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輪回債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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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在國道上顛簸,警燈的紅光透過車窗,在陳老三後頸的疤上跳來跳去。開車的警察姓王,後頸的紅痣有指甲蓋大,跟他十年前長出來的一模一樣;副駕的警察姓李,脖子上戴著金鏈子,跟昨晚被殺死的金鏈子小弟款式相同,鏈墜子是個骷髏頭,眼窩處嵌著顆玻璃珠,反光時像極了地宮石室裏泡著的眼珠子。
“老實交代,廟裏的屍體怎麽回事?”王警察透過後視鏡盯著他,手按在腰間的配槍上。陳老三剛要開口,車載電台突然滋啦滋啦響,傳出斷斷續續的念經聲,念的是他欠的賭債,連本帶利二十萬,分毫不差。李警察去拍電台,骷髏頭鏈墜子碰到方向盤,發出“當啷”聲,跟普寧寺的銅鈴一個音調。
路過山坳時,陳老三不經意往窗外看,普寧寺的輪廓在晨霧裏若隱若現,大雄寶殿的簷角掛著七串銅鈴,三串小的,四串大的——不對,昨晚明明是七聲大鈴、三聲小鈴,現在多了一串,像是專門為警車裏的人準備的。他後頸的疤突然發燙,像是有根細針紮進了骨頭。
警局審訊室的燈晃得人睜不開眼,牆上的時鍾指向七點零三分,跟普寧寺銅鈴每次響動的“七三”數字一模一樣。王警察摔來一疊照片,全是這些年失蹤的賭徒,最後一張是暗娼的屍體,打撈時後頸的紅痣被剜了,傷口處塞著枚銅錢,正是地宮石室裏老和尚骨刀上的那種。
“說!”王警察拍桌子,後頸的紅痣跟著抖,“你跟廟裏的和尚什麽關係?”陳老三盯著那紅痣,突然發現痣的邊緣有細小的紋路,跟普寧寺後牆石碑上的“欠債經”文字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老和尚說過“欠債的人殺欠債的人”,這王警察,怕也是個欠了債的主。
“警官,你後頸的紅痣,”陳老三咽了口唾沫,“是哪年有的?”王警察臉色一變,抬手摸後頸,李警察突然站起來,金鏈子“嘩啦”響:“少他媽廢話,再不交代,送你去後山看守所,那裏關的全是還不起債的硬骨頭。”
後山看守所的鐵門比普寧寺的地宮門還沉,開門時發出“吱呀”聲,跟老和尚的門軸一個德行。管教領著陳老三進號子,路過走廊時,他看見每個犯人後頸都有印子,紅的黑的,形狀跟骰子上的點數一樣。號子裏有六個人,靠牆蹲著個光頭漢子,後頸的紅痣足有雞蛋大,正用指甲在牆上劃“債”字,牆皮掉下來,露出底下的舊刻痕,跟地宮石室的壁畫一模一樣。
半夜裏,陳老三被水滴聲吵醒,抬頭看見天花板滲血,一滴一滴落在光頭漢子的紅痣上。漢子突然睜眼,眼窩是空的,跟正殿的佛像一樣,摸索著朝他爬過來,嘴裏念叨:“三百塊,三百塊……”正是十年前王屠戶的聲音。
“操你媽!”陳老三踢翻馬桶,穢水潑在漢子身上,漢子卻不見了,地上隻有灘水漬,形狀像個跪著的人,後頸有顆紅痣。號子的鐵門“咣當”開了,李警察站在門口,金鏈子骷髏頭滴著水,眼窩的玻璃珠裏映出陳老三驚恐的臉。
“跟我走。”李警察拽著他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陳老三感覺手腕要被擰斷了。路過禁閉室時,聽見裏麵有鐵鏈響,跟地宮石室吊眼珠子的鐵鏈一個聲音。鐵門打開,裏麵坐著老和尚,脖子上的疤還在,卻穿著警服,警號跟王警察的一模一樣。
“施主,”老和尚開口了,聲音還是破風箱似的,“看守所的牆,是用普寧寺的舊磚蓋的,每塊磚裏都埋著欠債人的骨頭。”他指了指陳老三的疤,“你以為剜了紅痣就完了?債沒清,閻王爺的賬本子,永遠記著。”
陳老三這才看清,老和尚警服下露出半截白骨,手腕上戴著的不是警徽,而是地宮的鐵鏈。李警察摘下金鏈子,骷髏頭眼窩的玻璃珠掉出來,滾到陳老三腳邊,裏麵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小和尚臨死前的臉。
“當年我爹跳井,你以為沒人看見?”李警察突然笑了,露出跟小和尚一樣的缺門牙,“我改名換姓當警察,就是為了盯著你,等你進普寧寺。”他掀開褲腿,小腿上有道刀疤,跟小和尚胸口的一模一樣,“現在債該清了,你替我爹當這廟裏的看門人,我替你接著活。”
沒等陳老三反應,老和尚掏出骨刀,刀尖對準他的疤:“這次不是剜眼,是換魂。你的魂留在廟裏當苦力,替新來的欠債人剜紅痣,我和小李,就借你們的身子接著收債。”骨刀落下的瞬間,陳老三聽見窗外傳來熟悉的銅鈴聲,七聲大鈴、三聲小鈴、鐵環刮擦,這次多了聲槍響,是王警察在朝天空開槍,驚飛了看守所屋頂的夜鴉。
再睜眼時,陳老三發現自己站在普寧寺的院子裏,手裏捧著個銅盆,盆裏泡著幾顆眼珠子,正對著他轉。身上穿著灰布僧袍,脖子後麵沉甸甸的,伸手一摸,是條長長的疤,跟老和尚的分毫不差。大雄寶殿的佛像歪著腦袋,眼窩對著他,嘴角裂得更開了,像是在笑他終於成了廟裏的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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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新來的施主。”小和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老三轉身,看見小和尚領著個中年男人,後頸有顆紅痣,正是白天在審訊室見過的王警察。小和尚的脖子上掛著新的佛珠,這次是警徽串成的,每個警徽上都嵌著顆眼珠子。
“施主,”陳老三開口了,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廟裏的規矩,欠債得還。”他從銅盆裏撈出顆眼珠子,黑洞洞的眼窩對著王警察的紅痣,“您後頸的印子,是五年前收保護費逼死菜販子種下的,對吧?”
王警察臉色煞白,往後退時撞翻了供桌上的香爐,香灰灑在地上,顯出“債”字。小和尚甩出鐵鏈,鐵鉤勾住他的腰帶,拖向正殿:“師父,按規矩,先剜眼,再斷指,對吧?”他轉頭衝陳老三笑,缺門牙的嘴裏卡著半片警徽,“當年您對我爹,不也是這麽幹的?”
陳老三看著王警察被拖進正殿,突然聽見廟門外傳來汽車聲,是輛麵包車,車燈照亮了“普寧寺”的木牌,這次“寺”字的缺口補上了,變成了“債”字。車門打開,下來幾個戴金鏈子的男人,後頸都有紅痣,正是昨晚沒被殺死的小弟。
“操他媽的,這廟還真有人!”領頭的男人罵著踹門,陳老三看見他後頸的紅痣正在滴血,滴在地上匯成“七三三七”的數字。小和尚從正殿出來,手裏拎著新磨的菜刀,刀刃映著月光,亮得刺眼:“施主們既來了,就別走了,廟裏的菩薩,可都盯著你們的紅痣呢。”
金鏈子男人們想跑,廟門卻自己關上了,門縫裏塞著的不再是黃紙符,而是他們各自的欠條,借據上的簽字還在滴血,正是陳老三當年模仿他們的筆跡簽的。陳老三突然明白,這廟裏的輪回永遠不會停,欠債的人收欠債的債,剜眼的人被剜眼,他以為自己逃了,其實早成了廟裏的鬼,替閻王爺管著這本永遠算不清的賬。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突然聽見地宮方向傳來“咚咚”聲,像是有人在砸牆。小和尚砍倒一個金鏈子男人,轉頭說:“師父,地宮該添新賬本了,這次刻您的名字,後麵記著‘永生替債,不得超生’。”
正殿的銅鈴又響了,這次陳老三聽清了,七聲大鈴是新債,三聲小鈴是舊債,鐵環刮擦的是閻王爺的算盤聲,算的正是他這種永世不得超生的債鬼。他看著小和尚拖走屍體,後頸的疤突然不疼了,反而覺得空蕩蕩的,像是早就該屬於這廟裏的一部分。
廟外又下起了雨,跟三天前的雨夜一模一樣。陳老三捧著銅盆走向後殿,看見廚房的灶台前站著個影子,穿的是他的夾克,後頸有顆紅痣——那是他自己,剛進廟時的樣子。影子回頭,嘴角裂得老長,跟佛像一模一樣,開口說:“施主,廟裏的規矩,來了就別走了,債,得一輩輩還下去。”
銅盆裏的眼珠子突然全蹦了出來,在青石板上骨碌碌地滾,每個珠子都盯著他的疤,像是在數他還剩多少日子。陳老三笑了,笑得比佛像還瘮人,撿起骨刀走向新的施主,刀刃在雨中閃著光,跟十年前他砍向莊家時的刀光一模一樣。
雨越下越大,普寧寺的輪廓在雨幕裏越來越模糊,卻又越來越清晰,像是刻在每個欠債人後頸的紅痣,永遠也抹不掉。簷角的銅鈴還在響,七三三七,七三三七,數著一個又一個走進廟門的人,數著一筆又一筆還不清的債,數著一輪又一輪逃不掉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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