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母女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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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內?星隕桃夭?,花瓣如流星墜落般帶著星輝光暈,簌簌而落。?絳雪回風,深紅花瓣在氣流中形成螺旋,迎風而上,縈繞著朝瑤。
西陵珩站在雲潢傾漏的花雨中,仰望天際的白衣白發少女,她的女兒,瑤兒。
天地和鳴,溯光織雨,緋霞碎玉。
“爹爹,赤地要恢複了。”靈曜仰頭看著爹爹,眼神依依不舍,“爹爹,靈曜要陪姐姐出去玩一段時間,很長時間不能再喊爹爹了。”
皓翎王停下腳步,緩緩蹲在靈曜麵前,拂過她耳畔的碎發,“靈曜,爹爹等你回家。”
“爹爹,靈曜很高興這輩子能擁有爹爹。”靈曜前傾抱住爹爹,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爹爹,往前走,你想見的人都在那裏。”
“爹爹,好似永遠也喚不夠。”
桃花瓣落在皓翎王的肩頭,像一場無聲的雪。他低頭看著懷中的靈曜,小姑娘的發絲被風拂起,蹭過他的下巴,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
“爹爹的胡子紮人。”靈曜忽然笑了,伸手去摸他泛青的下頜,指尖卻穿過了虛影。
皓翎王收攏手臂,卻隻抱到一縷帶著桃香的風。靈曜的身影越來越淡,像晨曦裏的露水,可他分明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背上,不知是融化的雪,還是自己的淚。
瑲玹與塗山璟詫異地看著靈曜的身軀消失,融化成水,匯入大地。
疑問飄散在風中,小夭蹲下身,指尖輕觸濕潤的沙土。她拾起一粒被溪水衝刷的玉石碎片,那是靈曜消失後唯一留下的痕跡,瑩白中沁著淡青脈絡,像封存了春意的冰。
妹妹。
遠處傳來三小隻的驚呼。他們腳下的荒漠已生出綿延綠意,新芽頂開沙礫,溪流反射著碎銀般的光。靈曜最後的聲音散在風裏:“爹爹,你看,春天來了。”
皓翎王獨自站起來。一片花瓣沾在他的衣襟上,嫣紅如女兒曾經簪過的絹花。
他彎腰拾起星曜落下的木雕小雀,那是她來到他身邊第十年,他親手刻給她的生辰禮,雀喙處還留著幾道牙印,像極了她偷吃蜜餞時心虛的模樣。
溪水漫過他的靴底,涼意滲進皮革。
他忽然想起靈曜奔跑時跌進淺灘,渾身濕透卻咯咯笑著撲向他。而今這春水滿山河,再無人會提著裙擺跑來,濺他一身水花。
“往前走。”他握緊木雀,對自己重複女兒的話。
沒了靈曜的帶路,塗山璟召喚神識小狐,帶領眾人尋找過去。
螢夏望見一縷金光飛向桃花林,突然停下打鬥,“她開始了。”
九鳳和相柳看了一眼螢夏,急忙趕往深處桃花林。九鳳之前來過數次,小廢物又進來過,帶著相柳直奔目的地。
朝瑤的指尖從琴弦上抬起時,一縷金焰自西陵珩心口抽離,如同被晚霞染紅的蛛絲,在風中顫顫巍巍地飄向高空。
太陽之力,此刻如臣服的螢火,乖順地纏繞在朝瑤腕間。
“瑤兒!”
西陵珩想飛身上前抓住女兒的手,卻被緋色花瓣凝成的屏障隔開。
朝瑤白發飛揚,衣袂間湧動著青、金、黑三色流光。女媧石的生機如藤蔓纏繞左臂,聖地之力在右掌心聚成雪色脈絡,而妖力與魔力則在脊背處撕扯出猙獰的暗紋。
太陽之力匯入她心口的刹那,整片桃林驟然暗沉。所有花瓣停滯在半空,連飛濺的溪水都凝成水晶般的珠鏈。
朝瑤唇角溢出一線金血,女媧石與太陽之力相撞的震蕩,讓她周身炸開無數細小的光裂。
天地好大,此生歸何處?
苦與甜慢火熬煎,淚與笑揉進煙火,離與合織就歲月。浮生千般滋味化東風,待到桃花落滿故人肩,人團圓。
指甲劃破腕間,以血凝魂。
腕間的血珠並未墜落。它們懸停在半空,如同被無形絲線串起的赤玉,每一滴都映出她破碎的瞳孔。她忽然攥緊五指,鮮血瞬間蒸騰成霧,在桃林上空鋪開一幅血色星圖。
“以血為引,召魂歸墟!”
她的聲音撕裂了凝滯的時空。所有停滯的桃花突然瘋狂旋轉,深紅花瓣剝落成鱗,露出內裏蒼白的骨朵。
溪水凝成的珠鏈一節節崩斷,水滴卻逆流而上,匯入血霧中漸漸成形的身影。
那身影沒有麵目,隻有一襲被風鼓動的戰袍,殘魂抬手虛撫朝瑤發頂,沙啞的歎息混在風裏:“傻孩子……這血引影響你的壽數。”
朝瑤卻笑了。她將染血的手指按向自己心口,那裏有太陽之力與女媧石碰撞出的裂痕:“這一世,我的命,你給的。”
殘魂驟然震顫。整片桃林的根係從地底暴起,鮮血匯入地麵,立即如千萬條赤蛇纏繞而上,貪婪吮吸她滲出的金血。而赤宸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
西陵珩再次看見那襲紅衣,迎風站立在她麵前,眼神灼熱地看著她。
所有花瓣簌簌而落,溫柔覆住兩人。
“小廢物!你他媽住手。”九鳳趕到看見小廢物又在放血。
相柳飛身上前砍斷血線,抱著她如同兩片飛雪落地。暴走的力量化作她眼底細碎的金砂,瞳孔空洞詭異。
“你又亂來。”相柳治愈她手腕上的傷口,瞪了她一眼,劃破手腕遞到她唇邊,供她吸食。
“老子錘死你這個王八蛋。”九鳳衝到相柳身邊,接替相柳,讓小廢物吸食血液。“喝喝喝,遲早被你吸幹。”
朝瑤恢複些體力,暫且封住體內蓬勃的力量,聽見鳳哥罵她,別過頭,“不喝了,沒意思。”
九鳳???“你他媽喝我的血,你沒意思?”抬手刹那聽見她氣息孱弱的話,“我暫時沒了靈力,你現在打一巴掌,我立刻斷氣。”
“老子欠你的。”九鳳氣得一巴掌拍自己額頭上。
相柳淩厲地看了看她,準備抱起她時,聽見她理所當然的話,“我要背。”
九鳳和相柳........忍。
朝瑤雙手一搭,熟練地趴在鳳哥背上,不樂意地指揮,“你手拖著我點,我要摔了。”
“我拖你大爺!”九鳳微微用力,小廢物如同落葉般掉在相柳懷裏。朝瑤眼睛一睜,得到一個冰涼直視,隨後被相柳一丟,“自己站著。”
朝瑤........行!等著。
皓翎王一步步走向桃林。他的腳步如常,仿佛每一步都充滿期盼與告別,或許是靈曜殘留的笑聲,又或許是故人再見的喜悅。
小夭看見桃林,猛地奔跑起來,邊跑邊大叫,“娘!娘!我來了,你的小夭來了。”
“姑姑!”
瑲玹與塗山璟跟著小夭的腳步跑入桃花林,烈陽舉步卻看見逍遙眼神變得憤怒,柳枝出現在手中。
“走!今天再打死他一次。”逍遙越過烈陽,大步走向桃花林。
桃林盡頭,西陵珩的綠衣在緋紅中格外醒目。花影婆娑,清風徐來,朝瑤與九鳳和防風邶倚靠著桃樹,遙望不屬於他們的團圓。
風卷著花瓣掠過皓翎王的眼角,恍若靈曜調皮的手指。
小夭站在青衫女子麵前,張了張嘴,喉嚨發澀。娘,她的娘,還是她們分離時的模樣。
“阿珩,是你嗎?”皓翎王在小夭身後喚道。
“少昊,你老了。”西陵珩溫柔的目光從小夭臉上落在少昊身上,平靜地看著他。
年華老去,故交重逢,欣然道一聲:“謝謝你對小夭和朝瑤的照顧,瑤兒都給我說了。”
“阿珩,瑤兒還好嗎?”皓翎王淡然一笑,握緊木雀。
“她在休息。”
瑲玹跑到皓翎王身後,著急地呼喚著姑姑,“姑姑!我是瑲玹。”
“瑲玹,你長大了。”西陵珩猶豫片刻,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擁住小夭,“我體內有太陽之力,所過之處,萬物俱滅。隻能在這裏等你,等了四百多年。想親口告訴你,娘對不起你,我沒有虧欠國家子民,獨獨虧欠你和瑤兒,你爹赤宸。”
“娘!”四百多年後,小夭等到她要等的人,等到她要的解釋。“娘,你好了嗎?”
“瑤兒轉移了我的太陽之力,醫治好我被灼傷的肺腑。”西陵珩如願抱住她的小夭。
瑲玹凝視著姑姑臉上淺淡的灼痕,當初他在朝瑤臉上看到過,四處打量一番,“姑姑,瑤兒呢?”
西陵珩未回答瑲玹的問題,“你身後的男子是誰?”
小夭回頭看著璟,一會心慌緊張,一陣羞澀甜蜜,又羞又怕。
“小廢物,值得嗎?”九鳳望著遠處大廢物嬌羞的模樣,別人好歹問一句,她屁都不放一個。
回頭看著斜倚桃樹,頭靠在防風邶肩膀,腿搭在他身上的小廢物。
沒了靈力,又開始沒臉沒皮,現在不恨了,開始耍無賴,動一下就喊心口疼。
“當年答應過的事,現在也算了結。”朝瑤困倦地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回應一句,“我想睡覺。”
“真是豬。”
瑲玹看了看塗山璟,皓翎王注意到小夭和瑲玹的神色,說道:“他是塗山璟,青丘塗山氏的二公子。”
塗山璟立刻對著西陵珩行跪拜大禮,“晚輩見過王姬。”
西陵珩抬了一下手,“我知道你,瑤兒說過,狐狸...嫂子。”
小夭和塗山璟.........怎麽這個稱呼,知道的人這麽多。
“娘~”小夭不好意思走過去牽住塗山璟,與他跪在一起。
皓翎王溢出一聲輕笑,語氣卻很淡漠,“瑤兒私下偶爾叫他茶狐。”
西陵珩看著跪地不起兩人,心情複雜,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塗山璟心裏有些慌張,皓翎王的語氣與西陵珩的沉默,好似不太認同他。
“阿珩!”
驀然聽見兩道熟悉的聲音,西陵珩抬頭望去,隻是一眼,便認出他們了。“烈陽,阿獙。”
“阿珩!”阿獙跑過去,眼含熱淚地注視著她。“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她安然無事的活著,四百多年未見,他們經曆過失去她的痛苦、救不出她的自責,思念,如今全部化成眼淚。
“沒有對不起,你們過得還好嗎?”西陵珩再見到兩個小夥伴,一時把跪在地上的塗山璟都忘了。
“我們很好,就是沒照顧好小夭和瑤兒。”阿獙自責地看著阿珩。烈陽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小夭,瑤兒不知所蹤。“瑤兒移走你體內的太陽之力呢?她在哪裏?”
瑤兒的白發,幾十年未見,青絲變白。“她在桃林深處休息,有人守著她。”
“阿珩,赤宸那個狗東西呢?”逍遙走過來沒見到赤宸,怒火得不到發泄。
“你?逍遙?”西陵珩遲疑一會,喚出他的名字。
“是我,他怎麽當爹的!他死了,我也得抽一頓。”逍遙左右看了看,赤宸躲哪裏去了?瑤兒不是說有辦法凝聚他的殘魂嗎?如今桃花漸漸凋謝,想來是成功了。
“陪著瑤兒。”西陵珩指了指瑤兒所在的方向。皓翎王卻看見西陵珩手中握著東西。
逍遙急忙往瑤兒所在走過去,烈陽和阿獙留下空間,追著逍遙而去,等會打散了。
三小隻???沒人看見他們?幹脆去找瑤兒。小九路過跪在地上的塗山璟時,笑容滿麵地衝著西陵珩親昵喊著:“外婆,他未婚妻在他家住了幾十年,剛搬走。”
塗山璟..........仗著是瑤兒的兒子,胡說八道。
瑲玹和小夭尷尬地看了看對方,瑤兒護犢子,罵他相當於罵瑤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