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的玫瑰花期
字數:2182 加入書籤
事件結束後的第一個清明節,我帶著閨女去公墓,在角落找到了塊沒字的碑。閨女蹲在那兒擺糖果,突然指著碑頂笑:“爸爸你看,紅玫瑰!”我看見碑沿卡著朵半謝的紅玫瑰,花瓣上有水珠,像剛哭過。這是小張每年忌日都會來的地方,她沒告訴我具體位置,但我知道,這碑下埋著的,是她和孩子的骨灰,還有王建軍的工牌。
大廈在事件後重新裝修,十四樓成了資料室,電梯按鈕上的“14”被磨掉了,換成了“15”,可送水的小哥總說按錯鍵時會聽見女人哼歌。我留了下來,還是值夜班,不過值班室搬到了一樓正中間,對著監控屏能看見所有電梯和樓梯口——經理說這是“重點安保位置”,其實我知道,他是怕我走了,冤魂再回來。
每天夜裏十一點,我都會繞著大廈走一圈,經過後樓梯時故意跺跺腳,聲控燈“啪”地亮起來,照見牆麵上新刷的白漆,底下隱約能看見紅漆小腳印的痕跡。有次走到十四樓,資料室的門自己開了條縫,裏麵飄出股檀香味,我看見檔案架上擺著束塑料紅玫瑰,正是小張死時攥著的那種。
最讓我發毛的是半年後的深夜,電梯顯示屏突然跳到負一層,門開了沒人,地板上躺著枚梅花五角硬幣,年份是1998。我蹲下去撿,聽見電梯裏傳來小孩的笑聲,奶聲奶氣的:“爸爸,媽媽說謝謝你。”抬頭看,電梯鏡麵映出個小男孩的身影,穿藍條紋衫,跟我閨女畫裏的娃娃一模一樣,衝我揮了揮手,就消失了。
第二年4月29日,我特意調了白班,帶著閨女來大廈門口。她舉著朵紅玫瑰往玻璃幕牆上貼,突然指著反光處喊:“幹媽!”我看見玻璃裏映出個穿紅裙子的女人,懷裏抱著個嬰兒,衝我們笑了笑,轉身走進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閃了閃,從14變成了15,再沒動過。
夜裏值班,我翻出壓在枕頭下的鐵皮盒,裏麵裝著那枚2025年的梅花五角,還有小張的b超單複印件。b超單上的胚胎輪廓不知何時變得清晰了,像個熟睡的嬰兒,旁邊多了行小字,是用紅筆寫的:“2025年5月1日,王磊轉世,生於天津婦產醫院,床頭別著梅花五角。”
我知道,這是小張留給我的信物。第二天請假去醫院,在新生兒病房看見個男孩,繈褓上別著枚硬幣,正是我掉在負一層的那枚。他看見我時咧嘴笑,左眼角有顆紅痣,跟小張沒被燒的左臉一模一樣——這是她用二十七年的怨氣換的轉世,也是我們李家欠她的債,終於還清了。
大廈漸漸成了正常的辦公樓,再沒人提起鬼故事,連當年的老員工都開始懷疑自己記錯了。隻有我知道,每個4月29日的深夜,十四樓的走廊會飄起紅玫瑰的香味,電梯會在十四樓停三秒,門開條縫,露出片紅花瓣,然後輕輕合上——這是小張在告訴我,她和孩子過得挺好,不用再擔心了。
去年冬天,王哥的侄子來替班,喝多了跟我念叨:“我叔臨死前總說看見個穿紅裙子的女人抱著賬本,現在想想,說不定是贖罪來了。”我沒接話,盯著監控屏裏的十四樓,資料室的燈突然自己亮了,一個穿紅裙子的影子從窗前晃過,懷裏抱著個東西,像賬本,又像繈褓。
閨女現在五歲了,總說夢見自己在大廈裏跑,有個阿姨牽著她的手,給她糖吃。我問她阿姨長啥樣,她畫了個左邊臉漂亮、右邊臉有疤的女人,旁邊還畫了個戴白手套的保安,牽著個小娃娃——那是王建軍,我的大伯,她沒見過麵的爺爺。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1998年4月29日那晚,王建軍沒接那十萬塊,沒鎖那扇門,現在會是怎樣?但生活沒如果,就像大廈玻璃幕牆上的倒影,看得見摸不著,過去的事,都被封在了十四樓的保險櫃裏,隻有每年的紅玫瑰,按時開放,提醒著有些人,有些事,永遠不該被忘記。
今年清明,我帶著閨女去給小張上墳,碑上終於刻了字:“張秀英之墓 19751998 愛女如玫瑰,常開不敗”。閨女把紅玫瑰放在碑前,突然說:“爸爸,幹媽說以後別買玫瑰了,改買百合,她說梅花五角該留給弟弟買糖吃。”
我笑了,摸著她的頭,看著遠處的天津日報大廈,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塊透明的琥珀,裏麵封著二十七年的冤魂、淚水和救贖。而我,隻是個普通的夜班保安,守著棟樓,守著個秘密,守著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夜晚。
故事到這兒本該結束了,可上個月值夜班時,我聽見後樓梯傳來腳步聲,“嗒嗒嗒”,是小孩的腳步聲。我沒害怕,反而笑了,因為我知道,那是王磊回來看媽媽了,帶著他的梅花五角硬幣,踩著二十七年的月光,回家了。
喜歡華夏鬼故事合集請大家收藏:()華夏鬼故事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