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拯救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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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2年的夏天,江南濕熱難當。
曾國荃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外,望著不遠處天京城高聳的城牆,眉頭緊鎖。
湘軍已經圍困天京數月,城內太平軍糧草漸盡,這本該是勝利在望的時刻,但此刻他的心頭卻壓著一塊巨石。
"大人,又死了十七個。"副將彭毓橘快步走來,聲音低沉,"今早新增病患四十三人,醫官們已經忙不過來了。"
曾國荃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指節發白。他轉身走進指揮所,帳內悶熱異常,幾名將領正圍在地圖前低聲討論,見他進來立刻肅立。
"各部情況如何?"曾國荃沉聲問道。
"回大人,吉字營病倒近三成,貞字營也有兩成士兵臥床。"彭毓橘匯報道,"最嚴重的是護衛營,已有過半人無法作戰。"
曾國荃一拳砸在桌案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查清楚是什麽病了嗎?"
軍醫官陳德修上前一步,這位須發花白的老者眼中布滿血絲:"稟大人,症狀多為高熱不退、上吐下瀉,繼而昏迷不醒。
老朽行醫四十載,從未見過如此迅猛的疫症。恐怕...恐怕是瘴癘之氣與屍毒相合所致。"
指揮所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在這圍城的關鍵時刻,若軍中瘟疫繼續蔓延,不僅前功盡棄,更可能全軍覆沒。
"報——"一名親兵慌張闖入,"曾四爺突發高熱,已不省人事!"
曾國荃臉色驟變,顧不得眾將領,大步衝出帳外。
他的親弟弟曾國葆所住的營帳不遠,此刻帳外圍滿了人。
掀開帳簾,隻見曾國葆麵色潮紅地躺在榻上,呼吸急促,額頭上覆著濕巾,卻仍汗如雨下。
"國葆!"曾國荃跪在榻前,握住弟弟滾燙的手。年僅三十四歲的曾國葆是湘軍重要將領,更是他的左膀右臂。
隨行軍醫顫抖著聲音:"大人,四爺症狀與軍中瘟疫相同,恐怕...凶多吉少..."
"放屁!"曾國荃怒喝,"給我治!用最好的藥!"
"大人,軍中藥物已所剩無幾,而且對這種疫症...收效甚微..."
曾國荃胸口劇烈起伏,他轉頭看向帳外陰沉的天色,想起前日截獲的太平軍信報。
洪秀全宣稱"天父降災"於湘軍,要讓他們全部死在天京城下。難道這裝神弄鬼的預言真要應驗?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噩夢。瘟疫如野火般在軍中蔓延,每天都有數十人死亡。
曾國荃下令焚燒死者衣物,用石灰消毒營地,卻無法阻止疫情的擴散。
更糟的是,曾國葆病情日益嚴重,已進入譫妄狀態,時而高呼殺敵,時而喃喃自語。
"大人,軍中傳言這是太平軍的妖法,我們...我們敵不過啊..."一名偏將膽怯地說道。
"閉嘴!"曾國荃怒目圓睜,"再敢動搖軍心,軍法處置!"
但他心裏明白,軍心確實在動搖。每晚都能聽到士兵們偷偷祭拜,求神靈驅除瘟疫。有些營隊甚至出現了逃兵。
第七天傍晚,當夕陽將湘軍營地上空染成血色時,一隊人馬從西邊疾馳而來。
為首的將領風塵仆仆卻精神矍鑠,正是從歐洲考察歸來的湖南提督周寬世。
"九帥!"周寬世下馬後立即行禮,"屬下聽聞軍中瘟疫橫行,特地帶回西洋特效藥物與醫械,前來相助!"
曾國荃如見救星,一把抓住周寬世的手臂:"寬世兄!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周寬世沒有寒暄,直接問道:"疫情如何?症狀為何?"
當得知症狀包括高熱、寒戰、嘔吐腹瀉後,周寬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我在意大利所見霍亂症狀相似。快帶我去看最嚴重的病患!"
曾國荃親自帶路來到曾國葆的營帳。周寬世檢查後,從隨行木箱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白色藥丸:"這是西洋人從金雞納樹皮中提取的奎寧,專治熱症。快給四爺服下!"
他又取出幾件奇怪的器械——體溫計、聽診器,還有幾瓶消毒藥水。
曾國荃雖看不懂這些西洋玩意兒,但此刻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周寬世雷厲風行,立即召集所有軍醫,下達一係列指令:將病患按輕重分營隔離;所有飲用水必須煮沸;士兵飯前便後要用肥皂洗手;營地每日噴灑石炭酸溶液消毒...
老軍醫陳德修皺眉:"周大人,這些西洋法子與我中華醫術大相徑庭,恐怕..."
"陳老,"周寬世正色道,"我在歐洲親眼目睹這些方法控製住了霍亂疫情。眼下非常時期,不妨一試。"
當夜,周寬世親自監督第一批重症患者服藥。他帶來的奎寧數量有限,必須精確計算劑量。
曾國荃守在一旁,看著弟弟服下那奇怪的白色藥丸,心中忐忑。
"九帥且去休息,這裏有我。"周寬世勸道。
曾國荃搖頭:"國葆若有不測,我有何麵目見家兄國藩?"
周寬世歎息,不再相勸。兩人守在病榻前,燭光搖曳,映照著曾國葆潮紅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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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曾國葆突然劇烈抽搐,口吐白沫。曾國荃大驚失色:"怎麽回事?!那藥有問題?"
周寬世卻鎮定地按住病人,翻開眼皮檢查:"是瘧疾常見的凶險發作,說明藥物正在起效。"
他迅速從藥箱取出另一瓶藥水,小心滴入曾國葆口中。
"這是什麽?"曾國荃緊張地問。
"阿托品,可以緩解痙攣。"周寬世額頭滲出細汗,"我在柏林醫學院見過類似病例。"
整整一夜,周寬世未曾合眼。黎明時分,曾國葆的高熱竟奇跡般退了些,呼吸也平穩許多。曾國荃握住周寬世的手,一時語塞。
"四爺體質強健,加上藥物對症,應該能挺過來。"周寬世疲憊地笑了笑,"但軍中其他病患還需繼續治療。"
接下來的日子,周寬世如同陀螺般在各個病房間穿梭。
他帶來的西洋藥品雖有效,但數量有限,必須與中藥配合使用。
老軍醫陳德修從最初的懷疑變為欽佩,主動學習這些新方法。
"周大人,這"體溫計"當真神奇,竟能精確測知體內熱度!"陳德修摸著胡子感歎。
周寬世邊為一名士兵檢查邊解釋:"西洋醫學講究實證,通過觀察、測量來判斷病情。
比如這種瘟疫,我們已經確定是通過飲水和接觸傳播,所以隔離和消毒至關重要。"
在周寬世的指揮下,湘軍營地煥然一新。
廁所遠離水源,病患衣物煮沸消毒,士兵們養成了洗手的習慣。
更令人振奮的是,一周後,新增病例開始減少,重症患者也有了好轉跡象。
曾國葆的病情雖反複了幾次,但在周寬世的精心治療下,終於脫離了危險。這天,他能坐起來喝粥了,曾國荃喜極而泣。
"九哥,我夢見自己被關在蒸籠裏,是周大哥把我拉了出來。"曾國葆虛弱地說。
周寬世正在調配藥物,聞言笑道:"四爺吉人天相。不過真正救您的不隻是藥物,更是您自己的求生意誌。"
就在湘軍疫情逐漸控製的同時,天京城內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太平軍見湘軍未如預期般被瘟疫擊垮,開始散布謠言,說湘軍用了邪術對抗"天父之罰"。
一天夜裏,周寬世正在整理醫療記錄,曾國荃匆匆進來:"寬世兄,剛截獲太平軍信使,洪秀全又在妖言惑眾,說我們用了洋鬼子的妖術,要遭天譴。"
周寬世放下筆,冷笑道:"所謂天父降災,不過是利用自然瘟疫裝神弄鬼。現在我們有科學醫藥,戳穿了他們的謊言,自然要汙蔑我們。"
"軍中也有少數人嘀咕,說這些西洋藥物來路不正..."曾國荃眉頭緊鎖。
周寬世站起身:"九帥,明日可否集合全軍?我要親自解釋這些"西洋妖術"到底是什麽。"
次日清晨,湘軍將士在主營前集合。周寬世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身旁放著各種醫療器械和藥品。
"兄弟們!"他聲音洪亮,"有人說我周寬世帶回了洋鬼子的妖術,今天我讓大家看看,這些到底是什麽!"
他舉起體溫計:"這叫寒暑表,不過是比我們的更精確罷了!"又拿起奎寧藥瓶:"這是從南美樹木中提取的藥物,就像我們用的黃連、人參一樣,都是天生地長的東西!"
士兵們竊竊私語,有人點頭,有人仍麵帶疑慮。
周寬世繼續道:"洪秀全說天父降災,我問你們,天父會降災給保家衛國的將士嗎?這瘟疫不過是江南濕熱之地的常見疾病,我們找到了治療方法,就這麽簡單!"
曾國荃適時站出來:"弟兄們,一個月前我們日死數十人,如今疫情已控,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周大人不僅救了四爺,更救了整個湘軍!"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一個老兵高喊:"管他西洋東洋,能治病就是好藥!"眾人哄笑,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從那天起,軍中再無人質疑周寬世的方法。
疫情以驚人的速度得到控製,到第二十天時,已經沒有新增病例。
原本死氣沉沉的湘軍營地重新煥發生機,士兵們開始操練,準備最後的攻城。
一個月後的軍事會議上,眾將領精神抖擻。彭毓橘興奮地報告:"大人,各營戰力已恢複八成,隨時可以發動總攻!"
曾國荃看向周寬世:"這都是寬世兄的功勞。"
周寬世搖頭:"是全體將士配合的結果。不過..."他神色轉為嚴肅,"我建議再休整十日,等病患全部康複。天京已是甕中之鱉,不必急於一時。"
"善。"曾國荃點頭,隨即笑道,"對了,國葆今早能下地走動了,說要親自來謝你。"
周寬世擺手:"四爺客氣了。其實這次經曆讓我有個想法,戰後我想在長沙開設一家醫館,將西洋醫術與中華傳統結合,培養更多醫者。"
陳德修聞言立即道:"老朽願第一個拜師學藝!"
眾人大笑窗外,陽光穿透連日的陰雲,灑在湘軍營地上。
遠處天京城牆上的太平軍旗幟無精打采地垂著,而湘軍的大旗卻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宣告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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