在咱們死守規矩的執念裏!"他扯開袖口,露出三道疤痕,"你看這疤,不是煞鬼抓的,是我舉斧頭時自己劃的,我早就想替你認錯了..."
太爺爺的虛影踉蹌半步,腰間的青銅劍"當啷"落地。我看見他袖口裏露出半截紅繩,繩頭係著片枯黃的槐葉——正是二十年前分骨時用的鎮魂物。原來他死後的煞靈,也被祖訓困了二十年。
"順子,把陶罐擺成五星陣。"爺爺低聲吩咐,自己則走向太爺爺的虛影,"爹,你還記得奶奶臨終前說的話嗎?她說陰陽先生手裏的劍,該斬的是人心的惡,不是無主的骨..."
我在合葬棺前擺好五個陶罐,劉奶奶的頭骨罐在正北,臂骨罐在正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村民的驚叫。太爺爺的虛影正慢慢凝聚,手裏多了把桃木劍,劍尖指著爺爺的眉心:"你敢讓外姓人進祖墳,我就先收了你這逆子的魂!"
"住手!"我抓起玉佩砸向桃木劍,羊脂玉與青銅劍相撞,發出鍾磬般的鳴響。太爺爺的虛影突然慘叫,我看見他胸口浮現出當年分骨的場景:劉長貴跪在地上,母親的頭骨罐在火盆裏即將被燒毀,而太爺爺舉著斧頭的手,分明在發抖。
"原來你也不想的..."爺爺趁機貼近虛影,"你整夜在祠堂跪著求列祖列宗,最後還是聽了族長的話,對不對?"太爺爺的虛影僵住,劍刃"哐當"落地,化作七片槐葉,每片都刻著"外姓"二字。
晨霧突然散去,祖墳中央的老槐樹傳來犬吠。我看見阿黃的魂魄叼著根紅繩從樹梢躍下,繩頭係著塊碎瓷片——正是當年太爺爺想燒毀的劉爺爺骨灰罐殘片。它把瓷片放在合葬棺上,衝我搖了搖尾巴,便化作金光融入槐樹。
"開始吧。"爺爺擦去眼角的淚,從懷裏掏出太爺爺的玉佩,與我的定魂星並列放在石台上。兩塊玉佩相接的瞬間,北鬥七星完整顯現,中心位置竟浮現出劉奶奶的麵容,她對著我們微笑,眼神裏沒有怨恨,隻有釋然。
當合葬棺入土的刹那,五處陶罐同時炸裂,骨殖化作光點匯入棺木。我看見劉長貴的虛影牽著母親的手站在棺蓋上,他們的身體逐漸凝實,斷臂處的傷口正在愈合。太爺爺的虛影慢慢跪下,對著他們磕了個頭,身影漸漸透明。
"該還最後的債了。"劉長貴轉向我,目光落在我腰間的紅繩,"你太爺爺用你的生辰八字做引,就是要讓張家血脈親自解開煞陣。"他指向棺木底部的凹槽,裏麵刻著五芒星陣,每個角都有個血槽,"需要五滴童子血,滴在當年分骨的位置。"
村民們屏住呼吸看著我。爺爺想阻攔,我卻搖搖頭——這是張家孫子該擔的責任。咬破指尖,血珠依次滴在凹槽:正北頭骨處、正東臂骨處、西南腿骨處、東南手骨處、中央胸骨處。當第五滴血落下時,整個祖墳突然震動,太爺爺的墓碑上,"張守業之墓"的"業"字轟然裂開,露出下麵刻著的"悔"字。
"天羅地網,魂歸其鄉!"爺爺展開太爺爺的臨終手劄,上麵赫然畫著與地宮相同的合骨陣。隨著口訣念出,所有墓碑的碑文開始變化,"外姓勿入"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魂兮歸來"。最神奇的是阿黃的墳頭,那株小槐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枝葉間竟浮現出犬首的光影。
劉長貴母子的虛影走進祖墳深處,路過太爺爺的墓碑時,虛影重疊在一起。我聽見太爺爺的聲音輕輕說:"對不住了,孩子,我守了一輩子規矩,卻忘了人心才是最大的風水..."話音未落,他的虛影化作槐葉,落在合葬棺上。
李叔突然指著遠處的義莊方向:"看!"那裏騰起一片金光,老槐樹的槐花紛紛飄落,每片花瓣都變成透明的蝴蝶,朝著祖墳飛來。最先落在我掌心的那隻,翅膀上竟印著阿黃的爪印——它終於完成了引魂的使命。
儀式結束時,爺爺在合葬墓前立了塊新碑,正麵刻著"劉門張氏淑貞之墓 子長貴合葬",背麵用朱砂畫著北鬥星與槐葉的圖案。當第一捧土蓋在棺木上時,我腰間的紅繩"啪"地斷開,玉佩變得前所未有的輕盈,背麵的"劉門張氏"卻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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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夢見阿黃在院子裏奔跑,身後跟著劉長貴母子的虛影。他們穿過祠堂,停在新設的"義骨堂"前,那裏供奉著所有無主的骸骨。太爺爺的虛影站在神龕旁,正把最後一塊刻著"渡"字的木牌掛在梁上。
"小順子,記住了。"劉長貴在夢裏說,"陰陽先生的羅盤,不該用來算外姓內姓,該用來找人心的方向。"他說話時,阿黃突然跳上神龕,用尾巴掃落了那本寫著"三不渡"的族譜,露出下麵爺爺新寫的"三必渡":孤魂必渡、執念必渡、人心必渡。
半個月後,村裏來了個雲遊道士,看見祖墳的北鬥陣時驚歎:"此陣名為"歸魂局",需用至親骨血為引,當年設陣的人,怕是早就想贖罪了。"爺爺聽了隻是笑,把太爺爺的青銅劍埋在阿黃的墳旁,劍柄上係著新折的槐葉。
我十四歲那年,義莊的老槐樹突然枯死,卻在根部生出七棵小槐樹,圍著祖墳長成北鬥狀。每當有人來遷墳,小槐樹就會飄出槐花香,像是在安撫不安的魂魄。而我的玉佩,在給外姓人招魂時總會格外明亮,仿佛在證明,骨血相連之處,便是陰陽可渡之地。
至於那道曾經讓我恐懼的"煞手",如今不過是祖墳石碑上的一道淺痕,被風雨侵蝕得幾乎看不見。但我知道,它永遠刻在每個經曆過的人心裏,提醒著我們:比解開煞陣更重要的,是解開人心的枷鎖;比安葬骸骨更重要的,是安葬那些未了的執念。
阿黃的墳頭早已長滿野草,但每年清明,我都會看見金色的槐葉落在墳前,像它從未離開過。而爺爺掌心的三道疤,在太爺爺的虛影消散後,也慢慢褪成淺紅,像是時光給所有過錯留下的溫柔印記。
故事的最後,我成了新的陰陽先生,背著爺爺的黑布包走街串巷。包裏除了桃木劍和羅盤,還多了本空白的族譜,扉頁上寫著爺爺的字:"凡入土者,皆為歸人;凡存世者,皆需渡心。"
每當我路過義莊舊址,總會想起那個血月之夜,想起阿黃最後的吠叫,想起劉長貴母子消散時的微笑。那些曾經讓我害怕的煞靈,原來都是被執念困住的歸人,而我們張家的使命,從來不是驅趕他們,而是送他們回家。
這或許就是陰陽術的真諦:左手持劍斬執念,右手捧骨渡歸魂。而中間最溫暖的地方,永遠留給那些敢於打破規矩、擁抱慈悲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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