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漸窄，腐葉堆積的氣味被某種冷冽的石腥氣取代。
    “等等。”
    越央抬手攔住宋淩瀾，指尖撫過岩壁上凸起的紋路。
    “不對勁。”越央湊上前，用手輕輕刮去表層青苔，露出巴掌大的斑駁色塊。
    宋淩瀾見狀，劍氣騰起，順著她動作將整片岩壁的藤蔓除去。
    藤蔓落下，四塊齊整的方形區域顯露出來。
    越央撕下裙裾的一角，布條浸水，踮腳擦拭洞壁的髒汙，碎末簌簌落在肩頭。
    宋淩瀾默不作聲地接過濕布，
    原本斑駁的石麵漸漸露出全貌：
    頭戴鬥笠的商販挑著山貨走過木橋，垂髫孩童在溪流邊嬉鬧，半山腰的木屋裏飄出嫋嫋炊煙。
    整幅畫色彩雖已剝落，卻仍能看出畫工精湛，連瓦片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是...是壁畫。”越央湊近細看。
    最初的畫麵很簡單。
    鎮民們的臉上也都帶著滿足的笑。
    再往後，一位鶴發老者站在高台上，手中捧著書卷，下方的村民們仰頭望著，神情裏滿是尊敬與期待。
    畫麵的轉折來得突然。
    一個少女踏著祥雲騰空而起，手裏握著的長劍泛著微光。
    鎮民們沸騰了，他們歡呼著、擁抱著，每個人臉上都是藏不住的驕傲。
    “鎮子裏出了個天才。”越央喃喃道。
    她的目光掃過壁畫中歡呼的人群，
    “他們一定很驕傲。”
    可接下來的畫麵卻急轉直下。
    原本祥和的小鎮突然出現裂痕，房屋傾倒，百姓跪地哀嚎。
    而那些仰望的笑容，不知何時都扭曲成了驚恐的尖叫。
    上一幅壁畫中騰空的少女消失，多了一位紫衣少年。
    宋淩瀾伸手擦去壁畫邊緣的青苔，露出一行小字：
    “沈……棠溪。”
    越央沉默著繼續往前走，壁畫也到了盡頭。
    最後的畫麵裏，小鎮已成廢墟。
    紫衣少年單膝跪在地上，隻有最開始騰空的少女依然固執地停留在雲端。
    越央突然覺得，那些殘魂虛影空洞的眼神，似乎和壁畫裏鎮民們最後的目光，有了某種說不清的聯係。
    楚楓晚握著劍柄的指節發白，看著長出血肉的鎮民在眼前穿梭。
    他滿心疑惑，這秘境說有多危險目前倒也看不出來，可實在是古怪。
    楚楓晚凝神思考間，鎮子的裏的故事已然徐徐展開。
    “郎君也是來為棠溪送行的嗎？可惜嘍，我們棠溪是要入仙門的，可看不上你。”
    二樓的姑娘脆生生開口，想到沈棠溪她眼裏隻看得到羨慕。
    “沈家丫頭的福分來了！”賣桂花糕的婦人用沾著麵屑的手抹了把眼淚。
    “打小在我家吃粥，如今可要成仙人了！”
    “我昨兒連夜蒸的桂花糕，就盼著能親手給棠溪帶上路。”
    “對了，這位公子，你到底買不買？”
    楚楓晚：不買。
    “叮——”
    恍惚間，楚楓晚又聽到一陣銅鈴聲。
    他被人群簇擁著往前方走去。
    楚楓晚遠遠看去，
    鎮子中心不知何時搭建起一座紅台子。
    陽光穿過斑駁樹影，將台上的人影鍍上金邊。
    白發鎮長拄著棗木拐杖，顫巍巍踩上台階時。
    台下人群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
    “當年沈大哥夫婦為了攔住山匪，把年幼的棠溪藏進地窖......”
    “可不是，要不是他們家去城裏報信，咱們鎮子早毀了......”
    “我以前抱她的時候才那麽一丁點大，又瘦又小，現在都要去仙門裏當仙師啦！”
    “沈家丫頭確實爭氣！”
    白發鎮長捧著木盒走上前，盒裏嶄新的月白道袍疊得方方正正，邊緣還繡著細小的雲紋。
    “棠溪啊，這是鎮上王裁縫熬了三夜縫的。”老人布滿皺紋的手輕輕顫抖。
    “雖說料子不比仙家的好，但也是大夥兒的心意。”
    沈棠溪從人群中走出時，楚楓晚才看清她的相貌。
    少女的模樣算不上多麽出眾，杏眼微微上挑，鼻尖還沾薄汗，素色粗衣打著整齊的補丁，卻依舊掩不住周身若有似無的靈氣。
    沈棠溪上台後，人群也騷動起來，幾個孩童舉著野花擠到最前麵。
    最小的那個踮著腳，把沾滿泥土的野菊塞進沈棠溪手裏：
    “姐姐要當神仙了！以後我也要像姐姐一樣厲害！”
    少女紅著眼眶，挨個摸過孩子們的頭，素衣上不知何時沾了好些花瓣。
    “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總算熬出頭了！”
    挑山貨的漢子扯開嗓子喊，引得眾人跟著歡呼。
    “鳶尾鎮有棠溪，是我們的福分啊。”
    鳶尾，
    楚楓晚記得好似在哪本典籍中看到過。
    絕對不是什麽靈植手劄，是一本古籍。
    “棠溪入了仙門，什麽時候拐個仙君回來當我們鳶尾鎮的女婿啊。”
    鎮長也笑著道：“我們鎮出了個好苗子啊！”
    沈棠溪突然後退半步，對著眾人重重跪下。
    楚楓晚看見她肩頭微微發抖。
    鎮民們慌忙上前，七嘴八舌地叮囑，聲音裏滿是疼愛與驕傲。
    白發鎮長彎著腰去扶：“快起來快起來，莫折煞了我們......”
    “棠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此去定不負鄉親！”
    布衣少女眼裏帶著炙熱的火焰。
    就在這時，天際轟然炸開一道金光，雲層翻湧如沸水。
    一位白衣仙君踏著祥雲徐徐降落，廣袖間星河流轉，額間玉冠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垂眸俯瞰，“鳶尾鎮沈氏棠溪，該走了。”
    沈棠溪仰起頭，眼底倒映著仙君周身的璀璨光華。
    她深吸一口氣，素衣無風自動，隨著一聲清喝，少女伴隨著萬千光點騰空而起。
    下方鎮民們高舉雙手，呼喊聲與啜泣聲混在一起，白發鎮長顫抖著舉起木盒。
    而這一幕，
    與越央和宋淩瀾所發現的壁畫逐漸重疊。
    五一勞動節快樂，
    祝大家所有的艱辛都不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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