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是什麽樣的人，早已隨著他的逝去蓋棺定論，輪不到我們來指摘他的功過是非，我們這次下來隻為取地圖和隕石，這底下封印的東西這麽要緊，還是無論如何不去碰的好。
    “佛爺出手，佛首，隕石，還有隕銅盒子，這下麵鎮壓的東西必定不簡單，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胖子跟緊小哥，我們趕緊離開這。”
    胖子聽了，也認同我的說法，哼哧哼哧往台階上爬，偶爾往下看一眼，跟我說，“天真，下麵起霧了。”
    我和悶油瓶也俯身往裂縫深處照去，白色霧氣果然升騰的很高了，很快就能接近我們剛才攀上來的位置，這是為什麽，霧裏不會有古怪吧？
    我心下有些惴惴，拉拉悶油瓶，示意我們還是快走吧。
    悶油瓶拉上我轉身就走。
    很快我們一路爬到了盒子附近，從這裏看上去，盒底幾乎有三室一廳那麽大，而且我之前猜錯了，底部並不隻是木頭和石磚，也是用銅鑄成的，手電照過去，能看出好幾處機關的痕跡，我們隻是恰巧打開了其中一處。
    胖子看的比我仔細，“八根柱子，八個大洞，差不多粗細方圓，是不是有什麽說法啊？”
    悶油瓶照向我們跳下來的大洞，那裏還在往外淌水，不過水流已經變細了不少。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一旦機關開啟，八根銅柱會從八處洞眼脫落，以萬鈞之勢砸下去，應該是他最後的手段。”
    他說的應該是佛爺，聽他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情緒一如既往的穩定。
    他不恨張大佛爺，但也不喜歡他，提起來就像一個陌生人，這樣也好，因為遺忘，他的心裏沒有留下傷痕，我記得替他疼就好了。
    胖子朝我咋舌，表情有些吃驚，我和他都沒想到這八根銅柱是這麽用的，看來霹靂手段的佛爺最後也軟下心腸，居然對底下的東西手下留情了，隻要它們保持安分，總還有一線生機。
    他對小哥怎麽就不念一點同族之情呢？純粹是他做的事讓人好感不起來，且不論他對小哥的欺騙和利用，同樣擁有長生不老的麒麟血，他為什麽不研究張日山呢？算算時間線，張副官那會兒很可能被指派到古潼京監工去了，一去好些年，倒是處心積慮幫自己心腹躲開了危機，做人可真他媽雙標。
    我歎口氣，深恨自己沒有早生三十年，小哥當年過的都是什麽日子，真是想想就生氣。
    說回來，既然這是張家的機關術，悶油瓶當然識得，他應該隻開了一部分，限製性的開啟了洞口，但不驚動銅柱，不然機關全開，我們幾個也會被銅柱捎帶腳砸下去，這會兒同下麵的東西一起早就化為齏粉了。
    “休息一會兒。”悶油瓶說。
    於是我們停下來，看他在尋找穿過盒子的路。
    我隱隱有些在意，這機關設計本就夾帶了佛爺搬來的某些私貨，已經在這靜置幾十年，一直都相安無事，看那一線水持之以恒，在隕石上滴出一個凹坑，為什麽上方水流突然變大，還把殿頂藻井都給壓塌了呢？
    我想到了張日山和曉山青，這兩個人剛才也都看到了昆侖墟的幻象，會不會是他們追下來了，然後對這個盒子做了什麽手腳？
    我們穿過這裏，可能就會麵對他們。
    我把猜測告訴了悶油瓶和胖子，悶油瓶首先搖頭，“不是張日山。”
    我一想也對，張日山是張大佛爺的鐵杆擁護者，佛爺沒了還在新月飯店死守，他不會對佛爺留下的東西動手，那麽隻會是曉山青了，這個人居心叵測，出手又狠，他處理眼前的障礙絕對不會在意我們的死活。
    我看向張有藥，“你殺他全家了嗎？”
    張有藥長歎口氣，“胖爺對我說的話，我回去也仔細想過了，我自問沒什麽對不起他，我隻是沒有一直對他好。”
    胖子正舉著手電四處亂照，聽到張有藥的話回過頭。
    “老話說的好，升米恩，鬥米仇，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是你給他的好太多啦，你一天打他三頓試試？有些人就是賤，喜歡把別人的好意看成是理所當然，突然發現你不對他好了，或者對他沒那麽好了，那麽你就成了這世上最大的惡人。老藥，你看人的眼光是不咋滴，一兩百歲的人精了，還會被皮囊所惑，以至於今日養虎為患，被人追著打，不冤。”
    “他以前很好，也吃過很多苦，他隻是……不甘心。”
    張有藥還替曉山青辯解了句。
    “我願意為我的錯誤買單，但我不後悔我做的任何決定，我也從來不懷疑自己不夠磊落，之所以事與願違，是我能力不夠，我當時最多救一個人出來，風二河最後拒絕了，我沒時間再換一個。”
    看來胖子的話深深影響了他，救苦救難的張有藥又反省前塵，從自身找原因了。他體諒曉山青受過的苦，可惜苦難並不一定鑄就高貴的品格，對少數心懷善意的人來說，苦難的確是人性升華的煉金石，而更多數的人則會因為受苦而變得愈加狹隘卑劣，心懷怨憤。
    胖子晃晃張有藥，“你醒醒，他的錯誤跟你有什麽關係？你不要忘了他害過很多人，還想加害你哎。要是你什麽都能原諒，把錯誤背在自己身上，那你經曆的都是活該。”
    張有藥沉默下來，胖子很不屑，“你不要覺得一切都是你的錯，你隻是色迷心竅，識人不清，曉山青是本性就壞了，隻是他擅長偽裝，欺騙了你，說起來，你算是懸崖勒馬，及時清醒過來，與他分道揚鑣，這麽多年，也一直試圖壞他的惡事，應該還算個好同誌！”
    這勸的，張有藥苦笑起來，“嗬嗬，我謝謝你啊，胖爺。”
    說實話，我對張有藥一直心有成見，我沒有胖子博愛天下的胸懷，就冷著臉在旁邊聽，偶爾插一句，“我不管你一日三省自身，隻要你別省出婦人之仁，在我們收拾曉山青的時候，你不要跳出來幫他求情，否則我們不介意把你一起處理掉。”
    張有藥啊一聲，無奈道，“吳老板，你放心，我沒有這麽是非不分，也不會護短。形移事變，終始殊途，事到如今我跟他注定勢不兩立……”
    我哼一聲，好聽的話我聽多了，張有藥這個人心善的過分，我不認為他有他說的那麽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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