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花屋三百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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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治元年深秋,湘軍大營裏飄著腐草與血腥混雜的氣息。
    周寬世站在雨花台高地上,望著山下連綿的灰白色營帳,握緊了腰間那柄鑲著瑪瑙的西洋佩劍。
    一個月前他從歐洲帶回的十二箱金雞納霜,此刻正在軍醫帳中熬煮成褐色的藥湯。
    "大人,九帥帳中又倒下了三個親兵!"副將急匆匆跑來,甲胄上沾著暗紅的血漬。
    周寬世嗅到風中飄來的腥甜,那是湘江子弟特有的體味混著腐肉氣息。
    他解下頸間銀十字架扔進藥鍋:"把這聖物融了,就說這是西洋教士的秘法。"
    暮色降臨時,三百口鐵鍋同時在紫金山腳支起。
    周寬世記得在聖瑪利亞教堂看到的場景——那些垂死的瘧疾病人飲下藥汁後,眼白裏的血絲就像退潮般消散。
    此刻他盯著最先飲藥的士卒,直到那人蠟黃的臉上泛起血色,方才對著南京城頭冷笑:"長毛賊的瘟神,終究敵不過西方的聖藥。"
    臘月廿三,京師八百裏加急的聖旨抵達時,周寬世正在擦拭那尊威尼斯琉璃聖母像。
    黃綾詔書上"賜珍珠三百鬥"的字樣映著雪光,讓他想起洞庭湖冬日結冰的珍珠蚌。
    當欽差念到"準建宅邸以彰殊榮",他忽然聽見湘江支流漣水河的嗚咽,那是十年前在楊家灘當抓泥鰍郎時,雙腳在田壟中濺起的泥漿。
    次年驚蟄,三百艘烏篷船載著太湖石逆流而上。
    最前頭的官船甲板上,周寬世撫摸著葡萄牙商人進貢的鍍金地球儀,指尖停在亞得裏亞海那個針尖大的藍點上。
    彭勝安總管呈上宅院圖紙時,他抽出羽毛筆在徽派馬頭牆旁添了座哥特式塔樓:"要裝那個威尼斯運來的彩色玻璃窗,就是畫著聖喬治屠龍的那麵。"
    金盆村的匠人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營造方式。
    九丈高的青磚牌坊上,"三百鬥堂"四個鎏金大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堂屋三百鬥的名字由周寬世親自擬定,取詔書中賜珍珠三百鬥其中的三個字,寓意家中金銀滿屋、財富相當富足之意。
    漢白玉階前蹲著兩尊巴洛克風格的石頭獅子,眼珠是用瀏陽焰火剩下的硫磺晶石鑲嵌而成。
    正廳的冬瓜梁上雕著二十四孝圖,梁柱間卻懸著水晶吊燈,那些棱鏡般的切麵將陽光折射成七彩光斑,落在跪地接旨的周寬世蟒袍補服上。
    四位佳麗入宅那日,恰逢意大利工匠在安裝自鳴鍾。
    辰時三刻,上海杜雨晴的轎輦剛過垂花門,鍾樓裏突然迸發出《馬賽曲》的旋律。
    走在最後的英格蘭美女露西布朗掀開轎簾,琥珀色瞳孔裏映著歇山頂上鍍金的十字架。
    正房劉靜姝捧著鎏金暖手爐冷笑:"到底是番邦女子,連時辰都算不準。"
    中秋夜宴時,三百盞琉璃宮燈將水榭照得通明。
    周寬世坐在紫檀太師椅上,看正房劉靜姝用金算盤核對南洋珍珠的賬目,。
    那些渾圓的珠子正在景德鎮瓷盤裏流淌,像凝固的月光。
    露西彈奏的威尼斯小夜曲飄過曲廊,鋼琴,那是他特地從露西的老家英吉利倫敦海運而來。
    三太太杜雨晴愛看書,整天泡書屋,也常幫周寬世翻譯些科學技術方麵的書籍。
    後花園假山深處,周寬室用進口的歐洲白水泥修建了多間巨大的密室,這些密室能貯存財物,也是具備防禦功能的巨型軍事堡壘。
    如果三百鬥這座宅子突然遭襲,這些密室能成為家人最後的防護所,密室門一關,一般的槍炮不能傷密室分毫。
    劉靜姝正指揮仆人將禦賜的黃金熔鑄成送子觀音像模樣,坩堝裏金水沸騰的聲音,竟與秦淮河上的笙歌有幾分相似。
    子夜時分,周寬世獨坐露西歐式別墅的露台。
    意大利紅酒在夜光杯中泛著瑪瑙色,遠處漣水河上似乎能傳來當年纖夫號子的殘響。
    周寬世忽然想起聖瑪利亞教堂那位老神父的話:"珍珠要裹在血肉裏才養得出光華。"
    周寬世的手指撫過露西贈送的鑲珍珠燧發槍,這是周寬世在訪歐回國後,利用露西布朗家族的歐洲煉鋼技術,在湖北武漢的漢陽鎮,組建的漢陽鋼鐵廠,剛生產出來的最先進的槍械產品。
    苗女青禾,在三百鬥宅院深處,正托著腮坐在房屋的一張中式圓桌前,似乎在沉思著些什麽。
    比起數年前三河鎮的竹林,青禾她有點開始珠圓玉潤,她這些年,在楊家灘撫養同周寬世的一對嬌兒,他們正圍著她在嬉戲……。
    其實這些年的楊家灘奉旨修建的花屋越來越多,最開始修的,當然是奉鹹豐帝旨意修建的古鬆堂,又叫餘慶堂,那是鹹豐帝為表彰為國捐軀的湘軍將領劉騰鴻、劉騰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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