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劍尖堪堪懸在她的鼻尖。
    致命的招數一般都不會指在這個位置。
    對方有百分百的決心讓她去死。
    柳見雪不知所措地抬眸，對上劍的主人的視線。
    隻一眼她便愣住了。
    原來那個人真的厭惡旁人的時候是這個表情。
    像看什麽雨天沾在鞋底的爛泥一樣。
    柳見雪下意識想呼叫係統，卻發現這個一直賴在她的神識裏不願意出去的家夥這時候幹幹淨淨的無影無蹤。
    隻留她一個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這裏。
    柳見雪慌張片刻，剛想開口解釋自己什麽也沒幹，結果就聽見“自己”冷笑一聲。
    【殺了我，這個世界都會陪葬。】
    柳見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麽髒東西快點從她身上啊啊啊——
    找死嗎！！！
    月見長老你聽我解釋，雖然我有過頭腦發熱殺人以及聽從蠱惑走過捷徑，但是我真的沒有想過統治世界這種事情啊啊啊——
    可惜，對方隻聽見了她那句挑釁。
    劍意從天而降，那柄懸在她麵前的劍竟然隻是一個擺設。
    柳見雪愣愣地看著對方在熊熊烈火裏不染塵埃的衣角，聽天由命地閉上眼。
    算了。
    能放出這種屁來的“自己”估計是罪有應得。
    確實是罪有應得。
    劍意落下的瞬間，柳見雪發現自己並沒有死，而是又瞬移到另一個場景，手上捏著那柄當年送給月見長老當見麵禮的匕首，直直往地上被鎖住的人影刺去。
    慌亂間柳見雪隻看清手下那個人的半張臉。
    是那個月見長老養在峰上的小白臉。
    不對！
    上一次出於禮貌她並沒有看清對方的具體模樣，這時候她才發現此人幾乎長得和月見長老一模一樣。
    一道靈力擊飛她手上的匕首，柳見雪後退一大步，驚魂未定地看向遠處冷著臉看著她的人。
    不是她幹的。
    對方眼裏的厭惡幾乎要凝成實質。
    不是她幹的……
    柳見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什麽地方，每一次跳轉畫麵，都是她踩在無數人的血被那位冷冷看著的場麵。
    她幾乎要哭出聲來，卻又在不斷的輪回裏毫不猶豫地下手。
    就像那個主角係統希望她做的一樣……
    再一次輪換到新的場景之後，柳見雪幾乎要崩潰了。
    新的場景輪換，柳見雪看見了遠處的新的熟悉的人影。
    這一次那些她認識的存在不再是被各種武器傷害著甚至是被鎖鏈鎖著。
    那是薑朝槿。
    她滿手是血，握著另一個人的手。
    血不是她的。
    被薑朝槿抱在懷裏的人很安靜，就那樣靜靜靠在她的懷裏，就像睡著了一樣。
    倘若對方心口的布料沒有那極深暈染開來的刺目的血跡的話。
    柳見雪頓住了，下意識去看自己手上是否有凶器。
    薑朝槿抬頭了。
    柳見雪下意識後退一步，囁嚅著：“不是我幹的，我什麽都沒有幹。”
    說出來了？
    柳見雪眼前一亮，急忙單膝跪在地上和看起來有些失神的薑朝槿瘋狂解釋：“真的不是我幹的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求求你相信我……”
    對方神色微動，目光落在了她的心口。
    柳見雪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發現自己心髒的位置空空蕩蕩的一塊，並沒有好上多少。
    “柳見雪。”
    柳見雪身形一僵，剛想應又不敢應。
    對方叫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名字。
    薑朝槿正在思考到底怎麽出去的時候，抬頭看見了向自己走來的【柳見雪】。
    這些莫名其妙的片段裏她出現了太多次，以至於薑朝槿開口的時候都沒有多少感情變化、
    她說：“柳見雪。”
    上一世的柳見雪為人確實惡毒張揚，但也沒有做出這些輪回的事來。
    不，可能是根本沒有機會做。
    薑朝槿抱著懷裏瘦削的人影茫然地想著，想著這些事是否真的發生過。
    他們的死亡，還有師尊的自殺。
    最初的時候，師尊虛無的目光落在茫茫雲海裏的時候，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那是真的在考慮自殺。
    然後輪回。
    遊戲……
    他們究竟是什麽呢？
    師尊又是什麽呢？
    柳見雪，她又是什麽呢？
    柳見雪有些慌張，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應聲。
    莫名其妙一路殺過來，她算是意識到了這些是什麽。
    問心。
    當年她一步一步甚至是手腳並用爬上玄天宗的天梯的時候，時常陷入自己幼年無人願意收留自己的恐懼。
    以及從天梯上滾下去的害怕。
    這些都是她做過的。
    柳見雪望著被薑朝槿抱在懷裏的那人，手一抖嗦。
    一把長劍憑空落在地上，發出“當啷”的聲音。
    劍修，劍不能離手。
    柳見雪卻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這些是她做過的嗎？
    她對上同樣茫然的薑朝槿。
    柳見雪想否認，又記起那什麽主角係統平日裏對自己說的話來，還有在那無數個碎片裏自己冷漠甚至癲狂的麵容，還有那月光一樣清冷的存在向她投下的厭惡的目光。
    那目光和當年拜師大典上，她跪在地上執意要拜她為師，那人投來的目光別無二致。
    殺了所有人、
    這天下所有的都應該是她的。
    她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遙遠記憶裏，那聲音似乎還在她的頭腦裏徘徊。
    【拜她為師。】
    【不想死的話，拜她為師。】
    薑朝槿沉默地看向地上的長劍，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好像響起了不屬於又屬於她的聲音。
    【我要帶師尊回家。】
    【殺了她。】
    【先帶師尊回家，然後殺了他們……】
    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那團靈火懸在空中偽裝成一輪太陽，安靜地看著底下。
    過了好一會，天上傳來一聲歎息。
    火紅的太陽化作一隻銜尾的朱雀，一滴火淚滴下，落在兩個小姑娘之間。
    幻境在刹那間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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