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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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能……能喝嗎?”病愈後,岑枝比平時話要多了些。此刻她望著妘竹,麵露苦色。
    “太後嚐嚐?”妘竹把碗捧到她跟前,期待又害怕。
    岑枝湊近碗聞了聞,好像沒有怪味。隨後將信將疑雙手捧起碗,遲疑張開口。
    她剛喝了一口,就驚喜道。“是甜的?!”
    妘竹以為是她被苦傻了,還是奉承她,又去拿來剩下的半盅。
    “太後再喝點。太醫說這藥膳要多喝些才見效呢!”
    那黑漆漆的藥,此刻冒著熱氣,越看她越是麵色難看。
    “好喝嗎?”男聲清晰溫柔。
    岑枝放下碗,目光所及正是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齊貞。
    “還行。”
    說完小祿子端著托盤就進來了,極其有眼色把東西放到齊貞手上。
    “朕看著太後吃,你們先下去吧。”
    “什麽東西?”
    “山藥紅棗排骨湯。”親手盛到白瓷小碗中,用勺子推開浮沫,啟唇吹著。
    見人都下去了。他舀起一小勺湯,仔細吹涼,送到她嘴邊,笑容晏晏開口。
    “張嘴。”
    岑枝愣了下,還是下意識張開口。
    “以後每日膳房都會變著花樣做補氣益血的食補,記得按時吃。”
    齊貞又喂了她一勺,見她呆愣著,自顧自開口道。
    “記住了嗎?”
    “嗯。”
    “陛下不用上朝嗎?”探究道,眼神躲閃,把湯從他手裏端過來。
    “忙完了就想到來看看,畢竟…畢竟朕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聽他這樣說,岑枝也就不追問了。
    “哀家自己喝。”
    齊貞一手托腮,安安靜靜守在她榻邊上。一碗很快見了底,她喝得身子都開始發熱汗。
    “不想喝了。”
    “朕知道。朕先回去了。”
    岑枝好久沒見他這麽乖巧的模樣,心裏也不知是怎麽了,竟還莫名心安。
    齊貞仔仔細細收拾好榻邊上的東西,叮囑幾句,規規矩矩退了出去。
    小祿子迎上來,齊貞今日居然是步履輕盈走的。還對灑掃的婢女露出那樣鬆快的笑,大家也不好多嘴。
    許多日後。
    “太後真不喝了?”
    岑枝一臉生無可戀,搖頭。天天都是湯藥進補,補得身子都闊了,能明顯覺得衣服的腰身緊起來。
    又是張玉承隔三差五來請脈,她更是被折騰的斜斜歪歪,一臉不情願。
    “沒胃口。”
    顯然是有作用的。氣色紅潤光澤,睡眠質量也提高了。平日刮風下雨,岑枝晚上總夢魘,最近好了不是一丁點。
    她收好桌案。張玉承輕車熟路又來請脈了,岑枝隻好躺在榻上,望著頂開始打盹兒。
    “原是張禦醫來了,這邊請。”
    她近來身子爽利多了,閑不下來,免不了想到處閑逛。
    胡杳杳可是趴牆角好多時了,終於逮住了機會,說要陪岑枝一起去逛逛。
    “嬪妾在行呀!太後放心,這宮裏好玩的,好吃的,皆不在話下!”
    熱絡客套,滿臉燦爛。岑枝原本就沒架子,二人更像是尋常人家姐妹般親昵無間。
    胡杳杳自上次丟了臉後,回去勤學苦練,可算出師。今日她穿的藕荷色的緞麵衣裙,頭上梳著俏麗萬分的十字髻,戴著粉色絹花點綴。
    岑枝拍拍她的手,妘竹笑著和晏兒在後麵敘話。
    “哀家記得,從前胡婕妤最是淘氣,如今穩重不少了。”
    “哎呀呀,太後娘娘莫要說這些,嬪妾那時年少輕狂……”
    岑枝隻看著她輕笑,點點頭。
    胡瞻前兩日回京,官道不免阻塞。如今上趕著討好她,怕也就是謀個出路罷了。
    “夏日蓮花盎然盛開,真是好生漂亮!”
    說著,就提起衣裙,涉水摘了一朵,“太後娘娘快過來看!這裏還有並蒂蓮呢!”
    “婕妤小心些。”晏兒上前護著胡杳杳,不多時就被她一起拉下水。
    “等嬪妾摘朵好看的,回去插在花瓶裏。”轉身對著岑枝打著保證書。
    她應道,自己坐到池邊樹蔭下。
    饒是瞧著,還是年輕好呀。
    妘竹一直站在她身邊,替她打著扇,見她出神,心裏也酥酥麻麻的。
    胡杳杳摘了一大捧過來,兩個丫頭也笑眯眯的立在一邊。
    “熱不熱?”
    胡杳杳搖搖頭,開心的把花懟到她臉上,邀功似的。
    妘竹臉色一變,還好岑枝反應快,將團扇擋在麵前。
    “哀家聞不得這些,胡婕妤自己喜歡便好。”
    胡杳杳趕緊將花悉數藏到背後,尷尬撓頭。
    “是嬪妾失禮了。”
    岑枝舒舒眉眼,隔著團扇拿起一朵嬌羞的荷花插在她頭上。
    “沒開的無礙,戴著很漂亮。”
    胡杳杳高興地摸摸頭上的荷花,衝她赧然一笑,麵色發紅。
    遠處齊貞望著這一派景象,展露笑顏,心中蕩漾。
    老天保佑。好在是胡杳杳這不記仇的,要是旁的,怕是得翻身好好發難他了。
    胡杳杳得了齊貞的授意,便常來尋岑枝出門散心。岑枝這兩日開心,還多吃了好些他送去的栗子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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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膳是他親自去監督熬製的,一直問張禦醫能不能放點冰糖什麽的。
    “陛下就莫要為難微臣了……”張玉承見他親自攪著鍋裏的藥汁,哪有一點威嚴可在,“嗯……慢點攪。”
    齊貞麵色無異,隻開口。“張禦醫醫術高超,一定有旁的法子。”
    “微臣盡量。”
    禦花園
    “陛下放心,杳杳不辱使命。”
    “太後最近有沒有說過,想著什麽人,或者是……”
    胡杳杳呆頭呆腦的,縱然也不清楚他的所指。
    “就是念著嘉和公主多一些了。”然後心情也變得沉悶起來,“公主這次去環山寺齋戒,還不回來嗎?”嘀咕道。
    “那朕……呢?”
    “陛下要是想去找太後娘娘呀,那也是可以的。隻不過娘娘這兩日看著氣色不比之前,或許是累了,杳杳都打算過兩日再去叨擾。”
    規勸。
    “嘉和過兩日就回來了,待她回來,你就不必去叨擾太後了。”齊貞叮囑她道,見胡杳杳麵色慘淡,他心裏竟然是舒坦的。
    胡杳杳肯定是閑不住的,旁的黎嫣和她合不來,李歲禎和她話不投機,好不容易和岑枝玩一陣子。
    如今齊貞還弄什麽“女學”,一時風靡興盛的不得了。倡導女子亦可參加科舉,入仕為官。她看不進去那些書,隻能天天在宮裏找伴玩。
    “那嬪妾可以去找公主玩嗎?”
    齊貞允了。
    “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朕知你知。”
    她捂著嘴,點頭如搗蒜。
    見她走了,齊貞對小祿子道,“擺駕……慈安宮。”
    也不知齊貞想著什麽,神色不明,一直轉著手中的扳指。
    剛邁進去,妘竹就端著盆血出來,見他更是神色倉皇,把盆子都往身邊一閃。
    “陛下?”她叫喚一聲,齊貞飛快跑進殿,險些沒端住水盆。
    “……流鼻血了啊……”
    岑枝塞著一邊鼻子,秀眉輕擰,氣呼呼。“不然呢?”
    齊貞看看她的臉色,驚魂未定。仿佛他剛剛要是進殿見她病得不省人事,他才是要瘋了。
    “沒事就好。”
    還是不放心叫來了張玉承,“陛下寬心,太後娘娘如今鳳體安康,滋補過甚罷了。”
    “嗯嗯。”
    “吃得太補了,流鼻血不是很正常嗎?”
    齊貞一眼嗔她,病懨懨斜斜歪歪的樣子,倒是給他嚇半死。
    “可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張玉承撚撚花白的胡須,笑著。“日後太後娘娘便不必再吃藥了。適時而補,吃清淡些就好。”
    岑枝聽到不必吃藥,眼睜大了不少,“那……藥膳呢?”
    張玉承轉著眼珠子想,剛剛摸脈象確實是吃了大補之物,猜測道。
    “大補之物先停一停,其他辛辣油膩之物盡量不吃,別的照舊就可。”
    看了看一旁眉頭緊鎖的齊貞,特意補充道。“敢問太後娘娘近日癸水可準時?”
    “哀家最近……”
    妘竹接住話,笑眯眯對著張玉承,不緊不慢回答道。“可是娘娘身子有何不妥之處?”
    齊貞臉色煞是精彩,心提到嗓子眼。
    轉眼躬身對著岑枝,心平氣和。“無礙無礙。就是不知……”
    “吃了張禦醫的藥,好多了。”岑枝從榻上慢慢起身,帷帳傾瀉而下。妘竹幫她寬好衣,她挑開簾子,語態謙和,眉目拂柳。
    “那微臣先告退了。”對著齊貞行禮,背著藥箱準備離開。
    “送送張禦醫吧。”岑枝說道。
    妘竹引著張玉承出去。
    “陛下方才緊張什麽?”她不經意問。
    “朕擔心太後的身子。朕就太後這麽一個親人了……”語氣發顫,見她不理自己,眼裏略帶失落。
    岑枝此時也不再看他,齊貞慣會裝成這樣給她看。
    “那……朕先回去了。”
    “等一下。”岑枝喚住他,放緩了語氣,“陛下……不要太勞累了,注意休息。”
    半夜裏,她瞧著宣政殿還沒熄燈,便問妘竹,“陛下每日都這麽晚還未歇下嗎?”
    妘竹見她開口關心齊貞,沒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陛下日理萬機,是大周的福氣。”
    “你這丫頭怪會閃爍其詞。”
    相府
    “還不睡?”沈如萋拿著一燭台,輕輕推開書房的門,見岑煊悶著頭在看東西,她湊到身邊放下安神湯。
    “是睡不著了?”
    岑煊聳聳肩,放下筆墨,疲態顯露,一雙桃花眼柔情落到她身上。
    “夫人不也沒睡?”看她穿著鬥篷,才笑笑,起身將她抱在懷裏。“一些朝堂上的事罷了,阿萋莫要憂心。”
    很是單薄的身子,他隻能把頭靠在她耳鬢廝磨,貼著她的頭打趣。“阿萋,今夜怕是要勞煩你監督為夫歇息了。”
    “好,那我先給夫君按摩按摩。”推開一小段距離,把他按在座椅上。
    手剛剛按了兩下,想問問力道,岑煊就扣住她的手,“阿萋的手法還是這麽嫻熟。”
    “就你嘴甜,罰你給我也捏捏。”二人臉上均流露出細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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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細水長流,靜水流深。
    從前岑煊和沈如萋有第一個的孩子的時候,就是這樣,有了岑枝才好些。
    岑煊總能兩手抓,忙完了就帶著她們二人在院子裏玩耍。
    “爹爹,原來你不是隻看書啊?旁的趙家二公子的父親,昨天抓了好大一條魚,我和阿姊去看了,那是好大一條魚,超級大!”
    “是是是,商商說是就是。商商怎麽不說,前兩日逃學,趙二被打的滿院子跑呢?爹爹可沒舍得對你動手,你說是不是?”
    岑枝跺腳,皺鼻子。
    “爹爹壞!”
    “好啦好啦,別逗她們了。”沈如萋招呼幾人進來吃點心。
    岑蘊一向安靜乖巧,此刻看著她們更是笑得捂著嘴。
    “我哪有?夫人不要錯怪我了。”岑煊幫二人收好風箏,叫下人來收拾。
    “今天是什麽好吃的!”岑枝拉上岑蘊,站在桌前。
    “是商商和阿姊都喜歡吃的蜜棗。”岑蘊比她高半個頭,正好可以看到桌上的東西。
    開心的手舞足蹈。
    “夫人辛苦了。”岑煊拿起東西遞給二人,又拿給沈如萋,抬抬眉。
    “夫人先吃。”
    “小孩不能看!阿姊我們出去玩!”
    岑蘊被她拉著跑出去,“父親母親告退。”
    岑煊依然念叨,笑意切切,“商商這孩子……像你。”
    “分明像你才對。”
    “像我不好嗎?”岑煊垂垂眼簾,扮苦相。
    “吃東西還塞不住你的嘴。”說完沈如萋佯裝生氣塞了一個蜜棗給他。
    二人對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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