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故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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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直蒙著麵,扛著她巧妙避開禦林軍,輕盈無聲飛快在屋頂上穿梭,動作迅疾,十分靈巧。
右腳猛力一躍,飛身而上春茗樓頂,黑影忽至,朝下大喝一聲,俯瞰地下亂成一鍋粥的人。
“猜猜我肩上是誰?”狂妄不羈。
齊貞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岑枝被他截來了,瞬間怒目圓睜,“大膽!信不信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城內城外都加強了防守,你逃不出去!”
“嘖,有種就來搶啊!”把人放下來,點了穴位,貼在耳邊,
“來,小美人,你跟他說,讓他來救你。”
岑枝頓感寒意從腳底蔓延至脊背,她被定住了穴位,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努力朝齊貞搖搖頭。
“喲,對暗號?”劍峰在燈光中亮起,醞釀殺意,挑眉可惜歎道,
“再亂動我就殺了你……”尾音讓人不寒而栗,劍刃已經抵到脖頸處。
“你的人還在朕手上,既然不想救他們,那朕現在立刻就殺了他們!”齊貞快氣炸了,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心軟帶她出宮。
“隨你。再說了,不殺他們,我能跑嗎?”輕嗤。
“一群辦事不力的廢物,還得我親自出手。”他從始至終,語氣都極其危險,不時冷笑兩聲。
岑枝腦子飛快,她現下處境很危險,齊貞會救她,但是這人刀都架脖子上了。
“你跟我扯這些,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救這位小美人~”一手劃過她的臉蛋,突然皺起眉頭,很快又恢複正常。
夜色正濃,方才截她並沒有看清容貌,隻知道門口前前後後圍了好幾圈廢物,應該不是等閑之輩。
利用了再說,待他逃出去,殺了就是。可如今,前世今生,禁忌沉淪,記憶重疊。
笑意僵住,攬住她騰地而起,消失在夜色。
“陛下!”傅鳴立刻跪在地上,擋住齊貞要追的腳步。
傅鳴是禦林軍統領)
齊貞抓著劍,青筋暴起,呼吸急促,“你們是廢物嗎?一個人都看不住!”
“讓開!”
禦林軍前前後後圍個水泄不通,“別追了,陛下!陸逢逃不出去,末將現在就帶人去城門口篩查!”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找!”顫聲吼道,幾近瘋狂,
“若是找不到太後,你們都別活了!”
毫不猶豫,追著也沒入夜色,傅鳴眼疾手快跟在後頭。
陸逢跑得很快,見有人跟著,低頭對著懷裏人冷笑,“小美人,看來你對他很重要啊?”
迎著冷風,縱躍如飛,幾個起落間隙,已經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漆黑一片。
“你叫什麽?”
浮光掠影間,大喊救命不現實,還被他黑漆漆的一張臉盯著。
“岑枝。”
“我有錢,可以給你錢,或者你要別的什麽,直接開口,隻要我有……一定奉上。”她確實很害怕,語緒錯亂,全身發抖。
“聒噪。”冷聲打斷。
陸逢一身夜行衣,挺拔如鬆,有血腥味,與人打鬥過。麵容冷峻,眉若遠岫,雙眸疏離,謫仙之姿,眼角隱約一顆紅痣。
“那……那你帶我去哪?”
不回,繼續往前飛。落到一棵樹上,茂密的樹葉沙沙作響,吹了個口哨,有人前來,拿過包袱,扔給她一身衣服。
“換。”
方才迷離間,已然是儀表非俗,她雙目呆呆垂下,努力拋開這些。
“這裏……”岑枝麵色難看,緊緊扣著衣服,扯著他的衣袖才勉強站穩。
“你的衣服全扔了,紮眼。”
聽到這聲音,未歇偷偷看了眼,確定是岑枝,心下一驚,強裝鎮定。
拱拳埋頭,壓住嗓音,“恭喜閣主。”
陸逢與他躍上一處屋頂。
“起來。你當初入宮,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說還死了幾個廢物,還以為你叛變了呢。”
他笑得可怖,有意試探。
“回閣主,是我疏忽了。”可他一直埋著頭,陸逢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疏忽?”輕蔑咬字,手掌蓄力,擊中命門。
“要受到懲罰。”
未歇承了他這一掌,傷得不輕,咳出一口血。
“閣主……教訓得是。”
“換好沒有?”擦幹淨手,背身問。
岑枝嗯了聲,陸逢把她提過來,對著二人冷哼,“他長得熟悉嗎?”
未歇不甘抬頭,嘴角還掛著血跡,慚愧麵對她。
“你們是一夥的。”蹙起眉頭,狠狠盯著未歇。所以一直都在圈套裏,未歇是刻意接近她。
“對啊,小美人。”又去抬她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揚,
“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岑枝偏頭淡淡回,“狗仗人勢。”
陸逢並沒有生氣,隻是摸上她的脖頸,欣賞剛剛的刀刃血痕,皮真薄。
“美色當前,難怪你深陷其中。”
頭發歪七扭八,幾縷垂下肩頭,發飾不知道掉哪去了。落難還這麽倔,薄唇緊緊抿著,柳眉輕擰,埋怨瞪著兩人,膚如凝脂,麵若朝露,輕輕一碰,到處都是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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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我可以做任何事,求您不要……”
未歇捂著胸口起身,邊咳邊迫切說,不敢直視岑枝,滿眼痛楚。
陸逢道,“今夜出不了城,去山上躲躲。”
隨後,三人一起來了山裏。
害怕被察覺,夜間不敢生火。岑枝換衣服露天就很冷了,現在更是咳嗽得厲害,粗麻布衣膈得她肉疼,還這麽醜,破破爛爛的。
她哪裏受過這種委屈,頭發亂糟糟的像什麽樣子。
咳得一張臉通紅,努力張口呼氣。
“這麽不想死?”陸逢斜睨她一眼。
“死在這,誰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
遞水瓶,命令道,“喝水。”
岑枝咕嚕嚕喝了兩口,不知道是不是顛簸得太狠了,她好像發燒了。
水還是冰冰涼涼,喝進去,她快要化掉了。
見她不對勁,臉上不僅有灰,還紅得異常。未歇緊張萬分,奈何不敢輕舉妄動。
“閣主……她好像……”
陸逢已然摸上她的額頭,心裏咯噔一下,滾燙滾燙的。
皮薄就算了,還這麽嬌弱。
岑枝什麽都聽不到,眼前他倆都出現幻影了,迷糊啟唇說了一句,
“救我……”耳邊嗡嗡作響,冷風作祟,直接往後仰頭,暈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陌生的夢,是一個旁觀者。
這是一個仙門?
“哥哥,我要是學會了這個術法,是不是就可以下山打怪啦?”
看著十三四歲,女子倔強鼓著腮幫子。
男子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寵溺說,“師父不會同意的,你身體不好,不能隨意下山。”
“你們都能下山曆練,我也想去嘛!哥哥,哥哥,你最好啦,你去求求師父好不好?”
“下次你喜歡什麽,我幫你帶回來。”
哥哥?陸逢?
畫麵一轉,記憶開始撥回。
堂上是幾個老者,陸逢跪在地上哭著懇求,“師父,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師父,弟子願意協助調查,求你們了……”
“自憐,你是為師的首徒,豈能為了一個妖女求情!”無情嗬斥。
“她不會殺人!她是弟子看著長大的……師父,求您了……”重重磕在地上,血肉模糊。
老者視若無睹,對他十分失望。
岑枝想去扶他,發現自己隻是個虛無的幻影。
女子被關在屋內,十指都是血,身上也是深深淺淺全是傷,猙獰可怕,害怕捂著自己的眼睛。無助蜷縮到角落,警惕周圍,吱嘎一聲,陸逢走到她身邊,
“我帶你走……”把外袍披到她身上。
女子拉住他的袖口,哀聲哭怨,“你生來應該風光霽月,聞名天下,是我汙了你……”
“什麽狗屁仙君,我不當了!今日我必須帶你走!不為別的,為了我自己的私心。”
“哥哥……”紅著眼睛被他抱著跑。
“不要這麽叫我……叫我自憐好不好?”
懷裏的人沒動靜,滑下兩行淚。
“站住!妖女還敢蠱惑人心,我今日務必親手殺了你!”老者擋在二人身前,怒目圓睜,狠厲盯著虛弱至極的女子。
“師父!弟子可以教化她……商兒不是妖女…她是無辜的……”陸逢又跪又磕頭。
“師父,她怎麽能殺了掌門師兄,況且二人修為懸殊……”
“自憐你住口!”嗔目切齒,勃然大怒,“掌門閉關不備,修為虛弱,如何不能!”
老者並不罷休,提劍直直刺去,陸逢擋住,當場吐出一口血,不肯離開,抬手設下陣法。
“不要傷害哥哥……”
“妖女,當時不許你入山是對的,堂堂仙君被你蠱惑至此,神誌不清,難怪你的真身缺了一半,一輩子成不了氣候!報應!”
陸逢朝她搖頭,突然渾身真氣逆流,控製不住提起襲霜劍。
她剛吃力地起身,就被陸逢一劍刺穿。說不出一句話,顫手摸上他的眼角,留下一滴血珠。
陸逢恢複神智後,拚命給她輸送真氣。
平歲山的夜很冷,風很大,他差點從雲端跌下來,抱著她的屍身泣不成聲,無能嘶吼。
“自憐,你道心不穩,念在你誅殺妖女有功,先前被她蒙騙,為師不與你計較。”
老者滔滔不絕講著她犯下的罪孽,岑枝腦子稀裏糊塗得疼。
陸逢帶她回到後山,將自己與她困在一處,每日種一棵梨花樹,後來滿山梨花盛開,日日風吹飄來。
他搜集天下轉生秘術,用靈力保她屍身不散,又割腕締結血契,生生世世,不死不休,倏爾,銀發滿頭。
後來他入魔,不能輸送純真的靈力,商兒身子消失,陸逢也瘋了。
“我叫陸逢,以後就叫你商兒吧,怎麽樣?”
“好聽,謝謝哥哥!”
商兒本是梨花妖,常年住在平歲山後,得仙君庇佑才化形,因真身缺失一半,自此與術法無緣。
仙君不棄,帶我入仙門,教我讀文識字、明理是非、愛恨嗔癡。若有來生,隻願仙君不要再被我牽連誤身,逍遙自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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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霜劍所傷一切,魂飛魄散。
陸逢將自己囚困在平歲山後,日日夜夜守著她的一縷殘魂,搜集天下轉生邪術,最終被逐出師門。
這道,不要也罷,我隻要你。
岑枝隻覺得心口鈍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共情力,已經可以讓她喘不上氣。
商兒的痛苦,她居然可以感同身受。
見床上人,慢慢有了動靜,齊貞大喜去抱她坐起來,驚喜交加。
“來人!”
岑枝更懵,她這是回來了?
看張玉承慢慢進來請脈,她緊張抓著錦被,確認自己現在不是在做夢。
四處張望一番,和齊貞幹瞪著眼。
齊貞以為她傻了,和張玉承對視一眼,火冒三丈,準備發難。
“陛下饒命……”撲在地上。
“陸逢呢?”岑枝來一句,氣氛更微妙了起來。
齊貞猜到她會問,直接說,“跑了。你當時昏迷不醒……是蒙麵人送到朕手上的。”
齊貞查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傷。
那夜滿城都被翻過來找,林嶧也被叫起來,眾人掘地三尺仍舊杳無音訊。
正崩潰落魄時,傅鳴說找到了,發瘋得跑過去看。黑衣人放下她,就躍上屋簷走了,也顧不得抓,抱著人不撒手,大喊起駕回宮。
“太後失蹤一事,決不可泄露一絲風聲!”
眾人跪在地上答是,不敢懈怠。
一路上都將岑枝攬進懷裏,時不時摸摸她冰涼的手,嚇得魂不守舍。好不容易快馬加鞭到了宮門口,讓人趕緊去請太醫,抱著人直接跑回宣政殿。
“商商……你不能死……不要丟下我……”
張玉承如臨大敵。齊貞哭著,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喃聲說。
揚手讓眾人退下,眸色晦暗。
“陛下……把他抓了?”試探。
“沒有,朕巴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你可看清截你的是幾個人?與黑衣人是一夥嗎?”齊貞咬牙切齒,罵罵咧咧無濟於事,怕嚇到她,無奈。
“說話。”
岑枝,“就……我暈了,或是他救了我。”頭疼得不行,咽不下這口氣。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怎麽不說,為什麽利用我?”
解釋,“我哪裏利用你了,好心帶你出宮。陸逢這個該死的,偏偏要那夜動手,還把你截走了,你都昏睡四五日了……你說我著不著急!”
“幹嘛要帶那麽多殺手?”岑枝白了他一眼,把被子蒙到頭上,縮到角落。
“人多眼雜。”齊貞每次都說三分,留七分,岑枝真是摸不透他。
“躺好,還病著呢。”
準備把她抱過來,岑枝就是抓著被子不鬆手,僵持不下。
“我要回去。”
“回去回去,你先鬆開好了吧。”
齊貞不放心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他們沒對你做什麽?要是有,朕饒不了他們。”
“沒印象。”
一拳打在棉花上,除了牙癢,就是手癢。
“還有別的不舒服,要及時說。”叮囑,委屈湧上心頭。
他略帶頹敗,熬得通紅的眼睛,青黑色的黑眼圈,冒出來的胡茬,潦草狼狽。
“朕真的要被你嚇死了。”
岑枝爬到榻邊上,伸手觸碰他的臉,那一瞬間,齊貞把臉埋進去,濕了她的手心。
“商商…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的,我便也不活了…”啜泣,如釋重負。
岑枝張開雙臂,摟住他,齊貞繃直的脊背,在她懷裏抽動起來。
“我該怎樣,才能算是保護你……”
“儒禮,我已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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