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鞋墓迷蹤
    張宇和劉浩被送進醫院後，病房外的走廊永遠亮著燈，卻照不亮角落的陰影。我帶著林蕭回到封鎖的404寢室，鐵門的封條上貼著“凶案現場，禁止入內”，卻在我們靠近時自動剝落，像被某種力量撕開。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床上還留著紅鞋的壓痕，空氣中的鐵鏽味更濃了，混著潮濕的泥土味，像打開了一座十年未啟的墳墓。
    林蕭突然指著牆角：“陳哥，那裏有個暗格！”牆麵上的裂縫裏露出半截木板，輕輕一推就向內凹陷，露出個三十厘米見方的空洞，裏麵掉出本泛黃的筆記本，封麵上貼著蘇瑤的照片，照片上的紅鞋鞋跟處，有塊指甲蓋大小的脫漆——與害死周凱的那雙紅鞋一模一樣。筆記本裏的字跡娟秀，卻在最後幾頁變得狂亂：
    “2003年9月20日，曼曼送我紅鞋作為生日禮物，她說這是從泰國帶回來的佛牌同款。可穿上後總夢見有人推我，今晚在三樓走廊，我差點摔下去，幸虧抓住了曼曼的袖口，卻發現她的白襯衫裏，穿著與我同款的紅鞋。”
    “9月21日，曼曼的紅鞋不見了，她說是我偷的。我去天台找鞋，看見她站在護欄邊，喊我過去。當我靠近時，她突然轉身，眼裏全是恨意，她說‘蘇瑤，你什麽都好，連死都要穿著紅鞋好看’，然後就推了我……”
    字跡到這裏戛然而止，下一頁貼著張照片：蘇瑤穿著紅鞋站在三樓轉角，身後有個模糊的白影，手正按在她背上，白影的袖口，有朵梔子花刺繡——和王老師昨天穿的襯衫一模一樣。照片背麵寫著：“如果我死了，請把鞋燒掉，在鞋底刻上‘善’字，這樣我的魂就不會被鞋困住。”
    我們決定去蘇瑤的墓地。市郊的公墓在深夜下著細雨，墓碑上的照片裏，蘇瑤穿著紅鞋笑得甜美，生卒年正是2003年9月21日——也就是她收到紅鞋的第二天。墓碑底座上刻著行小字：“鞋在人在，鞋毀人亡”，字縫裏長著銀杏樹苗，樹苗頂端，開著朵血色的花。
    “小心！”林蕭突然拉住我。墓碑後，王老師的屍體正慢慢站起，她的腳邊擺著雙紅鞋，鞋跟處的脫漆與筆記本照片上的完全吻合，而她的脖子上，纏著圈紅鞋帶，正是蘇瑤紅鞋上的那根，此刻正隨著她的呼吸收緊，在皮膚上勒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裏滲出的血，在地麵畫出紅鞋的輪廓。
    “替我……找到那雙鞋……”王老師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帶著銀杏葉的沙沙聲，“在三樓消防栓後麵，牆縫裏……”話未說完，她的身體就像被抽走支撐，癱倒在墓碑前，右手食指指向東北方向，正是學校的位置。
    回到學校，我想起蘇瑤筆記本裏的提示，帶著林蕭撬開三樓消防栓後的牆皮，裏麵果然有個鐵盒，生了鏽的鎖扣上纏著紅鞋帶，與王老師脖子上的那根同款。打開鐵盒，掉出雙紅鞋，鞋跟內側刻著“蘇瑤”二字，鞋窩裏還躺著封遺書，字跡與筆記本一致：
    “曼曼，原來你早就想殺我，紅鞋裏的致幻藥讓我每晚都夢見墜樓。如果我死了，請把這雙鞋燒掉，鞋跟裏藏著我們的合照，還有你當年偷的我的紅鞋鞋跟。別讓它害人，求你……”
    真相漸漸清晰：王曼因嫉妒在紅鞋裏注入致幻藥物，導致蘇瑤墜樓，而蘇瑤的冤魂依附在紅鞋上，每十年便要尋找六個替死鬼，用他們的陽氣修補鞋魂。我們手中的紅鞋正是當年的原鞋，而害死周凱等人的，是王曼仿製的那雙，此刻正在臨時宿舍的儲物櫃裏，鞋跟處刻著“替”字，鞋麵漆料裏混著蘇瑤的骨灰。
    當我們趕回臨時宿舍時，整棟樓陷入黑暗，應急燈發出血紅色光芒。張宇和劉浩的病房外，圍滿了神情呆滯的醫護人員，他們的胸口都別著梔子花，正是王老師最喜歡的款式。我衝進病房，看見張宇正對著窗戶笑，窗台上擺著那雙仿製紅鞋，鞋跟處的銀杏葉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葉片上的血跡，已經連成“陳默”二字。
    “張宇！”我大喊著扯下平安符，銀鏈的光芒照亮房間的瞬間，紅鞋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鞋跟處滲出黑血，在地麵畫出個巨大的“6”字，每個筆畫的末端，都有個小人影在掙紮，正是周凱、趙陽、吳風的模樣。劉浩的情況更糟，他的手腕上纏著紅鞋帶，正在給自己注射王老師留下的淡黃色液體，邊注射邊笑：“陳默，你知道嗎？蘇瑤的紅鞋需要六個男生的陽氣，才能讓她的魂魄重新凝結，你是最後一個……”
    他的話沒說完，心電圖突然變成直線，而他的枕邊，不知何時多了片銀杏葉，葉脈間的血跡，正好組成我的名字，名字周圍，環繞著五個小小的“噠”字，像紅鞋在為最後的收割倒計時。
    我終於明白，蘇瑤的冤魂與王曼的執念早已在紅鞋裏合二為一，形成了靠替死鬼維係的鞋魂。而我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或許因為從小到大積累的善念——幫同學占座時多帶的早餐，替宿管阿姨搬重物時磨出的血泡，甚至給流浪貓包紮傷口時省下的創可貼，這些善意像層無形的保護罩，讓平安符上的“善”字始終與紅鞋內側的“惡”字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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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蕭，你帶平安符先走。”我把銀鏈塞給老六，“我去三樓結束這一切，記得天亮後把原鞋燒掉。”林蕭哭著搖頭，卻被我推進安全通道。樓道裏的聲控燈不知何時全亮了，每盞燈下都映著紅鞋的影子，鞋跟“噠噠”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支由死亡組成的儀仗隊。當我走到三樓轉角時，蘇瑤的身影終於完整顯現，她穿著紅鞋，白裙上沾滿血跡，每走一步，地麵就綻開朵血色銀杏花，花瓣上印著周凱等人的臉。
    “陳默，你是第六個。”她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絲摩擦，“他們都參與過校園暴力，周凱在論壇罵過我蕩婦，趙陽偷過我的筆記，吳風傳過我的謠言，所以我要拉他們一起下地獄。”我注意到她的腳踝處纏著繃帶，正是王老師墜樓時的傷口，而繃帶邊緣，露出與我平安符相同的銀飾紋路——原來她體內還殘留著王曼的愧疚，以及自己未滅的善念。
    “蘇瑤學姐，我看過你的筆記本。”我強忍著恐懼，“你幫同學補習到深夜，給流浪貓做窩，甚至幫王曼整理課堂筆記。難道你想讓自己的善念，永遠被鞋魂的惡意吞噬嗎？”她的身影晃了晃，鞋跟敲擊地麵的節奏亂了：“可我死得太冤了，我的紅鞋吸了十年人血，早已離不開替死鬼……”說話間，周凱等人的光點從她體內飄出，每個光點都帶著痛苦的表情，趙陽的光點裏，還能看見他在醫院慘叫的模樣。
    我突然想起筆記本裏的最後一頁：“如果我死了，請把鞋燒掉，在鞋底刻上‘善’字。”掏出從鐵盒裏帶來的原鞋，鞋底果然刻著模糊的“善”字，邊緣還有新刻的“陳默”二字，應該是宿管阿姨偷偷刻的。當兩雙紅鞋並置時，仿製鞋突然發出尖嘯，鞋跟處的“惡”字與原鞋的“善”字開始對抗，空氣中響起玻璃碎裂般的聲響，樓道牆麵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場景——蘇瑤在天台被推落，王曼撿起她的紅鞋，躲進消防栓後的牆縫。
    “學姐，讓我幫你。”我舉起平安符，銀鏈的光芒與原鞋的“善”字共鳴，在樓道裏形成光罩，“你看，這些年我幫過的人，他們的善意都在這光裏，就像你當年幫助別人時的心情。”蘇瑤的身影逐漸透明，她的聲音變得溫柔，帶著臨江秋雨的涼意：“陳默，你記得嗎？上個月你幫流浪貓包紮傷口，我在天上看著，其實很感動，因為你和我當年一樣，見不得別人受苦……”
    就在仿製鞋即將崩裂時，王老師的執念突然化作黑霧湧入，蘇瑤的表情瞬間猙獰，白裙上的血跡變成梔子花圖案：“殺了他！我們需要第六個！”我趕緊將原鞋與仿製鞋並排放置，用平安符的銀鏈穿過兩隻鞋跟，念出宿管阿姨教我的往生咒。銀鏈突然發出強光，照亮了仿製鞋鞋跟裏的秘密——那裏藏著蘇瑤的指甲、王曼的頭發，以及六片銀杏葉，分別刻著我們六人的名字。
    “陳默，把兩雙鞋一起燒掉。”蘇瑤的聲音從光罩裏傳來，“用你的善意做引火物，想想你幫過的所有人。”我閉上眼睛，想起替趙陽撿籃球時他的笑臉，幫劉浩整理資料時他的道謝，給林蕭送感冒藥時他的感動，甚至幫王老師打水時她難得的微笑——這些回憶化作光點，聚成火焰，在樓道中央燃起。
    當火焰吞沒兩雙紅鞋時，樓道裏的“噠噠”聲終於停止。蘇瑤的身影在火光中微笑，她的腳邊，六隻透明的蝴蝶振翅飛起，正是周凱等人的光點所化，每隻蝴蝶的翅膀上，都印著他們生前最開心的模樣。“謝謝你，陳默。”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以後的樓道，不會再有紅鞋了，那些被我帶走的人，也會帶著善意重生。”
    火光中，我看見王老師的身影跪在蘇瑤麵前，遞出那雙原鞋，鞋跟處的“善”字與平安符的光芒融為一體。當最後一點火星熄滅時，樓道裏的聲控燈恢複正常，消防栓後的牆縫裏，隻剩下原鞋的灰燼，裏麵混著六片金色的銀杏葉，每片葉子上，都刻著“平安”二字。
    天亮時，老六林蕭在臨時宿舍醒來，瘋病奇跡般痊愈，他說夢見六個男生在天台打球，周凱穿著雙紅球鞋，趙陽的校徽不再生鏽，吳風的肚子上沒了紅鞋壓痕，他們笑著朝他招手，身後站著穿白裙的蘇瑤，手裏捧著束梔子花。
    如今的三號宿舍樓早已翻新，樓道裏裝了常亮的ed燈，再也沒有聲控燈的閃爍。但每當我走過三樓轉角，總會想起那個秋雨綿綿的夜晚，想起紅鞋鞋跟敲擊地麵的“噠噠”聲，以及蘇瑤最後的微笑——那是解脫的笑，也是對人間善意的最後眷戀。或許，真正的恐怖從來不是紅鞋，而是人心深處的嫉妒與怨恨，而化解這一切的，正是看似微弱卻永不熄滅的善意，就像平安符上的“善”字，終將照亮所有黑暗的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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