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世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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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辭舊迎新的那日,西炎王坐在兩位丫頭中間,桌上擺著的飯菜正是那日朝瑤念叨的菜色。
    瑲玹與大臣們宴飲,許多人知道聖女回辰榮山,派人問候隻得一句反向問候大過年,圖清靜,恭喜發財。
    熱熱鬧鬧的年夜飯結束,朝瑤叼著糖葫蘆騰空而起,咬掉最後一顆山楂時,糖渣子沾在了嘴角。她隨手用袖子一抹,袖口繡的“天下第一凶”四個字被雪光照得發亮。
    小夭專門為她特意繡製。
    “看好!瑞獸表演啦!”她突然朝下方喊道。小夭立刻帶頭,西炎王身側內侍等人連忙用力捧場,掌聲如雷。
    朝瑤拇指與中指一搓,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哢!”
    以她指尖為圓心,一圈金色波紋蕩開,所過之處飄雪凝滯成冰晶,霎時籠罩整個大荒,整片夜空忽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畫布。
    小夭仰頭時,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睫毛上,透過冰棱折射出七彩光暈,朝瑤的靈力在給雪染色。
    煙花炸響時,大荒醒了。
    千萬朵靈焰呼嘯升空,在雲層中炸開赤紅牡丹,花瓣上竟滾動著“普天同慶”。
    長街上,老漢的銅鑼聲、婦人的蒸糕香、孩童兜裏蹦跳的壓歲錢,全融進了一簇簇炸開的火光裏。
    屋簷院落,各家團圓,舉目賀新年。
    玉山王母望著近在咫尺燃放的煙花,露出久違的笑容,阿獙與烈陽站在王母身後,誰不貪念人間煙火,王母也不例外。
    鬼方眾人駐足在族長身後,族長竹樓外被挖得像兔子打洞,坑坑窪窪,原來聖女愛吃竹筍。
    竹筍祖孫。
    西炎王拄著蟠龍杖眯眼望去,隻見瑤兒掌心翻轉間,雪片被映成金粉色,落在小夭攤開的掌心裏,化作一滴溫熱的水。
    辰榮山的歌舞停止在巨響中,眾人相視一笑,聖女又在放煙花了。
    “眾卿共賞煙火。”
    瑲玹起身帶領眾臣,踏出宮殿,眼眸倒映出漫天流火。
    朝瑤彈指間,一枚赤金火種直衝九霄,在夜幕中炸裂成巨大的日輪。焰心是流動的熔金色,外圈迸出十二道霞光,每一道光束末端都綴著一枚青銅編鍾虛影。
    鍾擺晃動時,雪地上竟浮現出各州郡的疆域圖,朝瑤用靈力把“山河輿圖”塞進了煙花裏。
    鍾聲回蕩的刹那,日輪中心綻開一朵青蓮,旭日裂空。
    “赤宸,好久沒見過這麽美的煙花。”西陵珩與赤宸站在桃花林的邊界,凝視外麵歡慶的百黎族族民,頭頂是他們女兒放的煙火。
    “阿珩,瑤兒是不是對我這個爹”赤宸猶豫刹那,摟緊阿珩,語氣是他都不曾察覺的不安。“心裏有怨?”
    瑤兒時常讓螢夏轉交禮物,衣食住行,新奇解悶等東西,樣樣考慮周到,卻不來百黎。
    “瑤兒看似活潑驕縱卻心思敏銳,名震大荒的赤宸也會擔心女兒的不親近?”阿珩抬手扶正赤宸的發冠,靈玉雕琢蘊含日月精華,瑤兒派人送來,可滋養赤宸的魂體。“小夭來信,她們等幾日就回來,她們長大了,錯過的時光卻永遠錯過了。”
    赤宸久久凝視煙火,愧疚不會如煙火消散。孩子不會等他準備好才長大,就像樹不會等你準備好才落葉。她們與瑤兒錯過幾百年的相處,更不曾給她一日溫暖。
    通天建木如同實物在天空凝聚,樹幹由翡翠色靈焰構成,枝葉舒展時抖落無數銀粉,落地即化作麥苗、桑葉、茶芽的虛影。
    萬象更新,草木生輝
    “父王,你小閨女又在放火啦。”笑似海棠嬌豔的阿念如往昔挽著父王與母妃。
    天空一炸響,小寶貝登場。
    “這次她用的靈力。”皓翎王凝視眼前的擎天巨木,以自身靈力給全大荒放一場注目的煙火,後起之秀拚靈力高低都得問問你能放煙火嗎?
    “父王,她真是我妹妹就好了。”阿念的低語隨著煙火空隙傳入皓翎王耳中。
    那樣她兒時的身影就不會隻有瑲玹哥哥,她還有妹妹。
    “她不是一直拿你當姐妹對待?我給她的東西,她都回饋在你身上了。”皓翎王揚起溫柔的笑意。他的教導方式脫不開王室的嚴肅正經,隻有瑤兒能帶她從煙火中,領悟一切。
    “嗯。”阿念的笑容在煙火再次升空中璀璨綻放。瑲玹像是記憶中揮筆的濃墨,朝瑤則在濃墨塗上五彩的繽紛。
    朱雀形的焰火掠過農田,麥穗虛影在雪地裏瘋長。
    “兒啊,你入贅我也同意。”蓐收忽聽他爹駭人聽聞的發言,他爹同意他入贅???
    青龍部部長見到兒子驚愕的表情,向上一仰頭,“聖女這戰力,你打得過嗎?”靈力放煙火,讓多少靈力高手汗顏。
    “我要是告訴你,她比靈曜小殿下還玩得瘋,還不講道理,你怎麽想?”他陪靈曜玩耍一次,他爹便要緊張檢查他身體一番。
    “年輕人玩得瘋正常,你和自己媳婦講什麽道理?”
    瞥見他爹嘴角耐人尋味的笑,以及赤裸裸的眼神,蓐收立刻甩出驚天消息,“瑤兒不生孩子,她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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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私下?陛下寵聖女定然不允許其餘女子進門,兒子的態度更不會隨便迎娶,絕後?青龍部部長的神情瞬間如同天空煙花,五顏六色。
    玄武狀的光團沉入河川,冰封的河床下傳來魚群破冰的咕咚聲。
    當龍形煙花盤踞辰榮山上空時,百官突然集體打了個飽嗝,驚覺失態,麵麵相覷,忽見天空“食祿長春”的祝福,恍然大悟。
    “今年聖女心情不錯。”洪江目視在清水鎮上方盤桓的白虎神獸,四象鎮四方,眼角映著相柳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揚。
    “嗯。”
    玩得樂不思蜀,拋去正事,玩起來如脫韁的馬,撒歡得跑。相柳看著一簇簇煙火,今年他們又共賞煙花了。
    愛她的瘋,因為她比他還瘋。
    繡工爛、脾氣爆、做事又狂又倔,會犯錯、會耍賴、卻活得比誰都痛快,真實鮮活。
    背在身後的手,摩挲袖口胖瘦不均的蛇纏白蓮,花開生兩麵,蛇纏蓮心間。
    神與魔,都是她,同歸。
    今年的清水鎮格外熱鬧,紅燈籠掛滿整條街,士兵們再也不是在黝黑的山林過春節,齊齊走入街道,與百姓樂在一起。
    “鳳爹,你快看嘛。”無恙拽著晚宴後就待在殿內的鳳爹,那日瑤兒氣衝衝走後,鳳爹就在殿內發火,這一個月陰沉著臉。
    九鳳瞟了一眼窗外琉璃漏刻煙花,水珠狀的焰火沿著刻痕流淌,每滴“水”炸開便浮現一幕幻象。
    醜時焰牛耕田,蹄印裏長出棉花;
    辰時火龍巡天,鱗片化作驛道青石板;
    “看什麽看!一天閑的沒正事,用靈力給全大荒放煙花!”
    去他媽的,淪落到雙修突破境界修為。前腳答應,後腳立刻讓他突破,這是不放心誰呢!
    那夜纏綿時,她突然咬破他嘴唇,他還當是情趣,結果一轉眼靈脈裏湧進的神力燙得他心髒發顫。
    “誰要你他媽的多事!”他踹翻玉案,火苗竄上帷帳,老子缺那點修為?輪得到她偷偷摸摸當補藥喂!
    就算她這輩子都是靈力一般的小廢物,燒一輩子鳳凰血給她續命,他心甘情願,用她逞能!
    無恙縮了縮脖子,瞥見鳳爹頸側未消的牙印,瑤兒溜得快,全大荒看煙火,他看暴躁爹發火。
    你說生氣吧,生怕天櫃的妖不知道多在乎瑤兒,留在身上的痕跡都是自然消退。你說不生氣,這段時日動不動就發火,一句話不對能把人拆骨扒皮。
    悻悻溜走的無恙剛出殿門就被小九他們拉住,小九本想回去,傳信給他爹,他爹說不用,今夜他和洪江他們在一起。
    “鳳叔還沒消火?”毛球瞟了一眼殿門,壓低聲音避免被鳳叔聽見。
    無恙指了指窗戶,縫隙裏還能看見火焰,“一提瑤兒就發火,不知道我爹氣什麽。”
    氣什麽?九鳳聽見幾人的竊竊私語,他氣的從來不是修為突破,而是她竟把最私密的纏綿當成交割靈力的賬本。
    上古血脈,烈火裏煆出的狂骨,寧可經脈寸斷也不肯低頭求人。可小廢物偏在情動時咬破他唇,將神力灌進他靈脈,這比當眾抽他耳光更誅心。
    更恨的是她糟踐自己,她如今體內力量微妙,稍微失衡就粉身碎骨,分明是拆了骨頭給他熬湯!
    他圖的是她這點神力?他要的是她活蹦亂跳當個禍害,哪怕掀翻大荒也有他兜著。
    可這女人倒好,把他最珍視的東西,當成最不值錢的籌碼。
    最後一發煙花是人形的剪影。老人佝僂的背影在夜空裏舒展成青年模樣,抬手間千山飛雪化春雨。
    小夭認出那是外爺的身影,忽然肩頭一沉,朝瑤不知何時溜下來,毛茸茸的腦袋靠著她嘟囔“紅包別忘記……明年讓瑲玹放煙花去。”
    西炎王將紅包塞給她們“胡鬧。”卻把很好二字藏進了胡須裏的笑紋。
    遠處傳來更鼓聲,雪又悄悄下了起來,覆蓋了這場盛大狂歡的餘溫。
    盛事終將歸於平靜,唯有親情溫暖長存。小夭嫣然一笑,將她自己那份也塞到瑤兒手上,“你最小,得最多。”
    新舊交替,歲歲平安。
    西炎老氏族們認出老者是西炎王,不約而同看向陛下,隻見陛下眉目柔和,毫無介意。
    飛雪象征肅殺威嚴,春雨暗喻仁政生機。既展現王者掌控四季的磅礴氣度,又暗含其剛柔並濟的治國智慧。
    昔年鐵血征戰的帝王,如今正以春風化雨般的仁德滋養山河,歲月長河中王者精神永恒傳承。
    小夭在收拾去看望爹娘的東西,邊整理邊打趣旁邊臭美的瑤兒,“小祖宗,夠美了,能不能搭把手?”
    “不能,你有狐狸嫂子接,我也有媳婦接。”朝瑤瞥見小夭的動作一滯,看破不說破,拿著流蘇在頭上比劃。
    相柳?小夭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臭美的瑤兒,“他也去?我以為他不愛做這些。”心裏有幾分彷徨,該如何麵對。目光瞟向屋內的箱子,毒藥要不要帶上?
    “去啊,要不顯得我多寒酸。”朝瑤麵前的銅鏡映照著小夭俯身收拾的背影,“小夭,我對爹娘感情不深,你能諒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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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轉身拿起案上發飾插入瑤兒發髻,觸碰到白發,克製著心疼。彎腰與她臉貼臉,注視著銅鏡。“能,我不怨恨可以理解他們,但刻在記憶裏的東西是沒辦法改變。”
    “所以嘛,我也能理解你。”朝瑤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繼續挑選首飾。鳳哥喜歡紅色,新年得喜慶。“小夭,我這衣衫夠不夠紅?”
    “紅成新娘子。”她們都沒有紅色的衣衫,辰榮山最鮮豔的花暈染的衣衫,灼灼如焰。
    “那就好。”
    小夭瞧著瑤兒的笑容,相柳不是喜白嗎?何時喜紅了?難道是鳳哥?鳳哥的性子怎麽會做這種事。
    “啦啦啦啦”朝瑤哼著小調跑到老祖宗麵前嘚瑟一圈,“漂亮不?咱要去談戀愛了。”
    西炎王抬眸注視雪發間垂掛的珊瑚珠串,隨步伐輕響,第一眼清冷疏離占上風?,甚至帶幾分神性威壓,再看妖冶開始噬魂。
    “女大不中留,你哪天能讓你媳婦在我麵前站成一排,你是這個。”西炎王豎起大拇指。
    額間花印如血,眸中碎金流轉,既有神性之威,又有妖異之豔。
    見過她真容的人隻有兩種結局,要麽終生難忘,要麽死也不敢再想。
    多娶媳婦理所當然,男愛美,女愛俊,這土匪在純潔和妖孽之間無縫切換!
    “那你萬萬歲,我一定努力。”朝瑤蹦躂轉身跑到殿外,化作清風去紫金頂最高處等鳳哥。
    西炎王好笑地瞅著丫頭的背影,笑容剛起又來一位秀美的,“外爺,我這身好看嗎?”
    西炎王???他是鏡子嗎?
    小夭?如春日山野的桃花,靈動鮮活,梨渦淺淺。“你們都跑來問我做什麽?我又不是狐狸。”
    “外爺!”小夭嬌嗔地跺腳,央著外爺必須說幾句。
    西炎王故作無奈抬眸認真審視,漫不經心點評,“眾女之美,或惹人憐愛,或招人傾慕,或清冷孤絕,或靈動跳脫,或媚骨天成,或端莊威儀,或颯爽英烈,皆是於世俗認知的絕色,你便是靈動絕色。”
    小夭外爺粗狂爺們,也能說出這番話?“外爺,你是不是被瑤兒影響了?那瑤兒是什麽樣的絕色?”
    “你跟那個土匪比什麽。”西炎王撚須一笑,眼底浮起幾分罕見的玩味,“小夭啊,你這身打扮就像春日的桃林,任誰見了都想折一枝帶回家插瓶。可朝瑤那丫頭”他指了指外麵的飛雪,“她是懸在山巔的雪刃,美得讓雲海避讓、日月斂光。”
    小夭噗嗤一笑“外爺如今說話怎麽文縐縐的?這話說的,我難道是隨地可見的野花不成?”
    “你惱了,天下人都願哄你開心;你病了,靈藥能堆滿辰榮山,是讓人看了就歡喜的。”西炎王順手拿起案上的蜜餞遞給她,“萬象鏡,旁人照了都顯原形,偏她往跟前一站,鏡子裏竟是漫天星子亂跳,把獻寶的長老嚇得直念術語。”
    小夭撚著衣袖嘀咕“您越說越玄乎……”發間珠串撞出碎響,恍若呼應這番話。西炎王低笑“這等絕色,洪荒以來也就出了這麽一個。”
    小夭怔然,忽又狡黠眨眼“那外爺更愛哪個孫女?”
    “你倆都是我的好孫女。”西炎王拍拍小夭的腦袋,“你讓人想捧在手心裏疼,她啊”紫金頂傳來清越的鳥鳴,眼中笑意更深,“是老天爺特意送來讓這世間熱鬧幾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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