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債窟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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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三的後頸像是被塞進了燒紅的炭塊,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小和尚手裏的銅盆往前一送,泡在水裏的紅痣突然跳起來,像條血色的蛆蟲,順著他的脖子往上爬,傷口處傳來“滋滋”的灼燒聲,比當年在賭場被烙鐵燙還要疼上十倍。
“操你娘的!”他揮起半截彈簧刀砍向銅盆,刀片子卻嵌進小和尚的手腕——那手腕跟橡皮似的凹進去,又慢慢鼓起來,連道血痕都沒有。小和尚咧嘴笑了,缺門牙的位置冒出股子涼氣,吹得陳老三後頸的傷口直發僵:“施主的紅痣,是菩薩收債的印,剜了還得長,長了還得剜,直到債還清為止。”
話音未落,老和尚從竹林陰影裏鑽出來,脖子上的疤現在足有二十厘米長,像條活過來的赤鏈蛇,正順著僧袍往肩膀爬。他手裏拎著根鐵鏈,鏈頭拴著個鐵鉤,正是昨晚從房梁垂下來的那玩意兒,鉤子上還掛著半片衣角,是陳老三夾克上扯下來的。
“帶他去地宮。”老和尚開口,眼窩裏的眼珠子轉了轉,盯上陳老三腰間的骰子——那枚刻著“賭”字的骰子,這會兒正在褲兜裏發燙,像是被扔進了火堆。小和尚應了聲,鐵鏈“嘩啦”甩在地上,纏住陳老三的腳踝,猛地一拽,他整個人摔在竹葉上,膝蓋磕在塊凸起的樹根上,疼得罵娘。
被拖著往廟後走時,陳老三看見竹林裏密密麻麻全是墳包,每個墳前都插著經幡,有的經幡上寫著人名,有的隻畫著紅痣。路過個新墳時,他看清木牌上刻著“金鏈子之墓”,墳土鬆鬆垮垮,像是剛埋了人,墳頭還插著半截鋼管,正是剛才金鏈子小弟拎著的那根。
廟後的山壁上有個洞口,被藤蔓遮著,老和尚伸手扒開藤蔓,露出兩扇鐵門,門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借著月光看清是《欠債經》,每個字都像用血寫的,筆畫裏滲著黑漬。鐵門“吱呀”打開,裏麵飄出股子腐臭味,比正殿的供糕發黴味濃十倍,像是屍體泡在醋裏爛了三年。
地宮往下走三十級台階,牆壁上嵌著油燈,火苗是幽綠色的,照得四周石壁泛著青灰。陳老三突然看見石壁上刻著畫,畫裏一個和尚拿著菜刀剜人眼睛,旁邊跪著的人後頸都有紅痣,跟他一模一樣。更駭人的是,畫裏的和尚脖子後麵有條疤,跟老和尚的分毫不差。
“看見沒,施主?”老和尚抬手拍了拍石壁,“萬曆年間,我是這廟的住持,被賭徒騙光了香火錢,氣死在功德箱前。閻王爺可憐我,讓我做這地宮的債主,專收天下賭鬼的債。”他指了指陳老三的紅痣,“你這印子,是十年前坑王屠戶時種下的,他的眼珠子,現在還在我銅盆裏泡著呢。”
台階盡頭是間石室,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屋頂垂著上百根鐵鏈,每根鐵鏈下吊著個玻璃罐,罐子裏泡著眼珠子,每個珠子都盯著陳老三,轉來轉去。石室中央有張石桌,桌上堆著半人高的賬本,封皮上全是血手印,最上麵那本寫著“陳老三欠債簿”,翻開第一頁,字跡還在往上滲血,“丙子年三月,聯合莊家出千,坑王屠戶三百塊,利滾利二十萬,紅痣為憑,剜眼三次,斷指兩根……”
“操你祖宗!”陳老三罵著去搶賬本,小和尚突然甩鐵鏈,鐵鉤勾住他的腰帶,猛地往後一拽,他摔在地上,後腦勺磕在石磚上,疼得眼前發黑。這時他才看見,石室角落有個水井,井口架著轆轤,井水裏漂著幾張人臉,正是這些年被他坑過的賭鬼,每個人的眼窩都是空的,嘴角裂得老長,正在水裏朝他笑。
老和尚走到石桌前,翻開賬本,用指甲劃拉著字跡:“施主看看,你欠的可不隻是錢——王屠戶的老婆孩子流落街頭,張貨郎被你逼得喝農藥,還有上個月你嫖的那個姑娘,被你傳染了髒病,投河前還攥著你的欠條。”他合上賬本,眼窩裏的珠子突然發出紅光,“這些債,閻王爺都記著呢,用你的紅痣記著呢。”
陳老三突然想起,上個月暗娼跟他說身體不舒服,他還罵人家裝病,現在想來,那姑娘投河的地方,正是普寧寺後牆的那條河。井水裏的人臉突然動了,朝他伸出手,指甲縫裏全是河泥,其中一隻手的後頸,分明有塊紅痣,跟他十年前坑王屠戶時,自己後頸突然冒出來的紅痣一模一樣。
“你們不是和尚,是他媽一群惡鬼!”他掙紮著站起來,手摸到褲兜裏的骰子,猛地掏出來朝老和尚砸過去。骰子在空中劃出道紅光,“當啷”砸在老和尚額頭上——居然砸出了血,暗紅的血滴在賬本上,字跡瞬間模糊,像是被燙化了。
老和尚捂著頭後退,陳老三趁機衝向水井,想撈起那些賭鬼的手問問怎麽出去,卻看見井水裏浮出塊石碑,碑上刻著“破債需毀印,剜痣斷輪回”。他剛要細看,小和尚的鐵鏈纏上了他的腰,猛地拽回石室中央,鐵鏈另一端拴在屋頂的鐵環上,把他吊在半空。
“敢傷師父?”小和尚瞪著眼,脖子上的佛珠突然崩開,一顆顆人牙掉在地上,“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十年前被你逼死的莊家的兒子!”他掀開僧袍,胸口有道刀疤,從左胸劃到肚臍,“那年你逼我爹跳井,我才七歲,躲在柴房裏看見你擦刀上的血,刀把上刻著‘賭’字,跟你剛才砸師父的骰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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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三腦子“嗡”的一聲——怪不得覺得小和尚眼熟,眉眼跟莊家確實有點像。當年莊家失蹤後,他聽說莊家有個兒子,後來也沒了音訊,原來被老和尚收留,從小在廟裏養著,專門替父索債。小和尚撿起地上的骰子,用牙咬開,裏麵掉出顆眼珠子,正是莊家的,眼白上還刻著“冤”字。
“現在該輪到你了,”老和尚緩過勁來,從石桌上拿起把骨刀,刀刃是用人腿骨磨的,“先剜眼,再斷指,最後把你的紅痣剜下來,泡在銅錢水裏,讓你看著自己的債一筆筆還清。”他走到陳老三麵前,骨刀在油燈下泛著青光,刀尖對準他的左眼。
陳老三拚命掙紮,鐵鏈“嘩啦嘩啦”響,屋頂的玻璃罐跟著晃,裏麵的眼珠子撞得罐子叮當響。突然,水井方向傳來巨響,井水猛地沸騰,那些賭鬼的手全爬了出來,指甲縫裏的河泥掉在地上,變成了銅錢,一枚枚滾向老和尚和小和尚。
“不好!”老和尚驚呼,“他們要破地宮的陣!”小和尚趕緊去撿銅錢,卻發現銅錢上刻著“欠債還錢”四個字,正是當年王屠戶用來還賭債的銅錢。陳老三趁機用腳勾住石桌上的賬本,使勁一拽,賬本摔在地上, pages 紛飛,每一頁上的字跡都在燃燒,變成灰燼飄向水井。
“住手!”老和尚轉身想搶賬本,卻被賭鬼的手纏住了腳,那些手後頸的紅痣在發光,像一個個小燈籠。小和尚的骰子掉在地上,莊家的眼珠子滾向陳老三,他趕緊用牙齒咬住,血腥味在嘴裏炸開,眼珠子突然發出強光,照得石室亮如白晝。
借著光,陳老三看見石室盡頭有扇小門,門上刻著個紅痣,跟他後頸的一模一樣。他拚了命用頭撞向鐵門,鐵鏈“哢嚓”斷了一根,他摔在地上,膝蓋磕在石磚上,卻感覺不到疼,連滾帶爬衝向小門。
小和尚撲過來拽他的腿,陳老三回頭就是一口,咬住小和尚的手腕,這次嚐到了真血的味道,鹹腥帶點鐵鏽味。小和尚慘叫著鬆手,陳老三趁機撞開小門,裏麵是條更窄的地道,牆上刻著箭頭,指向“生門”方向。
地道裏全是水,沒到膝蓋,水裏漂著紙錢和斷指,每根斷指的後頸都有紅痣。陳老三蹚水往前跑,聽見身後老和尚在念經,念的是他欠的每一筆債,聲音越來越近,像是貼在他後頸上念的。地道盡頭有麵石牆,牆上嵌著塊石碑,正是水井裏看見的那塊,“破債需毀印,剜痣斷輪回”下麵還有行小字:“以血祭印,方可超生。”
他摸了摸後頸,紅痣還在發燙,傷口還在流血,一咬牙,用骨刀剜向紅痣,疼得他差點暈過去,血滴在石碑上,石碑突然裂開,露出個洞口,洞口外有月光透進來,是廟後的竹林。
剛要鑽出去,老和尚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眼窩裏的珠子已經碎了,淌著黑血:“施主想逃?沒了紅痣,你也得留在這兒當苦力,替下一個欠債的剜眼!”陳老三回頭,看見小和尚靠在地道牆上,手裏攥著莊家的眼珠子,正在慢慢閉上眼,臉上的表情像是解脫了。
“去你媽的苦力!”陳老三抬起腳,踹在老和尚臉上,骨刀順勢劃開他的脖子,疤上的血像噴泉似的湧出來,老和尚的身體慢慢變成了一堆灰,僧袍下露出具白骨,後頸處嵌著枚銅錢,正是王屠戶當年的還錢銅錢。
鑽出洞口時,天已經快亮了,竹林裏的墳包在晨光下顯得格外清晰,每個墳前的經幡都褪成了白色,像是送葬的孝幡。陳老三摸了摸後頸,紅痣沒了,留下道疤,跟老和尚的一模一樣。他知道,這疤會跟著他一輩子,提醒他欠下的債,永遠還不清。
回到廟裏,大雄寶殿的佛像不知何時正了腦袋,眼窩還是空的,但嘴角的裂縫合上了,像是終於閉上了嘴。正殿門口躺著金鏈子小弟的屍體,後頸的黑痣已經被剜掉,地上畫著個大大的“清”字,用的是他的血。
陳老三撿起地上的骰子,“賭”字已經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洗掉了。他走到廟門前,推開門,看見國道上停著輛警車,警燈閃爍,正是昨晚聽見的汽車聲。兩個警察朝他走來,其中一個手裏拿著張照片,正是那個投河的暗娼。
“你是陳老三吧?”警察開口,“有人報案說看見你進了這座廟,跟我們走一趟,調查幾個失蹤案。”陳老三沒說話,低頭看見警察後頸有顆紅痣,跟他十年前長出來的一模一樣。
警車發動時,他從後視鏡裏看見普寧寺的門慢慢關上,小和尚站在門後,衝他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裏沒有惡意,像是在說“債清了,走吧”。可他知道,這廟裏的債,永遠清不完,隻要有人賭博,有人欠債,紅痣就會繼續長,惡鬼就會繼續索命。
車開出去老遠,陳老三摸了摸後頸的疤,突然聽見警車裏的收音機響了,播放的不是新聞,而是斷斷續續的銅鈴聲,七聲大鈴、三聲小鈴、鐵環刮擦,跟昨晚在廟裏聽見的一模一樣。他猛地轉頭,看見後座上坐著個白影子,長發垂到腰間,脖子上沒掛人頭,而是掛著串佛珠,每顆珠子都是人的眼珠子,其中一顆,正對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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