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司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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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盡見他走了,茶杯倒扣,驀然被禦花園方向的嬉鬧聲吸引了去。
天色大好,陽光惹人。
他一身月白錦緞八卦紋衫,交襟夾領,梟心鶴貌,步履間廣袖如雲一點紅,佇立在窗邊,望著百花擁簇的兩人。
突然,一隻風箏朝他麵門飛過來,他拈住,彩蝴蝶樣式。
胡杳杳叉腰,追著風箏跑到觀星台下,遮陽仰頭四處搜尋,“我的風箏呢?”
晏兒望著那風箏紮進了觀星台,著急忙慌,拉著胡杳杳的袖子,小聲囁嚅。
戰戰兢兢,“婕妤,我們還是回去重做一個吧。”
胡杳杳一撇嘴,站在樹蔭下,抱胸不服氣,橫眉豎眼,“也不知被誰撿去了?算了算了,我們回去找公主吧。”
提著木槿色的疊花裙擺,踩爛一地的桃花瓣,一肚子火。雪盡慢慢從樹後走出,沉眸。
手中的風箏被攥得破了口子,顏料沾在掌紋裏,很是紮眼。
“咦,胡婕妤的風箏飛了?”齊漾端坐在臨初亭裏,在給自己的風箏上色塗鴉。
胡杳杳提到這茬就來氣,滔滔不絕吐槽,“都怪那個線不牢固,風箏還飛到觀星台去了,氣死我了!我畫了那麽久!氣死我了!”
齊漾將自己的風箏遞給她,“那便勞煩婕妤與我一同畫這隻新的,今日天好,放到陽光下,很快就可以飛了。”
“好啊好啊!”胡杳杳絲毫不客氣,傻樂著坐到她邊上,揶揄片刻,“哎呀,我還是看著公主做吧,公主畫得指定比我好看。”
采薇看看晏兒,對倆人這樣習以為常。
雪盡手裏拿著風箏,蜿蜒的墨發半挽,頭上一隻青玉簪,朝她們周到行禮。齊漾抬頭望著亭下,采薇立刻下去攔住他。
“在下是觀星台司正,雪盡,剛剛撿到了娘娘的風箏,特來歸還。”
胡杳杳險些呆了去,對方聲音如春風拂麵,麵容昳麗,身影修長挺拔,還是個小卷毛。
雪盡見她們二人都沒有反應,雙手承上風箏。
周身泛著光邊,謫仙降世。
“娘娘?”
齊漾朝采薇點點頭,平靜道,“有勞司正。采薇拿過來吧。”
晏兒覺得這人也很帥,心髒一陣怦怦亂跳。反倒是采薇陰著臉,略帶敵意。
胡杳杳雙腮紅透,“司正的好意,心領了。”
“這風箏已經飛不了了,不然就……”
齊漾堵住她的嘴,“不然司正留下來喝杯茶?就當是感謝了。”
雪盡搖搖頭,行禮告退。
胡杳杳見他走遠了,莫名心猿意馬,問齊漾。
“公主,他什麽意思啊?”
齊漾朝采薇招招手,一臉疲態,“我乏了,胡婕妤早些回去吧。”
采薇攙著她,朝胡杳杳示意,主仆二人離開了,桌上還有齊漾那隻風箏。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胡杳杳看了眼風箏,從布包翻出餅子,咬了一口。
雪盡剛巧在樹叢處瞧見,他假意找東西,胡杳杳也看到他了。
她慢悠悠走過去,“司正在找什麽?”
“一個香囊。”
胡杳杳沒多想,圍著池子找了一圈,一無所獲,晏兒跟著跑得汗都出來了。
等她們二人再回來問雪盡時,他站在那候著她們二人。
“找到了?”胡杳杳一口氣差沒上來,這個雪盡在耍她。
“嗯,找到了。”
看到他這張臉,暫且饒他一回。
是一個紅色的香囊。正被他別在腰間,與月白色的衣服搭配有些出入,這人想不到還是悶騷型,裏衣也是紅的。
胡杳杳,“司正喜歡紅色?”
“是。”
晏兒不理解為什麽胡杳杳要問這麽一句,眼神時不時偷瞟雪盡,心跳加速,被他正好捉到,笑意深深。
慈安宮
齊漾有點子悶,進來後,鎖著眉頭,岑枝塞了顆蜜餞給她,打趣道。
“誰惹我們漾兒了?”
齊漾吃了蜜餞,右腮鼓囊囊的,“後妃私會外男,是不是重罪啊?”
妘竹慌張去問,“公主怎麽這麽說?”
“今天漾兒和胡婕妤在禦花園放風箏,胡婕妤的風箏掉到觀星台,找了半天,一無所獲回來。沒多久,觀星台司正就找上她還風箏,眉來眼去的……他們會不會有私……”
岑枝突兀咳嗽一聲,止住她的話茬。
“所以漾兒便回來,給他們獨處的時間?”
齊漾默認了。
“胡婕妤怕是瞧上了人家什麽東西?”妘竹掩唇笑。
“妘竹,你也沒大沒小。”
岑枝冷聲教訓她,齊漾拉著她的袖子,“太後……漾兒真的是錯了……”
“此事不要聲張。”
她剛這麽說完,就聽到外麵有人嘰嘰喳喳的,心下,完了。
胡杳杳這呆子,把人帶這來幹什麽?
朝妘竹使眼色。
胡杳杳走在雪盡前頭,有一搭沒一搭說,根本不管他聽沒聽,“前頭就是慈安宮,司正若是見了太後娘娘,可要信守承諾,做個新風箏給我。”
“本宮聽說,太後娘娘的母族好像也是江南一帶吧,說不定你們一見如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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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跳跳,歡喜雀躍。
雪盡冷著臉,安靜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胡婕妤安好,不知這是哪位大人?”妘竹欠身,抱有懷疑。
“在下雪盡,觀星台司正。久仰太後娘娘名諱,前來參拜。”
岑枝和齊漾一起安安靜靜喝茶在殿內聽著。
“太後娘娘歇下了,若有事,不妨改日再來吧。”
下逐客令,笑著欠身退下。
胡杳杳眨巴眨巴眼尾,無奈仰頭攤手,“說好了,成不成,你都得給本宮做個新的風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看不出雪盡在想什麽,方才她倆可在禦花園商量好了,他帶雪盡來慈安宮,雪盡給她做風箏。
胡杳杳覺得這人哪都好,就是個悶葫蘆,“你這人,怎麽不說話?”
雪盡抬頭對她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胡杳杳頓時被嚇得腿都軟了,脊背一軟,帶著晏兒火速逃。
這人,是齊貞2.0!
“風箏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破口而出。
她最怕齊貞了,路上又問晏兒,“你瞧見他笑的那樣了嗎?嚇死個人!簡直和齊閻王一模一樣!”
晏兒示意她小聲些,說這些也不怕哢嚓一下,腦袋搬家。
胡杳杳十分肯定她,急匆匆走了。
雪盡站在宮外,望著慈安宮三個大字出神。
齊漾拜別了岑枝,剛一出來就碰到雪盡,隻能尷尬笑笑,快步流星離開。
嘀咕,“他怎麽還不走?”
“殿下,太陽要下山了,嬤嬤等下責怪了。”
采薇風風火火跟著她。
是夜
月色頹然,偶有風吹林梢,沙沙作響。窗台朦朧發白,榻上岑枝翻來覆去睡不著。
披上鬥篷,踱步到窗前,這些日子不見未歇,她居然有些期待會看到他。
吱嘎一聲。
月色交映到她麵上,稀疏白淨,百無聊賴撐手托臉,稍露愁色。
片時起風,被迷了眼,抬手揉了兩下,樹上恍若一個身影,正在看著她。
她在定睛時,四下唯有沙沙樹葉拍打,寒風襲人,夜色寂闃清冷。
等她睡著,雪盡翻窗。
楠木屏風後,是他朝思暮想,夜夜夢回的人。他卻猛然止住腳步,他怕,怕她不像那個人。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等他終於決定踏進去,有人從正門進來了。
“太後睡了?”
“回陛下,已經睡下了。”
雪盡:……
他猛得跳窗,竄到屋頂,揭開瓦片,一氣嗬成。
齊貞坐到榻邊,撫著她的睡顏,陸逢耳力很好,但齊貞聲音太小,不知在念叨什麽。
剛想,齊貞就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捧著她的手,一邊落淚一邊喃喃。
“商商,留在我身邊是不是很委屈?”
“心悅你一事,讓你很有負擔嗎?”
“喜歡上我,這麽難嗎?”
“一點點喜歡我……都好。”
陸逢眼睛都要瞎掉了,這是什麽愛上繼母比賽嗎?
不過,這麽一看,這狗皇帝是真的很喜歡她,表麵上連個守衛沒有,周圍卻高手雲集。
屏住氣息,鑽到夜色裏,對著暗處勾起嘴角,來到觀星閣才開口問,“跟著我做什麽?”
未歇低著頭出來,半晌沒說話,拱拳。
“求閣主放我自由!”
陸逢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輕嗤一聲,坐到桌案邊倒茶,眸如冷冰。
“哦?”
“求閣主給我解藥,放我自由身。”未歇頭埋在青石板,懇切清晰說。
陸逢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白玉笛,目光狠厲,遂而好笑,喝了半口茶。
屋內靜的出奇,未歇緊張又害怕。
未歇從前或許認為,大不了一死,可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有在意的人,他不能,也不想。
“整整二十六年,你跟著我。今日不妨告訴你一件事,你的毒,是先天的,我給你的藥,是壓製的解藥。”
未歇瞳孔地震,刹那天崩地裂,五雷轟頂。
“我的毒,不是閣主……”
“閣主……是我的恩公?”
陸逢並不回答,心不在焉翻到窗前的花樹上,搖落一地桃花瓣,觀星台傳出悲涼的笛聲。
如泣如訴,不絕如縷。
末了,低聲肅然,“你的自由,給你了,是走還是留,看你。”
未歇澀然一笑。
“閣主救命之恩,未歇無以為報,願意一直追隨閣主,直至完成大計。”
陸逢入魔後是反派,找了愛人這麽多年,對她的感情不僅僅是愛這麽簡單,為愛能自願沉淪墮落的人,計謀是攪亂天下,遇到女主更想擾亂天下)
陸逢撥弄身上的花瓣,衣擺卷邊飛舞,依在枝上,抱著短笛,安之若素。
輪回轉世,相見相別,對他來說,既苦又悲。他帶著永無休止的記憶,她什麽都不記得。
她是她,也不是。
陸逢表麵很平靜,在腦中不斷推演再次相見。對他來說,隻是陪著她,滿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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