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可能會喜歡張有藥這種人，雖然有心機有城府，但他底色還是善良的，算是被逼無奈作惡的好人，可現在越了解越討厭。
    我憤憤的想，就算這個人有心懸壺濟世，迫於世俗也隻能躲在暗處鬼鬼祟祟，所作所為稱不上光明二字，哪裏值得風二河他們舍生忘死的追隨，還處心積慮逼我們入局，做下不少錯事，憑什麽要小哥幫他全身而退？
    他別想置身事外，做個好人。
    有些無法表達的情緒永遠都不會消失，所以我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攬鏡自照，影即自身，或許我討厭的是從他身上看到一抹影子，那些同樣應該被鎖進墳墓的黑暗過往，到現在還沒有擺脫掉，我害怕它們隻是被一時埋葬，有朝一日會以更醜惡的方式爆發出來，像他一樣拚了命都無法收場。
    這讓我對未來有一種無法確信的恐慌。
    張有藥是個老人精了，怎麽看不出我不信他，歎口氣，“吳老板，可能你對我一直有誤會，在此我對自己之前造成的困擾道歉，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絕對沒想過傷害你，隻是……”
    悶油瓶回來了，拿手電照他一下，張有藥立即閉上嘴，沒再繼續說下去。
    胖子朝我挑眉，提示我這兩個姓張的之間有貓膩，我別過臉，假裝沒看見。
    我當然知道在我和胖子都不知情的時候，他倆就已經達成合謀，隻是誰也不知道最後結果如何，所以現在沒有必要深究。
    悶油瓶從高處跳下台階，張有藥看著他有些黯然，“好吧，我不求你們能理解，隻想把事情全部了結，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代價已經包括張金錢和風二河了。
    悶油瓶瞥他一眼，接著移開視線。
    胖子笑道，“誤會是人間常態，理解才是意外，又不是一個爸媽，生來立場就不一樣，認知也大不相同，你指望誰來理解你，就放心大膽的往前走，不回頭，不在乎，不指望，就算有人跳出來指責你，那又怎樣，人又算個什麽東西？隻要活著，有哪一個身上幹淨了？”
    胖子這家夥看著不靠譜，經常滿嘴跑火車，偶爾也會口吐蓮花，這番話不知是不是說給張有藥聽，反正他聽進去了，感動的眼淚汪汪。
    我還來不及細想，悶油瓶拍拍我肩膀，往上指了指，從我們這個距離仰頭望上去，盒子已經不是盒子了，像一張巨大的天幕扯開來，幾乎將整個裂縫罩住。
    台階盡頭就是冰涼的銅板，這盒子都用隕銅澆鑄，按說這麽大型的東西不可能一次成型，但我們沒發現有接縫的痕跡，不清楚當時的冶銅工藝如何做到如此天衣無縫的程度，可真了不起。
    胖子照了又照，“小哥，這是一條斷頭路啊！看來是借著岩石修好台階，把東西關底下去，然後就把這盒子扔下來，正好卡在這，徹底斷了往上的路。這下好了，關著的東西出不來，我們也過不去，難道還要爬回盒子裏？”
    我照了半天也有些泄氣，真是銅牆鐵壁，牢牢卡進岩石裏，殿頂離底部有四五米，這四五米就是我們無法越過的距離。早知道跳出盒子也找不到出路，結果還是要爬回去，我們就不出來了，在盒子裏坐等水流空，再想辦法從破了的藻井爬出去。
    “恐怕不行。”
    張有藥照向盒子底部的大洞，那裏除了水流，還有一縷縷白色的菌絲冒出來，就像一蓬海草正在四處飄搖。
    “這就長滿了？”胖子嚇一跳。
    悶油瓶示意我們安靜，他攀著岩石往上爬去，一下人不見了，仔細看，原來盒子跟岩石也不是那麽嚴絲合縫，還是存在不少細微的空隙，隻是這些空隙能不能越過盒子亦未可知。
    悶油瓶找到的是一處大點的空隙，鑽進去一點點往上爬，我和胖子用手電照著，他轉頭看我，“天真，到你了。”
    我比劃一下，那處空隙不大不小，悶油瓶勉強能鑽進去，換胖子估計光腦袋進去就會360度卡死。
    於是告訴他，“我們兩個人進去，可能會卡住。”
    “靠，誰讓你也鑽進去了，萬物聲息呢？關鍵時刻別啞火啊。”
    這個地方既有隕石又有隕銅，對萬物聲息很不友好，其實不是我不想看，是我看不見。
    我歎口氣，“……好，我試試。”
    看不見就幹脆閉上眼，一開始還是什麽也看不到，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抓緊岩石去感受，結果看到沒穿上衣的悶油瓶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台階上，俯下身看我，“嗯？這個……”
    這該死的隕銅，一定是離得太近了，故意搗亂來的吧？我明明沒有想，他還是出現了。
    “你流鼻血了。”胖子很冷靜的說，隨後他好心幫我擦了一把又一把。
    我的視線好不容易從他身上越過去，往上抬頭，數不清的燈光照下來，巨大的盒子自高處落下，撞上裂縫兩邊，碎石帶著火星崩落，就像漫天流星火。
    場麵很壯觀，但我不想看這個。
    於是碎石又從不見底的深淵裏倒飛上來，回到最開始的位置，盒子慢慢往上退，裂縫回到最初的模樣，是橄欖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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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裂縫是橄欖型，盒底是方形，掉下來卡住，兩頭就會有堵不上的空腔，或許找到就能出去，可石階貌似通不過去，空腔下方台階在最低處，應該是特意設計成這樣。
    “看到什麽了？鼻血流的這麽凶。”
    胖子小聲嘟噥，又給我擦幾下，“不會是你的x光狗眼正好透視到小哥沒穿衣服吧？不至於不至於。”
    他怎麽一猜就中，但我現在沒顧得上欣賞，我正試圖找到出路，於是盒子重新落下來，上方無數鎖鏈一下繃緊了，裂縫深處滿是飛濺的碎石，雲霧升騰，裏麵傳來一聲響天震地的怒吼。
    我聞聲望去，雲霧裏有個模糊的黑影正在晃動，長長的影子一甩，又落下去了。
    那是什麽東西？
    我一下被推出幻覺，彎腰咳嗽不止，是鼻血橫流，胖子根本擦不迭了，最終嗆進氣管，差點把我嗆死，我推開胖子，趴下去猛咳，鼻血順著岩石往下滴。
    下方白霧升騰到了附近，離我們不過幾米，看起來像是翻滾的雲海，我想起剛才看到的黑影，心生警惕，這霧裏恐怕有什麽東西，就一邊咳一邊拿手電往下照。
    張有藥歎氣，拿出針拉起我的手臂紮針止血，跟胖子說，“胖爺，別再勉強他了。”
    胖子一愣，問他這話什麽意思。
    不知何時悶油瓶也跳下來了，他一把把我拉起來，說道，“離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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