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風聲呼嘯，失重感非常明顯，我沒有悶油瓶那般身手卓絕，雖然試圖把住洞口邊緣，奈何身體反應根本不允許，鹹魚一樣直直掉下去，但應該死不了，因為我知道洞口下麵掛著一層層的菌絲成網，韌性非常，連那麽巨大的黑影都能網住，何況是小小的老子。
    隻恐網眼太大太稀疏，萬一把百十斤的我漏下去。還好，菌絲結的網非常勻稱標準，我如願掉進網堆裏，下墜之勢接連砸穿了六七層菌絲，然後就被兜住，動彈不得。
    菌絲網晃動起來，往下看去，巨大的黑影又在掙紮，這會兒我們同病相憐，齊齊變成菌絲的獵物。
    菌人還好，仍舊保有一些人類本能，化成菌絲隻剩下黏菌的特性——一旦察覺有食物降臨，立刻有更多的菌絲裹上來，大事不妙，黑影因為太巨大，菌絲需要努力又努力才能完成包裹，而我，因為體積太小，輕而易舉就會被裹成繭子，化成一甌菌絲營養液。
    霧氣升騰，根本看不清離盒子底部已有多遠，悶油瓶正在阻擊曉山青，等他發現我消失，然後想辦法下來需要時間，我得自救，不能坐以待斃。
    突然心中一動，我想起張有藥說過大狼青吐出火珠的情景，滿大殿的菌絲一碰即化，最後現出燒焦的人形，於是用力張開右手，露出火珠，纏在手上的菌絲“嘶”一聲化開，就像冰雪遇到烈火般消融，手腕自由之後，我拿著火珠在身上擦一圈，菌絲如潮水般撤去，隨後我身下一空，暗罵一聲“糟糕！”，來不及反應，一層層往下掉落。
    果然火珠力克一切稀奇古怪的東西，強韌的菌絲這會兒就像被點燃的引線，往四麵八方蔓延，一寸一縷幻化成灰，我也無法阻擋的隨之下落，就這樣眼看著自己掉到黑影上方。
    親眼看清這東西，我才理解張日山為什麽要問我信不信修仙，如果不是他一早告訴我這東西叫做虺蜴，我會以為看到了傳說中的龍。
    其名為虺蜴，其形如蛇蜥，看著像巨蛇生出四肢，又像蜥蜴覆滿蛇鱗，體型已超出人類對生物體的常識，我們曾在山底遇見的山神，相比之下就是個弟弟，大概是餅狗子與大象之間的距離，此刻它頭下腳上半側著身，呈投水之姿被無數菌絲兜頭纏住，懸空於裂縫當中，四肢如虯結的樹根牢牢抓住石壁，墨色的鱗片比磨盤還大，手電光照上去，反射出五顏六色的黑，讓我想起陽光下的鴉羽。
    它明顯還在掙紮不已，所以全身菌絲亂裹一氣，巨大的尾巴豎直往上，被菌絲高高掛起，因為太長，根本看不清伸到哪裏，看來我之前見到的霧氣中的黑影，和撞擊盒子底部的東西就是它這根尾巴本巴。
    隨著菌絲融解，這東西漸漸得了一點自由，在層層疊疊的網中蜿蜒扭動，我無可奈何的落下去，雙腳輕輕點在它身上，希望它不要察覺我這點份量。
    霧氣在這東西嘴邊氤氳闔辟，與頭頂灑落的水氣同為吞吐，自下方不斷升上來，我摳住一塊鱗片，靠近它的尾巴停下，上上下下的菌絲正在飛快消失，這虺蜴馬上將得自由，它吃這麽大虧，可能趁勢沉到淵底休憩，也有可能昂頭報複，真不知我拿火珠這麽一化是禍是福。
    它跟水底的存在不一樣，身上並沒有張家的鎖鏈掣肘，悶油瓶也對付不了。佛爺設計的機關運行還早，洞口雖然近了些，還是有段距離，銅柱暫時無法啟用，我們手中武器有限，人間大殺器胖子還不在，根本拿這麽大隻的東西沒辦法。
    我忍不住抓著它的鱗片歎氣，眼前一花，一個人影砰的一聲落在我麵前，嚇到我差點坐下去，黑影站起身，原來是悶油瓶，他臉色很不好，往下看一眼，發現虺蜴的頭尾差不多都要脫開菌絲束縛，很明顯正蓄勢待發。
    悶油瓶看我一眼，一個字也沒說，伸手抱在我腰間，抓住繩子一晃，立即開始往上升。
    幾乎同時，虺蜴完全掙脫開菌絲，一頭往雲霧裏栽下去，長長的尾巴從我們身邊掠過，帶動雲霧繚繞，翕氣成風，看來它選擇回到自己的舒適區。
    我鬆口氣，它還算明智，兩隻手抱緊了悶油瓶，輕聲跟他說，“小哥，火珠我拿到了。”
    悶油瓶嗯一聲，沒看我，隻盯著腳下，隨手把我往懷裏帶了帶，他肯定也知道底下有安全網，要不然他早就急了。
    “曉山青呢？攔下了麽？”
    他搖頭，還是讓這滑不溜手的家夥跑了，這人行事風格跟小花差不多，謀定而後動，做事總愛留後手。
    我還想問他張有藥怎麽樣了，結果他捏了我腰間一把。
    “別說話了，小心。”
    怎麽了？我還沒開口問，就看到身邊大片雲霧快速從底下翻騰而起，剛才下去的虺蜴又掉頭上來了，我們掛在半空，避無可避，幾乎成了活靶子。
    悶油瓶揮手蕩開繩子，兩個人借著慣性往邊上甩出去，離心力讓我差點鬆開手，幸虧他緊緊箍住我的背，慌亂中我一隻手抓住繩子，臉頰貼上他肩頭，虺蜴粗長的尾巴貼著我們身邊擦過，一秒後撞上盒子底部，然後共振轟鳴，我們手中的繩子猛然往下掉落好幾米，我聽到胖子在上麵大聲罵娘，幾乎輪流問候了下麵這東西的十八代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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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原來他已經回來了，我一下有了主心骨。
    旁邊不知是誰出聲抱怨，“胖爺，您省點力氣吧，這轟鳴聲，再加上您，頭疼！”
    胖子哼哼著住了嘴，又小聲喊著“121”，繩子又被拉上去。
    胖子來了我就有點開心，鼓勵道，“胖爺加油，回去了我請你吃滿漢全席！”
    “別廢話了，你倆趕緊上來，老子回去親自掌勺，天天給你做滿漢全席！”
    我想了想，胖子會做滿漢全席嗎？我不確定，但他生在紅牆根下，沒吃過豬肉應該也見過豬跑吧，我決定相信他，“那你多做幾個甜的！小哥，還有小蠻都愛吃！”
    我剛說完，悶油瓶就湊過來，我以為他要跟我說什麽，結果他直接親上來，感情是騰不出手讓我閉嘴的意思，“唔……”
    剛升上去幾米，那尾巴又來了，悶油瓶撤開，眼疾手快往旁邊一蕩，我心有餘悸的喘著氣，罵道，“我靠！還來！胖子小心……”
    又是砰的一下，胖子臥槽一聲，我們又掉下去一兩米，然後被死死拉住，我和悶油瓶在盒子外麵還好些，盒子裏的人可是遭大罪了。
    胖子連開玩笑的力氣都省了，我身上冷汗涔涔，因為第三次撞擊又來了，比前兩次都要凶猛，一低頭就能看到霧氣裏虺蜴那偌大的頭顱，正一點點逼近我們，冷漠的豎瞳瞪的像甕大的銅鈴一樣。
    “要命了！這東西上來了，胖子，胖子，快！再晚它要看到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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