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睜眼了
字數:3829 加入書籤
李主任的辦公室飄著股劣質茶葉的餿味,他手指在監控鍵盤上敲得邦邦響,藍光在他眼袋下垂的臉上晃出青影。我盯著屏幕裏淩晨三點的畫麵,307號櫃門像被風吹似的晃開,女屍的脊背先拱起來,脊椎骨一節節硌在冰櫃沿上,跟老陳頭臨終前抽搐的樣子一模一樣。
“上周你值夜班時,”李主任突然按停畫麵,食指戳著女屍脖子上的勒痕,“這娘們兒指甲還沒這麽長吧?”他袖口露出半截紅繩,是廟裏求的平安符,可繩頭開線了,露出裏麵纏著的碎花布纖維——跟307號指甲縫裏的玩意兒同款。
我沒接話,盯著監控裏女屍的手。她指尖正勾著冰櫃內的金屬支架,手腕上三道紅印子清晰得像剛抓出來的,而我儲物櫃裏的金耳墜,此刻正用同款碎花布包著。老陳頭去年走的時候,急救車來得快,可等我衝進值班室,看見他右手握拳抵在胸口,指甲縫裏卡著的碎布,跟這女屍的花紋分毫不差。
“要不報個案?”小李躲在我身後嘀咕,喉結撞在我肩膀上。李主任猛地轉頭,佛珠在領口晃出響聲:“報什麽報?家屬還沒認屍呢,別自己嚇自己。”他關了監控,從抽屜裏摸出包軟中華,煙盒角都磨毛了,“老王,你帶小李去停屍房再檢查遍,別是冰櫃鎖扣鬆了。”
回停屍房的路上,小李突然拽住我袖口:“師傅,老陳頭走那晚,是不是也值班?”他聲音發顫,盯著走廊盡頭的排風扇,那玩意兒不知何時停了,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我想起十年前跟老陳頭值第一個夜班,他教我給屍體貼封口符,說“要是看見死人指甲動,趕緊往鎖孔裏塞槐樹枝”,可去年他自己卻沒這麽做。
停屍房的燈還是滋啦滋啦響,小李舉著手電筒照307號櫃門,我看見鎖扣果然彎了,像被人從裏麵掰過。“師傅你看!”小李的手電光突然定在女屍臉上,她右眼皮在抖,睫毛撲棱得像要飛起來。我剛要嗬斥,那眼皮“啪”地掀開,眼白上爬滿紅血絲,瞳孔縮成針尖大,直勾勾盯著小李的喉結。
“日你媽!”小李手裏的手電筒摔在地上,滾到冰櫃底下,光圈照出女屍的指甲又長了——明明半小時前在監控裏還是正常長度,這會兒已經戳到胸口,指甲尖沾著暗紅的東西,像剛摳過什麽帶血的玩意兒。我彎腰撿手電筒,聽見女屍喉嚨裏發出“咯咯”聲,像是有人在她氣管裏塞了碎玻璃。
“把黑狗血拿來!”我踹了小李屁股一腳,他跌跌撞撞往值班室跑,腳步聲在空蕩的停屍房裏格外響。趁這工夫,我湊近冰櫃,看見女屍脖子上的勒痕在滲黃水,混著股檀香——這味兒不對,殯儀館的消毒水是來蘇水的酚臭味,檀香是從哪兒來的?
突然聽見“哢嗒”一聲,是指節活動的聲音。女屍的手腕轉了個圈,掌心朝上,手心裏躺著半片碎花布,跟老陳頭退休那天穿的襯衫口袋布一模一樣。我後頸發麻,想起老陳頭退休前說過,他老婆早年在裁縫鋪上班,最擅長繡並蒂蓮,而307號女屍的碎花布上,繡的正是這玩意兒。
小李抱著黑狗血回來時,我正盯著女屍手腕上的紅印子出神。那印子三橫一豎,像道抓痕,跟我十年前抬第一具女屍時,被她指甲抓出來的傷口位置分毫不差。“師傅,這狗日的是不是詐屍了?”小李擰開塑料桶,黑狗血的腥臭味混著檀香,讓我胃裏直翻湧。
我抄起搪瓷盆接了半盆黑狗血,突然聽見冰櫃裏傳來布料摩擦聲。女屍的頭歪向左邊,下巴抵著鎖骨,喉嚨裏擠出句含混的“老陳……”聲音跟老陳頭老婆的嗓音一模一樣——他老婆五年前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報案時穿的就是繡並蒂蓮的碎花襯衫。
“潑!”我喊了聲,小李手一抖,黑狗血潑在櫃門上,順著門縫往下流。怪事來了,狗血剛碰到櫃門,裏麵就傳來“嘶——”的聲響,像熱油潑在鐵板上,櫃門上騰起白煙,混著焦臭味。我趁機拽開櫃門,女屍的眼睛又閉上了,可剛才那聲“老陳”,分明是從她嗓子眼裏冒出來的。
更怪的是,她指甲縫裏的碎花布不見了,掌心卻多了枚金戒指,戒圈裏刻著“陳德貴”——老陳頭的大名。我突然想起,老陳頭失蹤的老婆姓林,而307號女屍送來時,身上沒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除了指甲縫裏的碎花布和這枚戒指。
“師傅,她、她手在動!”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看見女屍的手指在蜷曲,像在抓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手腕上的紅印子越來越深,漸漸連成一片,形成個模糊的“替”字。停屍房的燈突然滅了,黑暗中傳來指甲刮鐵的聲響,一下比一下近,像是繞著我們倆打轉。
我摸出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看見女屍坐起來了,脖子歪成九十度,臉對著我們,嘴角扯出個笑,露出的牙全是黑的,跟老陳頭老婆生前愛喝濃茶的習慣一模一樣。打火機“啪”地掉在地上,我拽著小李往門口跑,手剛摸到門把手,就聽見身後“咣當”一聲——是冰櫃櫃門砸在地上的聲音。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跑到值班室,小李癱在椅子上直喘氣:“師傅,那娘們兒是不是老陳師娘?”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把值班記錄單拍在桌上,“你看她送來的日期,七月十二,老陳師娘失蹤那天也是七月十二,五年前的今兒個!”
我盯著記錄單上的日期,後頸發涼。五年前的七月十五,老陳頭值完夜班說看見停屍房有女人梳頭,結果第二天就心梗了,可現在看來,他分明是撞見了自己失蹤的老婆——被人勒死在別處,做成無名女屍送進殯儀館,指甲縫裏還留著他襯衫的碎布。
夜裏三點,我睡不著,摸黑去了更衣室。儲物櫃最底層的碎花布包還在,打開來,金耳墜上沾著點黃漬,跟307號女屍脖子上的黃水一個樣。布包裏麵掉出張紙條,是老陳頭的字跡,歪歪扭扭寫著:“七月十五別碰307,鎖孔裏塞槐樹枝——她在找拿了她東西的人。”
紙條背麵還有行小字,被水洇過,勉強能認出“李主任”“金項鏈”“桂花苑”。桂花苑是老陳頭家附近的小區,五年前發生過一起懸案,中年女性在家中被勒死,現場沒留下指紋,隻有半片碎花布——跟307號女屍指甲縫裏的,還有老陳頭襯衫上的,一模一樣。
我把紙條塞回布包,突然聽見停屍房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跑到走廊,看見停屍房的窗戶開著,玻璃碴子撒在地上,中間踩著個帶血的腳印,尺碼跟李主任平時穿的42碼皮鞋一致。窗戶台上擺著半截燒剩的檀香,香灰落在窗台上,堆成個“替”字形狀。
回到值班室,李主任的電話追過來了,聲音裏帶著顫:“老王,你看見停屍房的監控沒?剛才有個穿碎花襯衫的影子爬窗戶……”我沒說話,盯著牆上的值班表,老陳頭的名字還在七月十五的值班欄裏,用紅筆圈著,像滴了滴血。
天亮交班時,李主任眼睛通紅,脖子上的佛珠斷了三顆,露出裏麵纏著的碎花布。他往我手裏塞了包煙:“今晚你休息,我讓小張替班。”煙盒裏掉出張照片,是老陳頭和他老婆的結婚照,女人穿的正是繡並蒂蓮的碎花襯衫,脖子上戴著的金項鏈,跟307號女屍冰櫃裏出現過的那條,一模一樣。
走出殯儀館,我摸了摸口袋裏的金耳墜,冰涼刺骨。街角的槐樹底下,坐著個穿碎花襯衫的老太太,背對著我,頭發花白。我走近些,聽見她嘴裏念叨著:“替死鬼,替死鬼……”突然她轉頭,臉上爬滿屍斑,正是307號女屍的臉,脖子上的勒痕還在滴血,滴在地上,匯成個“陳”字。
這一天過得渾渾噩噩,晚上十點,我實在放心不下,悄悄溜回殯儀館。停屍房外的走廊沒開燈,借著月光,看見值班室門縫裏透出光,還有小李的哭聲:“師傅救我!她、她睜眼了!”
我衝進值班室,看見小李對著307號登記本磕頭,桌上擺著半碗黑狗血,早已經凝固。停屍房方向傳來“嘩啦嘩啦”的鐵鏈響,像是有人在拖什麽重物。推開門,隻見307號冰櫃敞開著,女屍靠在櫃門上,手裏攥著老陳頭的工牌,指甲縫裏又卡著半片碎花布,而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嘴角慢慢咧開,露出黑洞洞的牙床——這次,她的指甲,已經長到拖地了。
喜歡華夏鬼故事合集請大家收藏:()華夏鬼故事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