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央猛地睜開眼，額間冷汗浸透鬢角。
    窗外月光在越央眼中變成了赤紅色，穿過窗欞在床幔上投下詭譎的紋路。
    她盯著帳頂發怔，
    月亮也是假的嗎？
    屏風另一側傳來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宋淩瀾握著溯光劍的手，已經悄然搭在了劍柄之上。
    青年從床上坐起，轉頭望向越央的方向。
    他突然覺得一屏之隔的少女是如此的遙遠，難以觸碰。
    “越央？”
    宋淩瀾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握著劍柄的手收緊。
    “你怎麽了？”
    他試圖靠近，卻見床上蜷縮的少女劇烈顫抖。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越央聽見聲音看向宋淩瀾。
    她的視線裏是一片接著一片的血色光影。
    越央分不清這究竟是真實的溫度，還是又一個謊言。
    少女張了張嘴，喉間卻像被金瞳越央留下的鎖鏈勒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血色的光影逐漸化作金瞳越央冷笑的模樣。
    這讓越央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後背重重抵在牆壁。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宋淩瀾一襲單薄裏衣裹著清瘦身形，月白色衣料在夜風裏輕輕晃動。
    他半跪坐在床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越央顫抖的指尖。
    “你的靈力波動......很不穩定。”
    越央猛地抓住青年的手腕，好像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她望著青年眼中倒映的自己。
    狼狽、脆弱，
    還有眼底翻湧的恐懼。
    “宋淩瀾，這個世界是真的嗎？”
    越央麵露迷茫，
    現代的記憶是假的，那這裏呢，這裏會不會也是假的。
    她隻不過是從一個虛假的世界跳到另一個虛假的世界裏。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越央眼裏的血色月光仿佛要將她淹沒。
    宋淩瀾反手扣住她的手腕，靈力順著相觸的皮膚爬向她的靈台，試圖探查越央受損的識海。
    “為什麽這麽問？”
    赤紅的月光暴漲，
    越央看不清一切，更看不到眼前此刻滿眼都是她的宋淩瀾。
    越央的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宋淩瀾手背上。
    “這個世界是假的。”少女的聲音破碎成嗚咽。
    “我的記憶是假的，我的過去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別說了！”
    宋淩瀾再也聽不下去，他將越央拽入懷中。
    成年男性的氣息裹挾著熟悉的冷香，透過單薄的裏衣將越央徹底包裹。
    “別怕。”
    越央死死揪住宋淩瀾的衣襟，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淚水浸透布料，哽咽聲斷斷續續。
    識海中的天道法則察覺到越央的掙紮。
    金瞳越央的力量再次如潮水般湧來，將越央的意識逼至識海邊緣。
    接受現實吧。
    你執著的記憶，是自我意識的修補。
    你珍視的情感，也不過是血脈的虛假共鳴。
    意識空間裏巨大的旋渦，將越央的認知、信念、情感盡數卷入其中。
    真實與虛幻在她腦海中瘋狂交織。
    當世界觀徹底崩塌時，自我也將迷失。
    “我……到底算什麽？”
    越央的自我意識已然千瘡百孔，她推開青年。
    “別碰我......”
    這個，也是假的！！
    宋淩瀾僵住，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
    “越央.....”他試圖解釋，卻在看到少女滿臉的淚痕的刹那戛然而止。
    越央的眉心亮起金芒，是金瞳越央留下的印記。
    “讓我一個人待會！”
    越央轉頭，她不敢直視宋淩瀾受傷的眼神。
    哪怕她還沒有分辨出麵前的這個“人”是否是真正的“人” ，還是又是她那虛假的記憶！
    她現在是在現實，還是虛幻的想象中？
    宋淩瀾攥緊了拳頭又鬆開，他望著越央蜷縮在床角的身影。
    心髒像是被劍狠狠剜去一塊。
    最終，
    宋淩瀾拿起放在一邊的溯光劍，劍身紋路黯淡，如同他此刻沉到穀底的心情。
    “我就在門外。”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在。”
    客棧外的蟲鳴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宋淩瀾背靠在緊閉的房門外，紋路黯淡的溯光劍橫在膝頭。
    他的手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像是要借此抓住一絲真實。
    屋內傳來細微的響動，
    每一聲布料的摩擦、每一次壓抑的抽噎，都如同重錘敲擊在宋淩瀾心上。
    宋淩瀾緩緩閉上眼，腦海中不斷回放方才的一切。
    最後定格在越央蒼白的麵容與眉心那道灼目的金芒。
    對，金光。
    那道金光！
    上一次，越央強行替楚楓晚擋傷時便出現過……
    宋淩瀾調整了一下坐姿，眉眼冷得能刮下霜雪。
    他想起白日裏越央說起陣法時眼睛發亮的模樣，想起她偷偷憋笑時顫抖的肩膀……
    那些鮮活的瞬間與此刻房內脆弱的身影重疊。
    越央，我絕不會讓你獨自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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