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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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族長匆匆帶人攔住要去軹邑的西陵淳,“淳兒!西陵內部沒有徹查前,決不能前往軹邑。”
中原六大氏,一夕之間,兩門滅族。軹邑城的氏族人人自危,徹查手下人,沒保證自己是幹淨前,誰也不敢輕易發聲。
“父親!大家都知道我喊朝瑤姐姐,現在當姐姐的出事,我豈能袖手旁觀。”
別的不說,光是這些年朝瑤私下幫扶西陵,從沒有找西陵索取一分,遇見這事,西陵也不能坐視不理。
“我已經下令徹查族內,其餘氏族,這筆賬咱們得算!”西陵族長威嚴地注視著西陵淳身後族人。“先將公子先帶下去。”
鬼方那邊因為有長老參與此事,內部掀起肅查。其餘長老時刻注意外麵的風向,擔心兩國帝王對鬼方發難。
鬼方卻始終風平浪靜,族長如以往住在竹樓。隻不過,族長好似喜歡上挖竹筍?
鬼方褱在第二日便看到鬼丫頭的鳳凰來找他,帶來玉山傳音珠,“聖女出自鬼方,鬼方與此事無關。”
鬼丫頭說喜歡陪他挖竹筍,等他退休遊曆大荒。鬼丫頭,會好起來的。
西炎王收到瑲玹密信與各方上書,第二日朝會當眾發怒,下旨追殺殘黨。所有求情的氏族全被嚴厲申斥,帶頭求情的氏族立即更換族長。
朝會散場,西炎王立於高處看著跪倒在下方的七王與五王,“聖女重傷不治,你們用兒子抵命。一個月內自證清白,自證不了,我幫你們回到清白之身。”
七王與五王聽見陛下嚴厲的話,連連磕頭應下,斷臂求生,收拾殘局。本以為就算刺殺大王姬的事情暴露,他們也有時間清理證據,可前腳沐氏動手,後腳西炎王已經得到消息,派人趕赴中原。
西炎王回到寢殿,獨坐在殿內,看著一幅幅簡筆畫,低聲自語:“丫頭福大命大,定會沒事。”
豐隆帶著馨悅趕到辰榮山與瑲玹秘密會麵,豐隆聽到瑲玹說其中還有五王與七王的人,想一想如今的形勢,“五王與七王的人呢?”
“全死了。”瑲玹沒想到烈陽他們不僅殺光七王與五王的人,還滅鄭氏與樊氏兩族。
現在中原各氏族如同換血,分布在大荒其餘地方的氏族,隻要當初對聖女下過手,或者直接有子弟參與這次刺殺,不僅明麵要被各方追殺審問,暗中幾大世家也在針對。
“如今中原氏族格局轉變,到底是誰對樊氏與鄭氏下手?”父親書房燈火通明,每日忙得見不到人影。馨悅得知消息那刻,忽地想起當初朝瑤在她生辰所說的話,兩大氏族悄無聲息沒了。
瑲玹淡漠地看著豐隆與馨悅:“他們有不少人幫著沐氏、詹氏、申氏等人刺殺,想來是樊氏大郎與鄭氏嫡女在中間牽線搭橋。不知道誰殺,想來他們沒耐心等他們交人了。”
馨悅歎口氣,無奈地說道:“不管如何,朝瑤這些年的動靜太大,無意得罪這麽多人。可憐樊氏與鄭氏無辜之人,小夭恐怕也是被朝瑤牽連。”
瑲玹盯著馨悅,淡淡地問:“你什麽意思?”
馨悅心顫了一顫,喃喃低語:“我....隻是擔心朝瑤與小夭。”
豐隆安撫地拍了妹妹的背一下,“馨悅,爺爺放話了,朝瑤要是....”看了一眼瑲玹,“爺爺會親自帶兵滅了參與刺殺的氏族。”
馨悅與瑲玹不由得錯愕,赤水族長什麽意思?瑲玹沉吟不語,一會後才問道:“你現在也沒查出你爺爺與朝瑤的關係嗎?”
豐隆沉默地搖了搖頭,瑲玹釋懷地笑了笑,不重要了。沒有他們,他也不會放過任何人。
“給你們講個我小時候的故事,小時候我爹戰死,我見過世間最堅強的三個女人,我姑姑與我娘,奶奶。在那一刻淒苦無助,茫茫不知所依,也是那一刻,我發誓我要保護她們,變得無比強大,比西炎王還要強大。可他們沒有等到我強大,我娘自盡,我奶奶傷心而死,我姑姑戰死。我現在長大了,雖然不夠強大,但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親人”
“瑤兒為了救小夭才受重傷,那些人是衝著小夭去的,因為姑姑與赤宸的流言,他們以為小夭.....一群蠢貨,皓翎王與西炎王精明一生,怎麽會看不出來!”
娘死後,他遇見小神女,神女在夢裏陪了他幾百年,他一天天長大,神女在他夢裏也一天天長大。
神女會逗他開心,會教他打架,會給他年年唱生日快樂歌。
他偶爾會想小神女是不是娘找來陪他的?他盼著小神女與他在夢外見麵。可現在,他後悔了,洛洛變成朝瑤,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小神女。
他情願洛洛永遠是洛洛,而不是玉山聖女朝瑤。
瑲玹向愣怔的豐隆笑了笑,“絕大數情況下,我是個趨利避害,心狠手辣的混賬,極少數情況下,我願意走一條更艱辛的道路,不管對方是誰,為了小夭與朝瑤,我得罪誰都不為過,大不了我辛苦一點,披荊斬棘地走唄。”
瑲玹又對馨悅說道:“此事我要是忍下來,你可想過我今日為了一個理由舍棄小夭她們,他日我也許能為另一個理由舍棄保護你?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好情郎,但我絕不會放棄保護我的女人們,何況是我的親人,隻要任何人敢傷害你們,我絕不會饒恕。”
馨悅唇邊綻出笑意,眼中浮出眼淚,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豐隆大笑著給了瑲玹一拳,攬住瑲玹的肩膀,“好,我陪你走荊棘路!不過此事,對我們來說確實有利。現在五王與七王的人在中原寥寥無幾,忙著斷尾求生。”
瑲玹黑著臉,推開豐隆,“我沒有特殊癖好,七王與五王不用我們動手,爺爺那邊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馨悅看著兩人的模樣,噗嗤一下笑出聲,匆匆往外走的間隙抹去眼角淚水,“懶得理你們,我去看看小夭。”
兩人看著密室門合攏,豐隆笑問瑲玹,“你到底喜歡我妹妹多一點,還是她的身份多一點。”
“你呢?喜歡小夭的身份多一點,還是她人多一點?”瑲玹反問。
豐隆幹笑幾聲,感慨地說道:“我蠻喜歡朝瑤那種女子,不過朝瑤像風,完全摸不透。朝瑤這種女人放在任何男人身邊,都會引起男人的忌憚,連你這種對女人遊刃有餘的男人都收服不了,我就不做白日夢了。”
瑲玹臉更黑了,聲音低沉:“你爺爺說的對,朝瑤若有三長四短,我會親自帶著人將所有參與過的氏族子弟,連帶其族,通通殺光!”
西炎王與皓翎王的人一前一後到達中原,西炎與皓翎全境搜尋殘黨。西炎王的人當眾將詹雪綾監斬,皓翎王的人宣布當日皓翎王在五神山所說。
上古到現在,皓翎掌握著大荒最精湛的鑄造技藝,大部分神族子弟在成長中都需要去往皓翎,尋訪好的鑄造師,鑄造自己最稱心如意的兵器。皓翎王不僅剝奪那些氏族子弟的戰鬥力,還明言追捕參與刺殺的氏族弟子。
一時間,中原人心惶惶,生怕又起動蕩。辰榮熠安撫在各方之間,一時也難以平息憤怒,上有帝王之怒,下有民怨沸騰。
四大世家已經拿出態度,剩下的中原四大氏族保持靜默,其餘各小氏族更是噤若寒蟬。
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全城無人察覺,這麽恐怖的力量,甚至有人懷疑是玉山王母親自動手。
小夭昏睡七日,她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從冰冷逐漸變得溫暖,周身像是被泡在暖泉般舒適。
醒來的一瞬,光線侵襲,小夭呆呆地望著屋頂,耳邊響起輕柔的聲音,“小夭,身體怎麽樣?”
小夭緩緩轉頭看清身邊人,阿獙!想起那日遇見的刺殺,驚慌失措地拉住阿獙,“瑤兒呢?瑤兒怎麽樣?”
“瑤兒被王母救出來了,靈力枯竭,陷入昏睡,和你上次帶她回玉山一樣。”獙君柔和地注視著小夭,如同往昔。
“王母怎麽救的?王母不是不能下山嗎?”小夭狐疑地看著阿獙,怕他騙自己。
獙君溫柔地笑了笑,“當時很多人都看見王母虛影,大家親眼看見王母將瑤兒接回玉山。當眾宣布讓我與烈陽留下陪你,玉山封山。”
言簡意賅講起後麵的事情,這幾日大家共同決定先瞞住小夭。狐狸眼的笑意有多濃鬱,心裏的悲傷便有多洶湧。
小夭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忽然察覺自己體內的變化,指尖凝聚出靈力,不禁愣住。
“我的靈力......”
“瑤兒回玉山前動用秘術,運用若木果實幫你重塑靈脈,你的靈脈恢複了。”獙君看著小夭指尖的藍色幽光,笑著說道:“我與烈陽會留在你身邊教導你。”
烈陽沉默地站在一旁注視著藍色幽光,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恢複了?她知道瑤兒幾年前便找瑲玹要了若木果實,說是試著幫她恢複靈力,但得準備準備。
她已經習慣自己靈力低微,忽然恢複,她怎麽像是在做夢?
月光像一柄薄刃剖開記憶時,小夭忽然打了個寒顫。指尖的藍色靈光在顫抖,那不是喜悅的震顫——是某種更深處的、動物般的直覺在嘶鳴。
窗外那輪過分皎潔的月亮,在她新生的靈脈裏結成冰碴。
“瑤兒昏睡?”這句話在齒間含著太多蜜,甜得發苦。小夭凝視自己掌心,那裏本該有另一隻手來相扣。
若木果實重塑的靈脈在發燙,燙得像瑤兒最後渡給她的靈力——太燙了,燙得她忽然徹底清醒。
月光霜痕爬上她的睫毛,凝成不敢墜落的眼淚。
當夜風第三次掀動紗簾時,小夭突然笑起來。笑聲驚飛簷角銅鈴,嚇得阿獙的狐耳猛地豎起。她笑得蜷縮成團,新生的靈力在五髒六腑橫衝直撞。
多可笑啊!瑤兒用黑夜換給她天明,竟要她活在這月光如刀的謊言裏。
“你們在騙我!瑤兒出事了對不對!你們在騙我!”小夭指著阿獙眼淚簌簌落下,“我的神識看見瑤兒了。”她的神識看見自己與瑤兒在光繭裏,瑤兒的靈體分離、重組,反反複複。
瑲玹在殿外不知如何麵對小夭,忽然聽見淒厲的笑聲與質問聲,急忙跑進去。“小夭!我們沒有騙你,瑤兒真的回玉山了。”
小夭單手撐在榻上,哀求著瑲玹。“帶我回玉山,我要親眼看到瑤兒才放心。”
瑲玹趕緊坐在小夭身後,將小夭抱在懷裏安撫,“王母當著眾人宣布玉山封山,我後麵去看過,玉山不見了。”
“小夭,你剛蘇醒,不能過於激動。”獙君握住小夭的肩膀,“瑤兒沒事,王母親自出手,不會有事。”
“不!我要親自看看。”小夭掀開錦被,執意要回玉山。
瑲玹看了阿獙一眼,烈陽注視著眼前的場景,冷聲說道:“帶她回去看看。”
幾人乘坐重明鳥當夜去往玉山,小夭撐在鳥背上,注視著玉山的方向,玉山真的不見了。不管他們如何飛行,始終看不見玉山。
小夭急得在原來玉山方向哭喊:“王母,求求你,求求你讓我看一眼瑤兒。”
眾人沉默地望著玉山方向,一言不發。小夭堅決表示今夜不見到瑤兒,她不回去,喊得聲嘶力竭,嗓子發緊,最後隻能嗚嗚嗚嘶啞溢出話語。
“瑤兒,瑤兒。”
瑲玹看不下去,心中惦念,哀求地開口:“王母,你讓我們見一見,隻看一眼就好。”
王母聽著玉山外的哭喊,厲聲開口:“回去!”
外界的聲音再也無法傳入玉山,王母仰頭望著月色,她也想看一眼瑤兒。那晚神跡突顯,遠古神隻再臨玉山。
當那道裹挾著遠古氣息的光柱籠罩玉山時,玉山萬千桃花頃刻升空。光暈中浮動的身影讓她瞬間屈膝,那是傳承之力本能敬畏。
神秘冕旒上的寶石正在剝落,每一粒碎屑都映出朝瑤過往的片段:洪水中折枝的身影,戰國烽煙裏捧土的少女,以及消散在光塵中的懵懂魂靈。
光影中的存在輕觸朝瑤眉心時,那孩子像隻離群的雛鳥認不得歸途。
朝瑤身軀重歸玉山,光暈消散,玉山的月光變得蒼白。王母接住空中飄落的一片光羽——那是神明留下的唯一信物。
洛願的靈識漂浮在天地之間,三魂已散其七魄將熄。忽有甘霖自九霄垂落,散作千縷金絲穿魂而過。原已渙散之識,頓如殘冬遇陽,冰裂聲裏漸聚人形。
每縷金絲皆帶神明氣息,過處灼如熔玉,疼極反生甘美。
破碎的魂魄像冰封的泉水突然裂開。青色和紅色的靈氣從手掌進入,沿著全身經脈遊走,經過之處都發出玉石相擊的清脆聲響。胸口突然出現三點星光,一點點滲入心口。
當地魄歸位時,忽然聽見傳來鳳凰簫聲。三魂七魄都獲得了特殊靈韻:天衝魄蘊含石髓,靈慧魄藏著星塵,氣魄竟然生出昆侖山雪的紋路。
以山河為熔爐,歲月為柴火,重新煉化先天元氣。
渾渾噩噩,一會清醒,一會昏睡,不知天地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