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碎花布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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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巷拉麵館的搪瓷盆磕在桌沿上叮當響,小李夾著半拉茶葉蛋的筷子懸在醋碗上方,醋珠子順著碗邊往下滾,在油膩的桌麵上燙出個白印子。“師傅,你說那碎花布……”他喉結動了動,眼神往我身後的槐樹影裏瞟,“跟老陳師娘那件是不是同一塊?”
    我咬開煮得發死的蛋青,蛋黃噎得嗓子疼:“五年前桂花苑那樁懸案,死者脖子上纏著碎花布,跟老陳頭退休前穿的襯衫是同批料子。”筷子頭敲在他碗沿上,濺起的醋湯潑在值班記錄單上,洇開307號的登記時間,“老陳頭走的那晚,衣櫃裏掛著件撕了袖口的襯衫,缺的那片布——”我指節敲了敲自己太陽穴,“跟女屍指甲縫裏卡的一模一樣。”
    小李突然放下筷子,盯著我身後的玻璃窗。樹影晃得厲害,有片碎花布掛在槐樹枝上,被風扯得嘩啦響,像有人躲在後麵偷聽。我回頭時,看見李主任的小舅子蹲在巷口啃饅頭,眼睛正往我們這兒瞟,胸前別著的殯儀館工作牌晃來晃去,牌繩上纏著半截碎花布。
    “操他娘的,”我把吃剩的蛋青甩進醋碗,“老陳頭退休前三個月,總說李主任半夜往停屍房搬東西,說什麽‘桂花苑的娘們兒指甲長了,要找拿金飾的人’。”想起上個月火化的張老太太,家屬鬧著說陪葬的金鐲子不見了,李主任當時拍著胸脯說“監控壞了”,現在想來,那鐲子指不定在誰的儲物櫃裏。
    結完賬往殯儀館走,小李突然拽住我袖子:“師傅你看!”牆角垃圾桶裏扔著半件燒剩的碎花襯衫,衣領處繡著並蒂蓮,正是老陳師娘的手藝。襯衫下擺沾著黑狗血,跟昨晚潑在307號櫃門上的痕跡一樣,袖口缺了半片布——和女屍指甲縫裏的形狀嚴絲合縫。
    下午回殯儀館,路過財務室聽見李主任在罵會計:“老陳頭的火化記錄誰讓你歸檔的?”門半開著,看見他手裏攥著串金項鏈,鏈墜上刻著“李建國贈”——李建國是他大名,這鏈子我認得,上周給張老太太火化時,家屬哭天搶地說丟的就是這個。
    我繞到監控室,調出昨晚的錄像。淩晨兩點,李主任抱著個鐵皮盒鑽進停屍房,手電筒光在307號冰櫃前晃了三圈,接著他從兜裏掏出個金鐲子,塞進女屍手裏。屏幕雪花一閃,再恢複時,女屍的手指蜷曲,鐲子卡在青紫色的指節間,而李主任的脖子上,多了道紅印子,跟女屍指甲的形狀一模一樣。
    “老王你幹啥呢?”身後突然響起張會計的咳嗽聲,她手裏端著消毒水,眼神在監控屏幕上掃了兩圈,“李主任說今晚讓你提前下班,說什麽……”她壓低聲音,“說停屍房的冰櫃該大修了,尤其是307號。”
    我沒搭理她,直奔工具間翻老陳頭的遺物。鐵皮櫃還在牆角,鎖眼被撬得變形,裏麵掉出本磨破邊的筆記本,紙頁間夾著片枯黃的槐樹葉,翻到最後一頁,墨跡被水洇得模糊:“7.15 李主任往307塞金鐲子,碎花布是秀芳的陪嫁,她脖子上的勒痕……”後麵幾個字被指甲劃爛了,露出底下的紙頁,畫著停屍房後牆的平麵圖,牆角標著“密道”。
    後牆根的青苔比白天厚了,扒開時帶出股腐臭味,跟307號女屍身上的味兒一模一樣。三塊活動的磚被人重新砌過,縫隙裏塞著半截檀香,香灰堆成個“替”字。我剛掏出手機拍照,聽見頭頂傳來腳步聲,抬頭看見李主任站在停屍房門口,手裏捧著個骨灰盒,盒蓋上貼著碎花布——正是老陳頭的骨灰。
    “老王,”他聲音發顫,佛珠在領口晃出響聲,“老陳頭走得急,骨灰一直沒下葬,今晚你幫個忙……”話沒說完,骨灰盒突然劇烈晃動,盒蓋“啪”地彈開,裏麵飄出半片碎花布,直直落在我腳邊,布角上繡著半朵並蒂蓮,跟女屍指甲縫裏的圖案接得上。
    我彎腰撿布片,指尖觸到冰涼的地麵,突然聽見停屍房裏傳來“嘩啦”一聲。跑進去時,307號櫃門大開,女屍半坐在冰櫃邊緣,脖子上戴著李主任剛才拿的金項鏈,鏈墜上的“李建國贈”在熒光燈下泛著血光。她的指甲又長了,這次直接戳進冰櫃金屬板,留下五道深溝,溝裏滲出的血水,正沿著地麵往我腳邊爬。
    小李的驚叫從值班室傳來,我衝出去時,看見他舉著老陳頭的筆記本渾身發抖,本子裏掉出張照片——老陳頭和李主任站在桂花苑樓下,李主任手裏拎著個碎花布包,笑得格外刺眼。照片背後寫著行小字:“秀芳的陪嫁都在這兒,李主任說幫著保管。”
    夜裏十點,我蹲在停屍房後牆根,用撬棍撬開第三塊磚。密道裏吹出的風帶著股腐肉味,手機電筒照下去,十七級台階上全是新鮮的拖痕,牆麵上用血寫著“還我項鏈”,筆畫裏混著碎花布纖維。剛往下走兩步,聽見頭頂傳來鐵皮碰撞聲,回頭看見307號冰櫃的櫃門開著,女屍的腳懸在櫃門外,腳尖正對著密道入口,指甲尖滴著血,在台階上畫出個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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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密道盡頭,鐵門上的三把鎖隻剩兩把,門縫裏透出微光。推門的瞬間,手機“滴”地沒了信號,手電光掃過牆麵,貼滿了舊報紙剪報——2018年桂花苑命案、2020年公墓陪葬品失竊案、2023年無名女屍案,每個案子旁邊都貼著碎花布碎片,最新的一張是307號的登記單,家屬簽名欄不知何時寫上了“李建國”。
    牆角堆著的蛇皮袋裏,滾出七八個金鐲子,其中一個刻著“陳德貴贈”——老陳頭的名字。最底下壓著本殯儀館登記冊,翻到2020年7月15日,李主任的簽名旁邊寫著“特殊處理”,對應編號正是老陳頭的火化記錄。我突然想起,老陳頭火化那天,李主任親自抱著骨灰盒,說要送去老家安葬,結果骨灰盒裏裝的,怕不是他自己老婆的骨頭。
    “王大麻子……”陰惻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密道上方有個通風口,漏下的月光裏,飄著半片碎花布,布角上的血手印還新鮮著。轉身時,看見女屍站在鐵門後,脖子上的金項鏈勒進肉裏,勒痕處的血珠滴在地上,匯成“替死”兩個字。她的眼睛終於全睜開了,眼白上爬滿黑絲,瞳孔裏映著我儲物櫃裏的金耳墜,還有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我偷偷把耳墜塞進褲兜的樣子。
    “你拿了我的耳墜,”她開口時,金項鏈突然繃斷,金珠子滾落在地,“老陳拿了我的鐲子,李建國拿了我的項鏈——”她抬起手,指甲尖指著我胸口,“我們三個,要在七月十五湊齊替死鬼。”
    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我看見陰影裏站著個穿碎花襯衫的男人,花白頭發遮住半張臉,正是老陳頭的打扮。他慢慢轉身,脖子上纏著跟女屍同款的勒痕,手裏攥著個鐵皮盒,盒蓋上貼著我的照片,還有一行血字:“下一個,就是你。”
    停屍房方向突然傳來巨響,像是所有冰櫃同時打開。女屍的嘴角扯出個笑,指甲縫裏的碎花布突然變長,纏住我的腳踝。我低頭看見,那布料上繡著的並蒂蓮,花瓣正一片一片綻開,露出裏麵藏著的金耳墜,耳墜上的血漬,跟我十年前第一次見它時一模一樣。
    而這時,我聽見值班室傳來小李的哭喊,還有李主任的咒罵,混著黑狗血潑在地上的“滋滋”聲。但我知道,今晚之後,殯儀館的值班表上,我的名字後麵會永遠跟著307號,就像老陳頭當年那樣,直到找到下一個替死鬼——而那個替死鬼,此刻可能正站在停屍房門口,看著冰櫃裏慢慢坐起來的女屍,和她指甲縫裏,那片永遠也撕不幹淨的碎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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