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重歸西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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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之月的第二十三日,小夭與瑲玹達到軒轅城,她的兩位舅舅德岩、禹陽帶著五位表弟和一眾官員迎接。
    擾攘一番,德岩對著小夭表示,父王年紀大行動不方便,這些年不耐煩見人,所以由他設宴款待使團。
    “父王不接見使團,隻在朝雲殿等著見你。”
    德岩的侍衛好似不經意就把瑲玹隔離在外,像是無人認為瑲玹也該去朝雲殿。
    掃了一眼微笑站在旁邊的七舅舅,小夭笑著回應她這位五舅舅,“那就有勞舅舅帶我與瑲玹表哥一起了。”
    “父王沒有說召見瑲玹,我們已經為他安排好住處,王姬不用擔心。”德岩笑得和藹,身旁一位小夭還沒記住名字的表弟也跟著附和,“姐姐放心,我們會陪著大哥。”
    小夭聞言隻是笑了笑,徑直向瑲玹走去,西炎的侍衛想攔,小夭笑盈盈盯著他們,跟隨小夭而來的皓翎侍衛們已經把手按在兵器上了。
    雙方對峙遲疑時,小夭已經走到瑲玹麵前,拉住瑲玹的手,回頭對著德岩說話的語氣,像是撒嬌又像是賭氣,“以前都是瑲玹表哥陪著我,如果表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瑲玹坦然自若地站在小夭身側,注視著眼前那群“迎接”的人。
    德岩仍然笑著看向小夭,餘光也沒給瑲玹,像是她身旁無人。“王姬見諒,不是舅舅阻攔,實在是父王沒有召見,我們也不敢擅自做主。”
    “若外祖父怪罪,自有我擔著,舅舅不用擔心。”小夭聞言拽著瑲玹就想登上雲輦,兩個西炎侍衛直接攔住了他們,不許小夭上雲輦。小夭淩厲地掃了一眼侍衛,轉頭盯著德岩,“瑲玹表哥真不可以去嗎?”
    當德岩再次說出見諒的時候,小夭臉色立即沉了下去,揚聲對著所有皓翎侍衛下令,“既然西炎不歡迎我,立即返回皓翎。”說完拖著瑲玹就走。
    侍衛們立刻開道,排列出整齊的隊形,德岩一看小夭不像假裝,竟是真要原路返回,著急開口:“王姬,不可胡鬧。”
    小夭怒氣衝衝,扯著嗓子對著在場的人喊起來:“我胡鬧?千裏迢迢跑來胡鬧?我堂堂皓翎王姬,在皓翎想要什麽得不到?跑到西炎胡鬧?我母親為西炎百姓戰死,我不遠千裏祭拜母親,誠心拜見外祖父。如今隻是想要自小熟悉的表哥一起,西炎侍衛竟敢阻我,讓這全天下的百姓評理,是我胡鬧還是西炎無禮!”
    德岩哪裏能想到她性子如此潑辣,像是潑婦罵街一般嚷嚷。
    若今日真讓她走了,他可要受到萬民咒罵,父王也要發怒。德岩此刻隻能忍下來,安撫地說道:“王姬誤會了,無人敢阻王姬上車。”
    話音落下,西炎所有侍衛全部退讓到一邊。小夭目的達到,不再多說什麽,拉著瑲玹就登上雲輦。
    雲輦騰飛,瑲玹注視著前方,手卻緊緊握著小夭,緊抿著唇。兩百多年了,他在幾位王叔的逼迫下,孤身一人離開西炎山。那時,他站在船頭回身望著漸漸消失的朝雲峰,心中暗暗發誓,一定會回來。
    雲輦停住,兩人攜手下車,他仰頭看著宮門前的牌匾,那是祖母親筆寫下的“朝雲殿”三個大字。他回來了,漂泊百年的他回來了,他讓沉睡在朝雲峰後山的親人們久等了。
    小夭也看著那塊牌匾,三百多年前,這裏曾滿是她和親人的歡笑,如今隻剩下她和瑲玹站在這裏。她下意識看看身側,瑤兒也不在。
    瑲玹見小夭看向身側,知她在想誰,兩人同時舉步,一起跨進殿門。小夭麵無表情走得很慢,瑲玹在她身後,也慢慢地走。
    兩人走進前殿,一位蒼老清瘦,滿臉皺紋,須髯皆白的老頭倚靠在榻上,神情疲憊正在合目而睡。聽見腳步聲,他睜開眼睛,銳利地看向兩人。
    正在練功的洛願突然被王母招喚,急忙抱著無恙顯現在王母麵前,“王母,尋我何事?”
    “這幾日小夭他們也該到西炎了,你不去看看?”王母知她無意卷入是非,不入世何以出世。
    洛願疑惑地想了想,王母不是不過問世間事嗎?為何要這樣問。“王母,我待在玉山很好,而且對外界的消息並不是完全不過問。”
    這些日子,她時不時去找鬼老頭,得知自己開始跟著王母在學卜筮,他倒是比王母更愛教導,每次一見麵就要測試自己有沒有偷懶。洛願偶爾也會借事問事,問問皓翎王過去的事。
    皓翎王與鬼老頭兩人有問必答,她逐漸弄清各氏族之間的關係與權衡利弊。
    “瑤兒,雖不知你以後要做何事,想來也是與這世間有關,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玉山清淨,沒有紛繁複雜之世事,你也得時常下山曆練。”
    當年自己沒有那一番遊走,沒有經曆諸多事,想來也不會接任王母之位。
    入世而不流於世,出塵而不絕於塵,道理懂,可想著自己這廢材的能力。“王母,你說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我要是遇見靈力高深的人,我連魚都不如,連掙紮的權利也沒有。”一掌打得魂飛魄散,散落於九天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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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你每月下山曆練幾日,假若不喜,可隨時返回玉山。”王母聽她自喻為魚,“你也不用過於謙遜,我說過,隻要你師出有名,遇事自有玉山為依仗。”
    洛願.........這不下山還不行了。悻悻地問道:“王母,我要是去把西炎王打了,算是師出有名嗎?”王母撤下法陣,她自然回到小夭身邊,小夭如今在西炎,自己這手閑不住,打了也不是沒可能。
    “打了,讓西炎王來找我。”王母好笑地盯著她,西炎王敢上玉山,自己豈有怕他之理。“為你外祖母,打他一頓也無妨。”
    洛願.............真會說笑。“那我過兩日在下去看他們。”能拖幾日是幾日,玉山天材地寶數不勝數,天天啃桃子都比山下的珍饈美饌來得有滋味。
    “今日就下山吧。”王母看出她的心思,趁她不備直接一掌將她拍出玉山。
    “師父,你倒是給點盤纏啊.......................”
    空中飄蕩著洛願驚呼的聲音,王母揚唇一笑,走到瑤池撤下法陣。獸形的烈陽與阿獙,望著在空中成為一道弧線的朝瑤................王母的脾氣好似也有幾分回到從前了。
    “咱們要給瑤兒送點盤纏嗎?”阿獙望著那道弧線,喃喃低語。
    “她不需要衣食住行,西炎王宮也缺不了無恙的吃食。”烈陽瞟了一眼阿獙,知他這是不放心。王母的話沒錯,束縛在玉山不如先遊走一些時日,弄明白心之所向。
    洛願被王母一掌直接拍到玉山山下,幸好及時化作魂體才避免摔成魂泥,還未站穩又被一股力量猛地扯住,飛向西炎。
    九鳳................王母給她關在玉山就行了,這下小廢物又不知道要管多少閑事了。難為自己這段時間偶爾去玉山陪小廢物,這一掌又給轟到大廢物身邊了。
    朝雲殿內,瑲玹與小夭不知為何,見到蒼老的西炎王都想起彌留之際的祖母,心頭一酸,齊齊跪下,“孫女孫子)回來了。”
    西炎王緩緩坐起身,微微抬了下手,“過來。”
    兩人嗑了三個頭才起身走到西炎王的身邊,小夭隨性慣了,直接坐在榻上,瑲玹則恭敬地站著。
    西炎王打量著小夭,“你長得不像你娘,不過你這臉形與嘴巴倒是真像你外祖母,與我遇見她時一樣。”那雙眼睛他自然也沒有放過。
    小夭沒見過外祖母年輕時的模樣,從她記事以來,外祖母容顏枯槁,滿臉皺紋,此刻也隻能微微一笑。
    西炎王猜出她心中所想,剛欲開口,殿內突然響起一道驚呼聲,“哎呀,我的腰。”
    三人被殿內的聲音一驚,急忙抬眸看過去。小夭與瑲玹看清地上,背部著地,正在哎呦連天的人,趕緊走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扶起來。
    小夭心裏一喜,“瑤兒,你怎麽突然來了。”
    “別提了,被一巴掌拍飛了。”洛願按著腰,抱著無恙,這力量來得猝不及防,消失的猝不及防,絲毫不給自己完美降落的時間。
    西炎王犀利地看著屋中突然出現的少女,見其餘兩人的態度,他漠然出聲,“聖女不期而至,這可不是玉山!”
    瑲玹與小夭見到西炎王突然發怒,小夭立即準備替瑤兒辯護,瑲玹也連忙彎腰準備替她說話。
    “過來替王母問聲好,替小夭外祖母問聲好。”替她便宜老舅,便宜老媽問聲好。洛願抱著無恙拉著小夭徑直走到西炎王身邊,比小夭還隨意,挨著西炎王就坐下了。
    洛洛與西炎王相識?心裏百轉千回,麵上鎮定如初,瑲玹坦然自若站好,注視著榻上坐著的三人。
    小夭看著坐在自己與西炎王中間的朝瑤,率先對著西炎王開口:“朝瑤,玉山聖女。瑤兒,我的外祖父。”
    “玉山聖女的名號,如今大荒誰人不知。”西炎王淡漠地說道,看向朝瑤的目光卻不經意變得柔和。
    “陛下萬安。”洛願回眸看向西炎王,明眸皓齒,笑得如同初生的晨曦。
    老狐狸,連身上的毛都是心機。
    西炎王像是沒有聽見朝瑤的話,轉而微笑凝視小夭,“你外祖母也曾和你一般年輕過,美貌與才華名滿大荒,很多好兒郎想娶她,可惜她選錯人了。”
    洛願..........很懂自評,沒選錯人的話,人家也不會想要戳瞎雙目了。
    小夭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接話,不願說外祖母沒嫁錯,也不能說外祖母的確嫁錯了。以前瑤兒不曾給她說過的時候,她已經能感受到兩人的不合,外祖母去世的前幾年,外祖父從未看過外祖母。除了外祖父想要提劍殺母親那次,她從未在朝雲殿見過外祖父。
    外祖母去世,外祖父重傷才搬到朝雲殿。
    她的沉默在某一方麵像是認可西炎王的話,西炎王看了一眼逗弄白虎的少女,轉而看向瑲玹,笑意散去,沒有任何溫和歡喜,隻剩下苛刻挑剔。瑲玹微微低垂眼眸以示尊敬,任由西炎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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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願抬頭笑靨如花地望著瑲玹,狼王已老,依舊冷酷心狠,這一麵決定瑲玹的帝王之路。
    “我以為你被皓翎的風流旖旎已經消磨得忘記回來了。”
    瑲玹緩緩跪下,注視著西炎王行禮答話,“孫兒讓爺爺久等了。”
    “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想好再回答,我要聽你藏在心裏的話。”
    小夭默默注視著犀利的外祖父,不卑不亢的瑲玹,餘光瞧見笑盈盈的朝瑤,這笑容自己很熟悉,笑意之下是她默默窺視。
    一個念頭突然在小夭腦海中炸開,如若瑤兒是男子,有攘權奪利,逐鹿中原之心,自己處於她和瑲玹之間,又該如何?
    瑲玹沉默一陣,目視西炎王,西炎王身側的笑顏隨之映入眼眸,坦誠說道:“我要西炎山,還有個原因,也許爺爺不信,我想爺爺了。”
    聽見瑲玹帶有孺慕之情的話,西炎王不為所動,冷冷說道:“你的兩個王叔,五個弟弟都想要西炎山,你想要就要自己想辦法,我不會幫你,就如這回來之路,隻有你自己走到我麵前,我才會見你。”
    “是。”瑲玹麵不改色,
    小夭低眸沉思,剝繭抽絲,將所有的事情結合在一起思索。
    “不要怪我心狠,不憑借自己的本事拿到,給了你,你也受不住。”西炎王微合雙眼,不輕不重的聲音卻像一擊重鼓。
    洛願聽到這話,深知西炎王沒忘記對西陵珩的承諾。西炎王的話不無道理,有本事自己來拿,拿得住才可以掌控,帝王之家最無情,想要西炎山,就得自己靠實力走到權力頂峰。
    她此刻也明白為何西炎王對瑲玹多年置之不理,就像飛鳥將孩子扔下懸崖,想活就要自己飛起來,不然就得死。瑲玹沒有成長起來之前,他見瑲玹,如同給其餘子孫釋放信號,對瑲玹來說隻是一道催命符。
    洛願回頭看了一眼沉思的小夭,帝王之路本就不易,要想坐穩,人皆可利用,情皆可舍棄。
    “孫兒明白。”瑲玹恭敬地回答。多年的經曆告訴自己,這是他回西炎的第一步,現在也不算完全走到這位冷酷帝王的眼前。。
    西炎王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聖女留下,我住在你們祖母的屋子,其餘屋子空著,你們想住哪裏住哪裏,我喜靜,侍女少,你們...........
    小夭一聽他要瑤兒留下,不免有些擔心,轉眸見瑤兒俏皮地眨眼睛,她打斷西炎王的話,插嘴說道:“沒什麽不習慣,以前外祖母活著的時候,也沒幾個侍女,那時後殿的荒草和我一樣高,我與哥哥還在裏麵捉迷藏。”
    真會陰陽,洛願回頭戲謔地看著小夭,會陰陽就多陰陽幾句,保持到底。
    西炎王笑了笑,閉上雙眸。瑲玹深深看了一眼洛洛,轉而與小夭輕輕退出大殿,沿著朱廊,走到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鳳凰樹依舊,樹冠盛大,開著火紅的鳳凰花,仿若當年,唯獨鳳凰樹下的秋千架不見了。
    “朝瑤,王母身體可好。”等瑲玹與小夭一走,西炎王立刻睜開雙眸,淩厲審視著眼前從容的少女。
    “陛下,不用客氣,有話直說。”洛願摸著無恙的皮毛,轉頭笑意不減,眼神深邃,風平浪靜,寵辱不驚,像是對西炎王淩厲視若無睹。
    “你對少昊也是如此說話?”西炎王微微一笑,目光仍然淩厲。
    “那不是,我對皓翎王會更加隨性。”前老丈人與前女婿,兩人地位一樣,人家論關係喊一聲少昊應當的。
    洛願想著去找小夭說會話,朝雲峰她也好久沒來了,無求則無畏,西炎王對自己沒感情,多餘浪費時間。
    “陛下,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不會拐彎抹角。我對你那套培養儲君計劃也沒興趣,我身後有王母,你礙於王母的麵子不能殺我,我被王母寵得性子驕縱,你那份嚴厲苛刻還是留給你大孫子吧。祝你老身體健康。”
    洛願說完不顧西炎王的神色,抱著無恙慢悠悠出了大殿。要不是這段時間她小道消息多,還不知道五王之亂也有西炎王的手筆。自己一來就點明她的身份,皓翎王對聖女的關照,王母對聖女的厚愛,想來早就查過自己了。當初他能把手伸到皓翎王宮,要得知西陵珩產下雙子不是難事。
    一向深不可測,老謀深算的西炎王,望著少女離開的背影,難得露出錯愕的神情。幹脆爽快的一番話,表明她的立場,也表明她的態度。
    啞然失笑,她們倆倒是一個比一個聰慧,也是一個比一個不拿自己這個外祖父當回事。
    “小廢物,你怎麽不打呢?”九鳳調侃地取笑她,在玉山還說要打西炎王,這一來就老實了。
    洛願抱著無恙,悠閑安逸,慢慢朝著小夭以前的宮殿走去。聽見鳳哥調侃的話,嘴硬說道:“記賬,又沒惹我。”
    “全身嘴最硬。”
    “鳳哥,以前咱們來西炎城,你當時還是真身沒進城,這兩晚過來找我唄,我帶你花天酒地。”
    九鳳九個頭都忍不住歎氣,“小廢物,你就說你這樣,我怎麽把你當女的?”每到一個大城池,她必定會去當地的賭場,娼妓館等煙花場地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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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嘛,來嘛,皓翎王給了我錢山,我還沒用過誒。”洛願有事相求鳳哥,說話語氣不由得變得軟糯嬌俏,每次九鳳聽見這聲音,全身一陣陣打寒顫,甜膩惡心到想撞牆。
    “這次打算待多久?”
    “頂多五天,多一天也待不住,這王宮冤魂太多了,我怕晚上修煉碰見他們。”
    九鳳.................“等你惹惱西炎王,連冤魂也碰不上了。”
    洛願見到小夭與瑲玹默默坐在廊下,默默地看著鳳凰花,身後站著兩個侍女,一個是小夭的侍女珊瑚,另一個洛願不認識,也不曾見過,應該是西炎王宮的侍女。
    一陣風吹過,漫天花雨簌簌落下,小夭伸手接住一朵,拔去花萼,吸取花蜜吃,笑著看向瑲玹,“哥哥,和以前一樣甜。”
    小夭遞給瑲玹一朵,瑲玹接過也放進嘴裏吸吮一口,眉眼瞬間充盈著笑意,回眸恰巧看見徐徐到來的洛洛,爽朗的笑意在他臉上浮現。
    拋開她賭氣的那段時間,她臉上好似永遠都是粲然的笑容,嬌花照水。
    小夭順著瑲玹的目光看去,見到抱著白虎走過來的朝瑤,她笑眯眯站起來接過小白虎,“他跟你說什麽了?”
    “你算算時間也知道,我不喜歡凶巴巴的老頭,沒說幾句話我就走了。”
    珊瑚瞧見眼前女子額間的洛神花印,認出這是聖女,不禁有些看癡了,原來聖女的容貌絲毫不比王姬差。瞧著聖女的氣色,忽然又有點明白她為什麽要戴麵紗掩蓋一顧傾城的容顏,如若不是額間一抹紅,漆黑的眼珠,整個人白如蒼雪。
    珊瑚連忙屈膝向聖女行禮,另一位侍女不知道突然到訪是何人,聽見珊瑚的話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趕緊屈膝行禮,“侍女桑葚,拜見聖女。”
    洛願低眸看著眼前容貌清秀的侍女,盈盈一笑,“這個名字挺好,我記得後山有桑林,我那時候隻能眼饞呦。”
    小夭舉起無恙的爪子,笑著對朝瑤揚了揚,“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吃了,這次讓你吃夠。”
    那時,她與母親在五神山,每年外祖母都派人來給母親送冰葚子,冰冰涼涼酸酸甜甜。母親舍不得多吃,每天隻拿一小碟,皓翎天熱,自己也喜歡吃,每次都和母親搶著吃。
    覺得不夠吃就讓侍女去采桑葚做冰葚子,可味道始終不如外祖母派人送的冰葚子好吃。
    瑲玹摸了摸白虎的絨毛,示意侍女先下去。珊瑚膽大嘴甜,很快就和桑葚熟聊起來,在她的指點下,開始準備洗澡水與籌備晚飯。
    說到晚飯兩人都有些為難,兩人都不知聖女的喜好,最後還是按照王姬的口味準備。
    “小夭與姑姑還在五神山之時,我那時還沒見過她們,奶奶每次看到桑葚就念叨姑姑愛吃冰,怕五神山沒有好桑葚,要做好派人給姑姑送去,我還幫奶奶摘過桑葚,一起做過冰葚子。”
    “等今年桑葚好了,我做給你們吃,保證瑤兒吃夠,也保證與奶奶的味道一模一樣。”
    洛願看了一眼笑如春風的瑲玹,味道都吃不出來,給自己吃雖然浪費但被捎帶上的心情不錯。小夭笑著點了點頭,她們都知道不可能一模一樣,失去已經失去,她們都不是喜歡沉湎於往事過去的人,
    晚上吃飯時,三人坐在廊下,瑲玹看著口味不佳的洛洛,她吃兩口就放下筷子了。“不愛吃嗎?”他與她一起進食兩次,兩次她都不怎麽動筷。
    “她脾胃虛弱,一向吃的不多。”小夭將食案上的熱湯放到瑤兒麵前,“喝點湯也行。”
    洛願搞不明白小夭做回大王姬之後,怎麽熱愛給自己投食了。哦咯一聲,淺淺喝了一口沒鹽沒味的湯,酸甜苦辣鹹的味道已經全忘了,想也想不起了。
    “尋個醫官看看。”瑲玹的皺眉在洛洛抬眸的一瞬恢複舒展。
    小夭給瑲玹夾菜,笑著打趣:“你多吃點吧,還信不過我的醫術?她這個隻能養著。”轉手又遞給瑤兒一碟子花蜜,“這個甜滋滋的,你試一試。”
    洛願.................這...........連忙安慰自己不是調侃是關心。
    小夭對瑤兒的病束手無策,隻想著讓她試著多吃點東西,說不定哪天就能嚐出味道了。
    三人用過晚飯,吩咐不用服侍,他們自己沐浴更衣。在珊瑚與桑葚的目光中,聖女與王姬一起走進屋內,剛進屋小夭懷裏立刻多了一個“大侄兒”,瑤兒已經不見了。小夭見怪不怪,把大侄兒放到榻上,獨自往熱水中一泡,舒舒服服泡個澡,泡去一身疲憊。
    洛願飄到屋頂開始修煉,小夭洗完澡又給“大侄兒”喂了些靈物,抱著它出屋門與瑲玹在後山的桑林匯合。後山的桑林依舊鬱鬱蔥蔥,一如從前外祖母在世之時。
    “洛洛怎麽沒和你一起?”瑲玹接過白虎,溫柔地撫摸著它的皮毛。
    “哎,王母教徒嚴格,她出門在外也不能耽誤修煉。”小夭望著桑林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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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瑲玹點了點頭,不忘給白虎注入點靈力。兩人慢慢走著,大多數是沉默,偶爾提起過往也都是快樂的事情。
    深夜兩人才往回走,瑲玹把白虎交給小夭,“洛洛給它取名了嗎?”
    “出門在外,叫瑤兒吧,瑤兒說它叫無恙,願它此生無恙。”瑤這個字,母親給姐妹倆取的,伴隨一生。
    “它是有福氣的,遇見瑤兒。”瑲玹摸了摸白虎的頭,說話的語氣感歎中有一抹惆悵。
    今日,她與西炎王隨性而處,師父對她的偏愛,到底為何?不管為何絕不是因為王母,隻因他太了解這兩位帝王了。
    兩人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無恙攤開肚子躺在小夭身側,始終如一的懶。小夭捏了捏它粉紅色的小爪子,毫無警惕心,白色的尾巴偶爾搖晃一下。瑤兒怎麽把白虎養得這麽溫順?百獸之王看起來更像是貴族養的解乏逗趣的玩意。
    瑲玹回房後沒多久又走出房間,夜色中獨自在鳳凰樹下做了一個秋千。洛願睜開雙眸注視著那道忙碌的身影,他要是沒有生在西炎王室,西炎王多一份愛子之心,父母長輩健在,性子肯定還與自己初見他時一樣。
    那時,所有人都活著,他與小夭受盡萬般疼愛。那時,赤宸誤會小夭是少昊的孩子,芥蒂小夭與少昊相似的麵容,可對小夭也不錯。那時,自己也幻想過,如果是正常人,與小夭一起長大,被這麽多親人包圍溫暖,會不會樂不思蜀,慢慢放下回家的執念。
    流年似水,大家都長大了,哪怕擁有共同的童年,也會走向不同的人生。
    洛願隨風落在山花爛漫的山坡上,這裏的墳塋,大部分是空墳。想著那些自己也曾見過的人,如今全都不在了,洛願心裏也不免泛酸。
    瑲玹父親的墳塋裏被若木花包圍,便宜大舅的墳頭開遍茱萸花,情深之人,生死相隨。
    她便宜外祖母,大舅母,大舅,四舅,母親,全是空墳,頂多葬著一套衣冠。二舅也沒好到哪裏去,隻有一小塊焦黑的骨頭葬在墳塋裏。外祖母生前遺願葬入西陵,所以也隻是些遺物在這裏。
    洛願目光凝視著青陽之墓,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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