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淮軍初戰虹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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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元年春,上海碼頭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晨霧中。
黃浦江上,幾艘外國商船靜靜地停泊著,船身隨著江水輕輕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響。
李鴻章站在甲板上,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如炬地望著遠處模糊的上海輪廓。
他身著褪色的藍布長衫,腰間係著一條已經磨出毛邊的布帶,頭頂的瓜皮帽下,幾縷灰白的發絲被江風吹得微微顫動。
這位三十九歲的淮軍統帥麵容清瘦,顴骨高聳,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大人,士兵們已經在底艙待了三天三夜,不少人開始發熱咳嗽。"副將張樹聲快步走來,壓低聲音報告道。
李鴻章眉頭微蹙,轉身走向船艙入口。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汗臭、嘔吐物和黴味的濁氣撲麵而來。
昏暗的船艙裏,密密麻麻擠滿了淮軍士兵,他們或坐或臥,大多衣衫襤褸,麵色蠟黃。
由於長期蜷縮在陰暗潮濕的船艙裏,許多人身上已經起了疹子,更有甚者因暈船而嘔吐不止。
"大人來了!"有人低聲喊道,士兵們紛紛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行禮。
"都坐著別動!"李鴻章抬手製止,聲音雖輕卻充滿威嚴。
他蹲下身,查看一名正在發抖的年輕士兵的情況,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燒得不輕。"
"回大人,小的沒事..."年輕士兵聲音虛弱,卻強撐著想要站起來。
李鴻章解下自己的外袍,輕輕蓋在士兵身上,"先披著,等上岸後立刻找大夫。"
他轉向張樹聲,"傳令下去,所有發熱的士兵優先登岸安置。"
"可是大人,上海道台派來的人說,要等天黑後才能秘密登岸,以免被長毛探子發現..."張樹聲麵露難色。
李鴻章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人命關天,顧不得那麽多了。立刻派人上岸聯係,就說我李鴻章說的,必須馬上安排大夫和幹淨住處!"
"是!"張樹聲不敢再多言,匆匆離去。
李鴻章繼續在船艙中巡視,不時停下來詢問士兵的情況。
當他走到角落時,發現一名老兵正用一塊髒布包紮自己潰爛的腳踝。
"老周,你的腳怎麽了?"李鴻章認出了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親兵。
"沒事大人,就是在安慶突圍時中的箭傷,一直沒好利索..."老周咧嘴笑了笑,露出幾顆殘缺的黃牙。
李鴻章蹲下身,親自為老周檢查傷口。傷口已經化膿,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這傷必須立刻處理,否則你這隻腳就保不住了。"他轉頭喊道,"來人!把老周抬到甲板上去,準備熱水和幹淨布條!"
"大人,使不得啊!"老周急得直擺手,"我這把老骨頭不值當..."
"胡說!"李鴻章沉下臉,"淮軍上下,每一個兄弟都是我的手足。沒有你們,我李鴻章什麽都不是!"
當日下午,淮軍開始分批登岸。士兵們拖著虛弱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走下跳板。
他們衣衫不整,麵色憔悴,不少人還拄著臨時找來的木棍當拐杖。
碼頭上,一些早起的小商販和苦力遠遠圍觀,指指點點。
"看呐,這就是朝廷派來打長毛的軍隊?怎麽跟叫花子似的!"
"聽說領頭的是個姓李的,以前在曾國藩手下做事..."
"就這模樣還想打長毛?別被太平軍一個衝鋒就嚇尿褲子了!"
嘲笑聲隱約傳入耳中,淮軍士兵們低著頭,拳頭卻暗暗攥緊。
李鴻章走在隊伍最前麵,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隻是腰杆挺得更直了。
淮軍臨時駐紮在城西一片廢棄的宅院裏。當天夜裏,李鴻章召集眾將議事。
簡陋的廳堂裏,一盞油燈搖曳著昏黃的光,映照在眾人凝重的臉上。
"諸位,"李鴻章環視一圈,聲音低沉而堅定。
"我們初來乍到,上海官紳對我們多有疑慮。但最緊迫的是,探馬來報,長毛慕王譚紹光率十萬大軍正向上海逼近,前鋒已至虹橋一帶。"
將領們麵麵相覷,臉上難掩憂色。淮軍雖號稱萬人,實際能戰者不過六千,且初來江南,水土不服者眾多。
"大人,我們裝備簡陋,士兵又多有病患,不如先固守城內..."一名參將小心翼翼建議道。
"不可!"李鴻章拍案而起,"若龜縮城內,不僅士氣盡失,更會讓上海官紳徹底看輕我們!必須主動出擊,在虹橋阻擊長毛前鋒!"
他走到牆上掛著的手繪地圖前,指著虹橋一帶,"此地乃通往上海要道,若能在此挫敗長毛銳氣,必能大漲我軍威名!"
次日黎明,李鴻章不顧眾人勸阻,親自帶領幾名親信前往虹橋勘察地形。
他們換上便裝,扮作商人模樣,騎馬緩緩前行。春日的江南,田野裏油菜花開得正盛,金黃一片。
遠處村莊炊煙嫋嫋,看似平靜祥和,卻暗藏殺機。
"大人,前麵就是虹橋了。"親兵低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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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勒住馬韁,眯眼觀察。
虹橋橫跨一條小河,橋麵不寬,僅容兩輛馬車並行,橋兩側是茂密的竹林和幾處高低起伏的土丘。
他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微微上揚。
"好地方...真是設伏的好地方啊!"
回到營地,李鴻章立刻召集將領部署作戰計劃。
他在地圖上畫了幾個箭頭,"長毛必從北麵來,我們派一營兵力正麵誘敵,主力則埋伏在這片竹林和土丘後。待敵過半渡橋,伏兵齊出,可一舉擊潰之!"
"大人妙計!"張樹聲讚歎道,"但誰來做誘敵之兵?此任務凶險萬分..."
"本官親自帶隊!"李鴻章斬釘截鐵地說。
眾將大驚,紛紛勸阻:"大人乃一軍統帥,豈可親身犯險!"
"請大人三思!"
李鴻章抬手止住眾人議論,"正因為我是統帥,才更應該身先士卒!淮軍初建,士兵們對我尚未信服,此戰我必須親自上陣,方能鼓舞士氣!"
四月十二日清晨,薄霧籠罩著虹橋。李鴻章身著普通士兵服裝,手持一杆火槍,站在橋北三百步外的一處矮牆後。
他身邊是精心挑選的五百名精銳,個個眼神堅毅,緊握武器。
"記住,"李鴻章低聲囑咐,"稍後交戰,隻許敗不許勝,且戰且退,務必將長毛引入伏擊圈!"
遠處,塵土飛揚,太平軍前鋒部隊出現了。他們打著"慕"字大旗,約有兩千餘人,步伐整齊地向虹橋推進。
"準備!"李鴻章舉起手,所有士兵屏息凝神。
當太平軍進入射程,李鴻章猛地揮下手,"放!"
一排槍聲響起,衝在最前麵的太平軍應聲倒下數人。
太平軍顯然沒料到會遭遇伏擊,一時陣型大亂。
"殺啊!"李鴻章率先躍出矮牆,帶領士兵衝向敵陣。
他雖已年近四十,但動作矯健如年輕人,幾個箭步就衝入敵群,舉槍刺倒一名太平軍小頭目。
兩軍短兵相接,廝殺聲震天。淮軍按照計劃,在給予敵軍一定殺傷後開始佯裝不支,緩緩後撤。
"清妖撐不住了!兄弟們追啊!"太平軍見淮軍敗退,士氣大振,呐喊著追過虹橋。
李鴻章邊戰邊退,眼角餘光觀察著戰場形勢。當太平軍大半已過橋,而後續部隊正擁擠在橋麵上時,他猛地吹響掛在胸前的銅哨。
"殺——!"
刹那間,兩側竹林中伏兵四起,槍聲如爆豆般響起。
橋上的太平軍成了活靶子,慘叫著倒下。淮軍主力從三麵包抄而來,將過橋的太平軍團團圍住。
"不要放走一個!"李鴻章高喊著,親自率領一隊騎兵從側翼殺入敵陣。
他手持一把繳獲的太平軍大刀,左劈右砍,所向披靡。一名太平軍將領見狀,挺槍直刺李鴻章麵門。
千鈞一發之際,老周從旁衝出,用身體擋在李鴻章麵前。
"大人小心!"長槍刺入老周肩膀,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老周!"李鴻章目眥欲裂,一刀斬下那名太平軍將領的首級。
他翻身下馬,扶住搖搖欲墜的老周,"堅持住!軍醫馬上就到!"
"大人...老周...沒給您丟臉吧..."老周臉色慘白,卻還強撐著笑容。
"好兄弟,你是淮軍的驕傲!"李鴻章聲音哽咽,親手為老周包紮傷口,"來人!送老周回營醫治!"
戰局已定,過橋的太平軍被全殲,未過橋的倉皇逃竄。淮軍大獲全勝,繳獲大批武器糧草。
當夜,淮軍營地篝火通明,士兵們興高采烈地分享著戰利品。
李鴻章卻獨自站在營帳外,望著滿天星鬥出神。
"大人,統計出來了。"張樹聲走來報告,"此戰殲敵八百餘人,俘獲三百,我軍陣亡四十六人,傷一百二十餘人。"
李鴻章點點頭,臉上並無喜色,"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加倍發放,傷者要好生照料。特別是老周,要用最好的藥。"
"大人愛兵如子,將士們都很感動。"張樹聲由衷地說,"今日一戰,大人身先士卒,親自衝鋒陷陣,全軍上下無不欽佩!"
李鴻章輕歎一聲,"為將者,當與士卒同甘共苦。今日之勝,全靠將士用命。"
他轉身望向燈火通明的上海方向,"經此一役,看誰還敢說我淮軍是叫花子軍!"
正如李鴻章所料,虹橋之戰的消息傳開後,上海官紳對淮軍的態度大為改觀。
原先嘲笑淮軍的商人們紛紛送來犒勞物資,連一向眼高於頂的洋人也開始正視這支新興的武裝力量。
五日後,李鴻章在臨時衙門接見上海道台吳煦和幾位士紳代表。
"李大人用兵如神,真乃國家棟梁!",吳煦滿臉堆笑,與初見時的冷淡判若兩人,"不知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鴻章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淡淡道:"長毛雖受小挫,主力猶在。本官已派人探查清楚,慕王譚紹光親率大軍駐紮在奉賢一帶,意圖再犯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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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可如何是好?"士紳們麵露懼色。
"諸位不必驚慌。"李鴻章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本官已有破敵之策。淮軍雖初來乍到,但保上海平安,責無旁貸!"
待眾人離去,李鴻章走到窗前,望著黃浦江的滾滾波濤,眼神隊遂,似有所思……。
虹橋大捷後的第八日清晨,李鴻章早早起身,換上一件半舊的藏青色長衫,獨自向傷兵營走去。
晨露未曦,他的靴子踩在泥地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營地裏已有炊煙升起,幾個早起的士兵見到他,慌忙行禮,李鴻章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忙自己的事。
傷兵營設在宅院最通風的西廂房,門口掛著防蚊的紗簾。
李鴻章掀簾而入,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藥味和血腥氣。二十幾張簡易床鋪上躺著此戰負傷的淮軍將士,兩名軍醫正忙著給傷員換藥。
"大人!"一名軍醫發現李鴻章,驚訝地要行禮。
"不必多禮。"李鴻章壓低聲音,"傷員們情況如何?"
"回大人,大多傷勢穩定,隻是..."軍醫猶豫了一下,"老周傷勢較重,昨夜發了高熱,剛剛退了。"
李鴻章眉頭一皺,快步走向最裏麵的床鋪。
老周閉眼躺著,臉色蠟黃,左肩纏著的白布上滲著淡紅色的血水。床邊木凳上放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已經涼了。
"老周。"李鴻章輕聲喚道,在床沿坐下。
老周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大...人..."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李鴻章伸手試了試老周的額頭,熱度已經退了。
他端起藥碗,用勺子攪了攪:"藥都涼了,我讓人熱熱再喝。"
"不...不用麻煩..."老周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別動!"李鴻章按住他,轉頭對軍醫道,"去拿熱藥來,再煮些稀粥。"
軍醫匆匆離去。李鴻章親自扶起老周,讓他靠在自己臂彎裏,一勺一勺喂他喝藥。
周圍的傷員們都看呆了,他們從未想過堂堂統帥會如此對待一個普通士兵。
"苦..."老周皺著臉。
"良藥苦口。"李鴻章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你救我一命,這點苦算什麽。"
老周眼中泛起淚光:"大人折煞小人了...老周這條賤命..."
"胡說!"李鴻章沉下臉,"在我淮軍,沒有貴賤之分。你們都是我的手足兄弟。"
這時軍醫端著熱好的藥回來,見狀也愣住了,李鴻章接過藥碗,繼續喂老周喝完,又親自用帕子替他擦了嘴角。
"大人..."旁邊床上一名年輕士兵忍不住哽咽,"小的們願為大人赴湯蹈火!"
"對!赴湯蹈火!"其他傷員也紛紛附和。
李鴻章環視眾人,目光深沉:"諸位安心養傷。淮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流血犧牲的兄弟。"
他起身,鄭重地向傷兵們拱手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剛出傷兵營,張樹聲匆匆趕來:"大人,英國領事麥華陀和法國領事愛棠來訪,已在花廳等候。"
李鴻章眉頭一挑:"哦?洋人鼻子倒是靈。"他整了整衣冠,"走,去見見。"
花廳裏,兩位領事正端著茶杯低聲交談。見李鴻章進來,他們起身行禮,動作標準卻掩不住眼中的審視。
"李大人,恭喜貴軍取得虹橋大捷。"麥華陀操著生硬的官話說道,他身材高大,留著修剪整齊的絡腮胡,一雙藍眼睛銳利如鷹。
"小小勝利,不足掛齒。"李鴻章淡然一笑,在主位坐下,"不知二位領事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愛棠是個精瘦的法國人,他放下茶杯,直入主題:"李大人,我們觀察到貴軍作戰勇敢,但裝備...略顯陳舊。大英帝國和法蘭西願意向淮軍出售最新式的步槍和火炮。"
李鴻章眼中精光一閃,麵上卻不露聲色:"領事先生好意本官心領了。隻是朝廷有令,不得私購洋械..."
"李大人,"麥華陀打斷他,"上海租界需要保護。如果淮軍有更好的武器,對我們都有利。"他意味深長地補充,"價格可以商量。"
李鴻章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間隙思考。洋人主動示好,這是難得的機會。但若處理不當,恐會惹來朝廷猜疑...
"此事容本官考慮幾日。"他最終說道,"不過,本官倒想先請教二位,不知租界內可有精通西洋炮術的教官?"
兩位領事對視一眼,露出笑容。
當日下午,上海道台吳煦派人送來請帖,邀李鴻章晚間赴宴慶功。
張樹聲拿著燙金請帖,麵露憂色:"大人,這吳煦前倨後恭,怕是宴無好宴。"
李鴻章正在批閱軍報,聞言頭也不抬:"鴻門宴也得去。傳令下去,備一份厚禮。"
華燈初上,道台衙門張燈結彩。吳煦親自在門口相迎,他五十出頭,圓臉微胖,一雙小眼睛總是眯著,看似和善卻暗藏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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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久仰久仰!"吳煦熱情地拱手,"虹橋一戰,大人威震江南啊!"
李鴻章還禮:"吳大人過獎。保境安民,分內之事。"
宴席設在花廳,陪客都是上海有頭有臉的官員和士紳。
酒過三巡,一名姓趙的鹽商突然開口:"聽聞李大人的淮軍英勇非常,不知能否長期駐守上海?眼下長毛雖退,難保不會卷土重來啊。"
席間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李鴻章。
李鴻章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淮軍奉旨剿匪,駐防何處,當聽朝廷調遣。不過..."
他話鋒一轉,"若上海父老不嫌棄,本官倒是願意在此多駐些時日。"
"太好了!"趙鹽商拍手,"有李大人坐鎮,我等安心矣!"
吳煦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隨即笑道:"隻是...上海地小物薄,恐難供養大軍啊。"
李鴻章早料到這一手,從容道:"吳大人多慮了。淮軍自備糧餉,絕不擾民。相反,本官還打算疏通商路,讓上海更加繁榮。"
"哦?"幾位商人立刻來了興趣。
"本官觀察上海碼頭淤塞嚴重,商船進出不便。若能組織兵勇疏浚,再派兵保護商隊,想必對各位生意大有裨益。"李鴻章侃侃而談。
商人們紛紛點頭稱讚。吳煦見勢不妙,急忙岔開話題:"李大人用兵如神,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鴻章目光炯炯:"慕王譚紹光雖敗,主力猶存。本官已派人探查,其部現盤踞奉賢一帶。淮軍不日將主動出擊,一舉殲滅之!"
"這..."吳煦臉色微變,"大人初來乍到,不如先休整..."
"兵貴神速。"李鴻章斬釘截鐵,"若等長毛恢複元氣,上海危矣!"
宴席散去時,吳煦不得不承諾提供五千兩軍餉和城東一片營地給淮軍長期使用。
李鴻章走出道台衙門,夜風拂麵,他深深吸了口氣。
"大人高明。"跟在身後的張樹聲低聲道,"既得了實惠,又堵住了吳煦的嘴。"
李鴻章冷笑:"這些地方官,隻知自保。若不逼一逼,怎肯出力?"
翌日清晨,李鴻章帶著親兵巡視虹橋戰場。
春雨過後,戰場上殘留的血跡已被衝刷幹淨,隻有折斷的兵器和燒焦的旗幟還散落四處,訴說著那日的慘烈。
"大人,此戰我軍雖勝,但傷亡不小。"張樹聲指著地上幾處掩埋的痕跡,"長毛火器雖不如我軍精良,但人數眾多,衝鋒悍不畏死。"
李鴻章蹲下身,撿起一枚變形的鉛彈,在掌心掂了掂:"西洋列強早已用上後膛槍,射程、精度遠勝我們這種老式火銃。"
他站起身,目光堅定,"必須更新裝備,否則下次遭遇長毛主力,勝負難料。"
"可是朝廷..."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鴻章沉聲道,"你今日就去聯係英國領事,先買兩百支恩菲爾德步槍,再雇兩名炮術教官。"
"遵命!"張樹聲精神一振,"有了洋槍洋炮,看長毛還敢囂張!"
正說話間,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探子滾鞍下馬:"報!慕王譚紹光聯合納王郜永寬、忠王李秀成部,率五萬大軍向上海殺來,前鋒已過南翔!"
張樹聲臉色大變:"五萬!大人,這..."
李鴻章卻出奇地平靜,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來得正好。傳令各營,準備迎敵!"
回到大營,李鴻章立刻召集眾將議事。他站在地圖前,手指點在南翔位置:"長毛此番來勢洶洶,但有三點可為我所用。"
眾將屏息聆聽。
"其一,長毛雖眾,卻是幾股勢力拚湊,指揮必不統一;
其二,南翔至上海水路縱橫,大股兵力難以展開;
其三..."李鴻章嘴角微揚,"他們不知我軍已得洋人支持,可出其不意。"
"大人意思是..."一名參將疑惑道。
"主動出擊,半渡而擊之!"李鴻章一拳砸在地圖上,"就在南翔與上海之間的野雞墩設伏,打他個措手不及!"
眾將麵麵相覷,既敬佩又擔憂。淮軍雖士氣高漲,但麵對五萬大軍,畢竟實力懸殊。
"諸位不必憂慮。"李鴻章看穿眾人心思,"本官已有妙計。張樹聲!"
"末將在!"
"你率五百精兵,多帶旗幟鑼鼓,明日黃昏時分繞到長毛側後,虛張聲勢,做出大軍來援之態。"
"遵命!"
"其餘各營,今夜秘密開拔,埋伏在野雞墩兩側蘆葦蕩中。待長毛前鋒過了一半,聽我號令一齊殺出!"
部署完畢,眾將各自離去準備。李鴻章獨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他知道,這一戰將決定淮軍能否在上海真正站穩腳跟。勝,則名利雙收;敗,則萬劫不複。
"大人,老周求見。"親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讓他進來。"
老周左臂吊著繃帶,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大人,聽說要打仗了?老周請求歸隊!"
"胡鬧!"李鴻章皺眉,"你的傷..."
"不礙事!"老周挺直腰板,"老周左手不能用,右手還能拿刀!再說..."他壓低聲音,"大人身邊不能沒有老人護衛。"
李鴻章心中一暖,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其實此時,李鴻章心裏想的是師父曾國藩,送他離開安慶時的諄諄教導,帶兵當愛兵如子,這樣才能有士兵為你拚死向前,為將者方能成就大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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