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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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枝從小就怕吃藥,對醫者不自醫更是深信不疑。簡直是惡魔,那麽苦的藥,到底怎麽研製出來的。
    見她一小截細腕搭在脈枕上,其餘都掩在簾帳之中,不時咳嗽兩聲。
    張玉承眯住眼睛,隔著錦布細致摸著脈象,神色肅穆,似乎在傾聽脈象深處的聲音。
    “怎麽樣了?”齊貞急切開口問道,隨後隔著簾子瞄裏頭人的狀況。
    張玉承眉頭緊鎖,又是一聲歎息,岑枝也繃著一根弦,就差把心跳出來。若是細看,她的額上,鼻翼側邊冒出的冷汗正隨著她緊致的呼吸微微顫動著。
    妘竹一陣心驚肉跳,不時瞥瞥禦醫的神色,想從其中捕捉一絲一厘關於病情的表現,殿內增添了幾分不安。
    “回陛下,太後娘娘,素來脈緩無力,體質孱弱,恐是憂思過甚;血氣兩虧,氣血不暢,怕是寒氣瘀滯……敢問太後近日可有癸水?”
    岑枝清喉,低聲咳嗽兩聲,齊貞也背過身去。
    “有……有時腹痛難耐。”
    張玉承應道,“娘娘如今應該調理脾胃,補氣益血,調和陰陽,微臣下先去開副開胃的方子吃著。待好些了,再吃些滋補強身的湯藥,睡眠應當無礙。”
    “去吧。”
    妘竹又被遣開去送太醫,小祿子見她,眉開眼笑。
    “咱家跟妘姐姐一塊兒。”
    妘竹瞪他一眼,寒暄一句。“奴婢可不敢,公公何等尊貴?”
    “哎呦呦,姐姐跟咱家還不算親呐?”
    小祿子推搡著她,調侃,言辭模糊。斷然料到妘竹不會搭理他,隻屁顛顛跟在二人後麵。
    張玉承撫額,唉聲歎氣。
    “腹痛可伴有腹瀉或是其他症狀?要是有,朕去讓太醫再回來看看。”說完就要去叫人,岑枝出聲,和緩輕語。
    “哀家身子還好,陛下不要勞神傷身了。”
    齊貞聽完,本就焦急的心態徹底被她攪個底朝天,咬牙切齒。
    也不看看誰讓誰勞神傷身的?嘴裏塞了炮仗吧,言語犀利。
    他嗯了聲,緊接著。“沒有便好。太後多注意些自己的鳳體安康,朕也好日日清閑自在。”
    岑枝沒出聲,齊貞慢步湊到簾帳前,距離十分近,雙眸定下。
    氣息被帳子一裹,都朝她襲來。
    “嗯。”
    “不知陛下還有什麽要問的?”張玉承戰戰兢兢立在一旁,背上還挎著藥箱,額上布汗。
    他剛剛被送到太醫院,正準備去配藥,小祿子又氣喘籲籲跑過來讓他再去一趟。他腦子一熱,問道,“太後可是又有什麽症狀?”
    小祿子拂拂汗,一字一句,點頭哈腰對他道。
    “陛下急著找張禦醫呢。”
    原來是齊貞“病了”。
    “太後是不是不易有孕?”
    張玉承以為自己年紀大了,耳背了,歪頭把耳朵旁的碎發攬到耳後,問。
    “陛下的意思……微臣不解。”滿臉疑惑去偷瞥齊貞的神色,遂而心裏咒罵起自己多事。
    齊貞聲音驟然凜冽,不摻雜一絲情緒,仿佛是張玉承僭越一般。
    “是與不是?”
    “是也不是。”觸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他也謹慎起來,遲疑不定,捋捋胡須。
    “娘娘如今年歲,若是調理得當,日後也未嚐不可。”
    “陛下寬心,微臣開方子一向謹慎小心。”作揖。
    齊貞見他如此說,心裏豁然開朗,追問道,“若是病中用了別的藥,會不會適得其反?”
    “得看是什麽藥…陛下是意有所指?”
    心虛地滾滾喉嚨,半晌才說,
    “知道了,下去吧。”
    齊貞知道岑枝不老實,會吃避子藥,怕她會不舒服,所以準備給她弄些補氣益血的藥膳)
    “奴才去送送張禦醫,張禦醫隨奴才這邊走。”小祿子朝齊貞一禮,拉著老太醫出來,小聲試探。
    “張禦醫這年紀,怕是什麽都知道了。切記不可對外提起,否則……”話鋒一轉,貌似平日溫和蕩然無存。
    “微臣知道,微臣知道。公公不必送了,路不遠,路不遠。”
    小祿子見他從大門蹣跚邁出,就又撞上一個不善茬來了。
    “陛下可是身子有不適?”胡杳杳叫住張禦醫,挑著眉試探道。
    旁的晏兒也是臉色好奇,二人冒冒失失的,沒有半分要鬆口的樣子,生生堵著張玉承。
    那張玉承也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低頭行禮,言語囫圇她。
    “娘娘莫要為難老身,恕老身先行一步。”
    “誒?”
    “嚷嚷什麽?”小祿子闖到幾人麵前,“娘娘日日來此蹉跎,怕是嫌宮裏太悶了吧。”
    胡杳杳見他這般態度,也尷尬收斂了神色。
    “陛下他,不知要不要用些糕點蜜餞什麽的?”
    食盒懟到小祿子臉上,麵色緊張,緊緊扣住。小祿子將東西拂開,言辭越發堅定決絕,“陛下飯後不食。娘娘入宮這麽久,心裏這點都沒數,日後如何侍奉陛下?”
    “不不不,嬪妾就是……”
    她的父親書信裏說,自己在岩城被流匪打斷了腿,讓她求求陛下,放他回來。她就這麽一個父親,母親又早逝。如今這勢頭,麵都見不著,還求情呢?她攪攪手帕,眉目著實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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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嬪妾告退。但這東西,還請公公務必收下,分旁人吃了也行……”
    最後放下東西,邊哭邊走的,抽噎流淚。晏兒緊張兮兮的追在後麵。
    小祿子轉眼看向張玉承,欲開口。
    隻聽張玉承憋出幾聲咳嗽,著急忙慌行禮,“微臣……微臣也告退了。”
    不是跑得挺快的嘛。
    他想了想,還是捧著東西,湊到齊貞麵前探頭。
    “胡婕妤送來的,陛下可要過目?”
    “多事。”
    位分參考唐製妃嬪位分,朝代純屬虛構架空。五品才人黎嫣<正九品婕妤胡杳杳<正二品昭儀李歲禎<已故蕊妃慕依拉。)
    許是料到如此,小祿子笑嘻嘻道。“奴才多嘴,這就扔了去。”
    說完帶著東西分給了殿外的人,麵目一新。
    “胡婕妤賞的。”
    宣政殿並沒有多的女婢,除了小祿子,也就是兩隊巡查的禦林軍與殿門口看門的小太監。
    齊貞說自己對脂粉過敏,旁的要是用了什麽亂七八糟胭脂水粉,他都捂著口鼻退避三舍。若是穿了什麽妍麗的衣裳,更是別來他麵前晃,眼睛疼。
    小祿子心裏跟明鏡似的,哪是真的過敏。
    他又整理了下袖口,使喚二人去宮門口看著。二人抱著東西點頭哈腰跑出去。
    這馬上一晃又要入夏了,不知慈安宮那位,如何是好。
    從前,齊貞身旁也就女婢阿嬋近身伺候,殿內一貫沒有別人。阿嬋又是皇後的女官灼華教養出來的,齊貞雖然不喜,也不好拂母後的麵子,就帶在身邊了。
    灼華姑姑與皇後自小一同長大,情比金堅,忠心耿耿。他想著,怕是不會有什麽不妥。誰知道阿嬋與之大相徑庭,背道而馳,學些狐媚惑主的名堂,生生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小祿子則先帝駕崩後,齊貞去內侍省提點上來服侍的,一晃也有好幾年了。
    想著這些前塵往事,立在風裏望著被風吹動的燈籠發呆。
    翻閱奏折與書頁的聲音傳出殿,落在他耳朵裏,他從懷裏摸出糕點,美滋滋開始吃。
    齊貞素日裏,不苟言笑,疾言厲色。要不是龍章鳳姿,麵如雕刻的麵容,怕是人都嚇跑了。
    瞧著他而立之年,膝下子嗣仍然單薄。人都傳聞是不是隨了他那父皇,力不從心。有人初來乍到,想著討好他,送了滋補肝腎的藥丸,結果連滾帶爬從殿內跑出去,嚇得罷朝幾日不見人影。
    下朝後,齊貞將他的折子直接扔到門外,說眼不見心為淨。
    猶記那日他也被奏折直接砸出去,齊貞氣得咬牙切齒痛罵。
    “這是能讓陛下舒心的東西,隻要事前吃上一粒,便可……”
    齊貞本來平靜的麵容,被他激的眉心劇烈跳動起來,他捏住鼻梁,目若寒冰,指著那人,責難道。
    “閑的就去看!有病就去治!受不了就去割了!”
    那人嚇得臉都綠了,磕頭認罪。
    “陛下…息怒……臣不是這個意思啊……”
    “愛卿以為朕跟你一樣,腦子裏天天想著男歡女愛是不是?”
    隻見他板著的麵容籠罩著上一層陰霾。便是心中已然怒火滔天,但令人詫異的是,他生氣時竟然還是麵帶笑容的!
    不巧的是,這笑並非發自內心的愉悅之笑,而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冷笑。
    他的唇角勾起形成了一個駭人的弧度,好像下一秒就要吃人似的。與此同時,說話的聲音雖然低沉壓抑,但其中蘊含的怒氣卻難以遏製,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火焰,能夠將人瞬間燃燒殆盡。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不是有意的,微臣……”
    “你你你……現在滾出去!拿上你的東西給朕滾出去!”
    小祿子也目瞪口呆,臉色蒼白,連忙拉著那人,跑出去。
    想斥責他幾句,隻見那人已經嚇得呆若木雞,踉踉蹌蹌連滾帶爬跑了出宮去。
    “大人……”
    咽下一口氣,硬著頭皮掛上笑容又進去,喚道。
    “陛下……”
    那東西亂撒在地上,有幾粒還被那人踩壞了,殿內充斥著一股徐徐藥香。
    “你也給朕滾!”
    拿起折子就砸過去,他剛側身一躲,就被劈裏啪啦砸得叫著饒命,痛叫著抱頭跑出去。
    冷顫過後,徹底清醒過來,瞧著時辰,應該用午膳了。
    “啟稟陛下,膳房已經備好了,今日先歇歇吃些東西吧。”
    齊貞挑眉,放下奏折,指著他的頭,略微不悅。
    “嘴沒擦幹淨,有糕點渣。”
    嫌棄的起身從他身邊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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