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血色殘夜時，越央推開房門。
    青年倚著廊柱假寐，黯淡的溯光劍橫在膝頭，可察覺到動靜的瞬間，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起身。
    “你......”
    兩人異口同聲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
    越央下意識摸向眉心，金瞳越央留下的印記已隱入皮膚，隻餘一絲若有若無的灼痛。
    宋淩瀾的目光追隨著她的動作，又收回視線：
    “我們……先去吃早飯。”
    客棧大堂飄來清粥香氣，
    越央盯著碗裏浮沉著的米粒，瓷勺攪動時發出細碎聲響。
    宋淩瀾將盛滿肉包的瓷碟推過去，試探性的開口道：
    “昨夜我查過典籍，關於......”
    “別說了。”
    越央突然按住碗沿，金色的靈力在她袖口若隱若現。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
    少女有些吃力的抬起眼，強迫自己直視宋淩瀾眼底的擔憂。
    越央有些苦澀，但她知道這一切都跟宋淩瀾無關。
    “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那些......那些真相像一團亂麻，我連自己是誰都想不明白。”
    宋淩瀾他看著越央蒼白的臉色，又想起昨夜蜷縮在床榻上的身影。
    “好，我們不說。”他聲音放得極輕，像是怕驚碎什麽。
    “但答應我，別一個人硬撐。”
    越央別開臉，眼眶突然發燙。
    “嗯……”
    晨光穿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光影。
    她想起金瞳越央的冷笑，想起識海中那些被撕碎的有關現代的記憶。
    每一個畫麵都在提醒她，她記憶裏的一切都是捏造的、虛假的。
    宋淩瀾很好。
    正是因為太好，她才更害怕眼前這一切又是虛幻的。
    她什麽也沒有了。
    “我隻是需要時間。”越央起身。
    宋淩瀾望著少女快步離去的背影，看著她發間銀鈴隨著步伐搖晃，直到消失在回廊轉角。
    最終隻是將涼透的粥碗推向自己。
    此後的整個上午，越央都待在房間裏。
    宋淩瀾守在門外，時而聽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時而傳來壓抑的歎息。
    他默默數著屋簷上的瓦片。
    但隻要有腳步聲靠近，他便下意識握緊劍柄，直到確認不是越央，才又重新陷入漫長的等待。
    日頭漸高時，屋內終於傳來動靜。
    宋淩瀾幾乎往房門口靠近，卻在看見越央紅腫的眼睛時，所有準備好的話語都化作了沉默。
    少女攥著衣角，猶豫許久才開口：
    “陪我出去走走？”
    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但眼底多了一絲堅定。
    宋淩瀾立刻點頭，順手取下廊下的油紙傘。
    他記得越央曾說過，討厭正午的陽光太過刺眼。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宋淩瀾刻意放慢腳步，讓越央能決定前行的節奏。
    路過糖畫攤時，他瞥見越央目光短暫停留。
    便不動聲色地買了支蝴蝶形狀的糖畫，裝作不經意地遞過去。
    “這個糖畫……還挺好看的。”
    越央看著晶瑩的糖絲在陽光下閃爍，她知道身旁的青年一直想讓自己開心。
    於是，她露出了自昨夜以來第一個極淡的笑容。
    宋淩瀾緊繃的神經微微鬆了些許。
    街邊的喧囂、頭頂的烈日，都變得不再重要。
    夜幕如墨，將白日的喧囂盡數吞噬。
    越央避開所有人，踏著屋簷的青瓦輕巧躍上屋頂。
    傍晚時她故作輕鬆地向宋淩瀾討要靈陣大賽的門票，以此來支開青年。
    在屋頂尋了一處隱蔽的角落，越央拿出從客棧後廚用靈石換來的酒壇，仰頭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
    夜風卷著酒香掠過發梢，越央倚著翹起的飛簷，望著城中零星的燈火。
    金瞳越央留下的印記在眉心隱隱發燙，仿佛在嘲笑她強裝的鎮定。
    “我這一切…究竟算什麽？”
    越央喃喃自語，聲音被風吹散在夜色裏。
    越央知道宋淩瀾此刻一定在黑市裏全心全力地尋找販賣門票的商販。
    想到這裏，她又猛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灼燒而下，卻燒不化心底的迷茫。
    金光不受控地從越央的眉心溢出，又很快消散……
    她想起白日裏宋淩瀾遞來糖畫時小心翼翼的模樣，眼眶又有些發燙。
    “真是笨蛋。”
    越央低聲罵道，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那個固執守護她的青年。
    酒壇漸漸見底，越央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那些混亂的思緒甩出去。
    卻在轉頭的瞬間，對上了一雙很好看的眸子。
    是星辰還是眼睛？
    這雙漂亮的眼睛，好眼熟啊！
    宋淩瀾不知何時已站在相鄰的屋頂，手中的溯光劍還未入鞘，劍上的紋路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獨自承受一切的人，才是真正的笨蛋。”
    越央攥緊酒壇別過臉：
    “和你沒關係，你回去吧。”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醉意。
    宋淩瀾卻固執地走近，玄衣下擺掃過冰涼的瓦片，最終在距離少女半臂處坐下。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刻意的距離，卻又近得能聽見彼此交錯的呼吸。
    “這酒太烈。”宋淩瀾輕聲說。
    他伸手想要拿過酒壇，卻被越央輕巧地躲開。
    青年的手輕輕放下，看著越央泛紅的眼眶和倔強的側臉。
    “別把自己逼得這麽緊......”
    “我能逼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越央開口，眉心的金光又開始亮起。
    她仰頭灌下最後一口酒，想要將空酒壇狠狠砸向瓦片。
    宋淩瀾抬手，修長的手指穩穩接過越央手中的空酒壇，放到一邊。
    再一轉頭，
    青年瞬間呼吸一滯，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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