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吳的爛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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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建軍的手指捏著那片帶血的指甲,指甲邊緣毛茬子剌得掌心發疼。鐵門外麵的雨聲嘩嘩響,他盯著停屍櫃第三格的門縫,後頸的冷汗把衣領都洇透了。昨晚那個夢太真了,真到現在聞見福爾馬林味還犯惡心,可手裏這指甲算怎麽回事?總不能是從夢裏帶出來的吧?
    他猛地把指甲甩進排水溝,水花濺濕了褲腳。鑰匙在桌上攥得咯咯響,推門出去時鐵鏽蹭了一手,回頭看見值班室牆上的日曆——5月2號,紅筆圈著“李芳”兩個字,是昨天殯儀館送來的車禍死者,可值班護士說沒送屍體?操,護士那張臭臉跟欠她八百萬似的,說不定記錯了?
    繞到住院部側門,天光剛蒙蒙亮,清潔工老吳正蹲在台階上啃饅頭。陳建軍踢了踢他腳邊的垃圾桶:“老吳,你昨天看見太平間送新屍體沒?第三格那個女的。”
    老吳抬頭,缺了門牙的嘴漏風:“建軍啊,你咋還問這茬?上個月不就說過嗎,第三格不幹淨。”他往地上吐了口饅頭渣,“三年前老李在這兒守夜,第二天人沒了,就剩雙膠鞋在停屍櫃旁邊。後來我去翻檔案,那年第三格停的是個跳樓的,穿藍病號服,十個指甲斷了九個——”
    “操你媽少扯犢子!”陳建軍罵了句,可心裏突突跳。老李是他來之前的守夜人,醫院說辭職了,可老吳現在這麽說……他突然想起昨晚夢裏那具屍體,右手食指指甲縫裏卡著的皮膚,跟老吳說的跳樓女人是不是有關係?
    老吳神秘兮兮地湊近,嘴裏的蒜味熏人:“你沒發現第三格的鎖扣總自己開?上個月王師傅值夜班,聽見裏麵有哭聲,跟生孩子似的,第二天他就中風了,現在還在康複科流哈喇子呢。”
    陳建軍轉身就走,背後老吳的笑聲黏糊糊的:“建軍啊,今晚帶包煙來,哥給你講講停屍櫃底下的下水道……”
    白天去醫院後勤領燈泡,管理員翻賬本翻了十分鍾:“5月1號太平間?沒登記送屍體啊,你是不是喝多了?”陳建軍想罵人,可管理員禿頂反光,跟個電燈泡似的,瞪了他兩眼就低頭繼續嗑瓜子。
    他不死心,溜到檔案科,趁沒人翻出太平間的接收記錄。5月1號那一欄空白,可上個月4月30號確實有個“李芳,車禍”,接收人寫著“陳建軍”——操,昨天明明是5月1號,怎麽記錄跑到4月30號去了?日期還被人用黑筆塗改過,邊緣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畫的。
    下午蹲在食堂吃飯,電視裏播著本地新聞:“昨夜城郊發生車禍,一名女性行人當場死亡,身份待確認……”畫麵裏閃過藍白色的警戒線,陳建軍突然想起夢裏那具屍體穿的就是藍病號服,領口沾著泥點子,和新聞裏死者的衣著一模一樣。
    手機在兜裏震動,老爹發來短信:“藥費還差三千。”他把飯盒摔在桌上,油湯濺到袖口。操他媽的,辭職?辭了職上哪兒弄錢去?老婆跟人跑了的時候他就該明白,這世道鬼都比人實在。
    晚上十點,雨停了,月亮被雲遮得半拉臉。太平間鐵門“吱呀”推開,陳建軍特意帶了兩包煙,兜裏揣著從廚房順的菜刀——老吳說的那些屁話,信一半算他輸,可昨晚那指甲……他低頭看了眼鞋底,白天在排水溝撿的指甲不見了,可能是甩出去時掉了。
    值班室的燈修好了,白熾燈管滋滋響。他把菜刀擱在桌上,剛掏出煙,停屍房那邊傳來“哢嗒”聲——第三格的鎖扣又滑開了。
    “去你媽的!”陳建軍抄起菜刀衝過去,刀刃在燈光下泛冷光。櫃門縫裏沒滲血,卻有股更濃的福爾馬林味,像是從裏麵潑出來的。他咬牙抓住門把手,這次沒猶豫,猛地拉開——
    空的。
    不鏽鋼櫃裏幹幹淨淨,連屍體留下的凹痕都沒有。陳建軍眨了眨眼,刀差點掉地上。昨天夢裏明明有具屍體,現在怎麽空了?他彎腰查看櫃底,發現角落卡著片碎指甲,比早上撿到的那片更小,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
    “哢嗒”,隔壁第四格的鎖扣也開了。陳建軍渾身繃緊,聽見裏麵傳來指甲劃鐵皮的聲音,一下,兩下,像在數著心跳。他不敢開,刀柄上全是汗,突然想起老吳說的下水道——太平間的排水溝通著醫院後麵的臭河,去年有人在河裏撈起半具屍體,爛得隻剩骨頭,法醫說死亡時間超過半年。
    劃鐵皮的聲音停了,換成“咚咚”的悶響,像是有人在櫃子裏撞門。陳建軍往後退,後腰抵在值班室門上,突然聽見頭頂的燈管“滋啦”一聲爆了,整間屋子陷入黑暗。
    應急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第四格的櫃門開著,裏麵歪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脖子擰成九十度,眼珠凸出來盯著他,嘴角還掛著半截舌頭——是醫院的張醫生,半個月前墜樓死的,當時陳建軍親眼看見殯儀館的人把他抬走了。
    “咕嚕”,男人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聲響,斷掉的舌頭在嘴裏晃蕩。陳建軍想跑,腿卻釘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對方從櫃子裏翻下來,膝蓋反向彎曲,雙手撐地往前爬,指甲縫裏卡著泥和碎玻璃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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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你媽操你媽!”陳建軍揮起菜刀砍過去,刀刃卻砍在鐵櫃上,火星四濺。男人的頭猛地轉向他,眼球“啪嗒”掉在地上,順著排水溝滾向他的腳邊。
    這時,鐵門“咣當”被推開,手電筒光束照進來。陳建軍眯眼看見老吳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個塑料袋,裏麵裝著煙和打火機。
    “老吳!快幫忙!”他吼道,可老吳沒動,手電筒慢慢往下移,照見地上的“張醫生”——隻剩具骨架,白大褂爛成布條,肋骨間卡著片帶血的指甲。
    陳建軍眨了眨眼,再看,地上什麽都沒有,第四格的櫃門好好關著,應急燈的光還是昏黃的。老吳走過來,把煙扔給他:“咋了?見鬼了?”
    他盯著老吳的臉,發現對方左眼角多了道傷疤,昨天還沒有的。老吳掏出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陳建軍看見他脖子上有道指痕,青紫色的,像被人掐過。
    “沒事。”陳建軍把菜刀藏到背後,煙點著猛吸一口,焦油嗆得嗓子疼,“老吳,你說的下水道……在哪邊?”
    老吳指了指牆角的排水溝:“就那兒,通著後巷的臭河。去年撈起的半截屍體,聽說少了根食指——”他突然湊近,聲音壓得極低,“你沒發現嗎?最近太平間的屍體,手指都斷指甲,殯儀館的人都不願意來收,說碰了要倒黴。”
    陳建軍的後背貼著牆,冷汗把襯衫粘在身上。老吳轉身時,他看見對方褲腳沾著泥,和剛才“張醫生”指甲縫裏的泥一模一樣,還有片碎指甲,帶血的,卡在鞋底的紋路裏。
    值班室的鬧鍾顯示十二點整。老吳說要去廁所,推門出去時哼著跑調的歌,陳建軍盯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檔案裏4月30號的記錄,接收人寫的是“李建軍”,而他叫陳建軍——筆誤?還是有人故意改了?
    他蹲到排水溝前,手機照亮水麵,看見自己的倒影旁邊,漂著十幾片碎指甲,每片都帶血,有的邊緣焦黑,有的裂成兩半。手指剛要碰水,水麵突然冒出氣泡,咕嘟咕嘟往上湧,像下麵有人在喘氣。
    “嘩啦”,排水溝的鐵柵欄被頂開,一隻手伸出來,皮膚青紫色,食指指甲隻剩半截,傷口處還在滲血。陳建軍猛地往後躲,那隻手卻抓住他的腳踝,力氣大得驚人,把他往排水溝裏拖。
    “老吳!救命!”他揮舞菜刀砍下去,刀刃砍在手腕上,發出骨頭斷裂的脆響。那隻手鬆了鬆,陳建軍趁機踹開鐵柵欄,爬起來時看見排水溝裏漂著具屍體,臉泡得發白,正是新聞裏昨晚車禍的女性,右手食指指甲沒了,斷口處還連著點皮肉。
    鐵門“砰”地關上,老吳沒回來。陳建軍顫抖著掏出手機,發現有信號,剛要撥110,停屍房裏突然傳來密集的鎖扣滑動聲,六個停屍櫃的鎖扣依次打開,櫃門“咣當咣當”砸在地上。
    每個櫃子裏都躺著具屍體,有的缺指甲,有的脖子擰著,最中間第三格的屍體慢慢坐起來,穿藍病號服,右手食指舉著片帶血的指甲,正是陳建軍白天丟掉的那片。
    屍體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還給我……”
    陳建軍的菜刀掉在地上,聽見老吳在門外笑,笑聲混著雨聲,還有排水溝裏的水聲。他突然想起老吳說的,三年前失蹤的老李,最後剩雙膠鞋在停屍櫃旁——而他腳上的膠鞋,不知什麽時候沾滿了泥,和排水溝裏屍體指甲縫裏的泥,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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