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踩著碎磚斷瓦向前走去，每一步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那些破碎的瓷磚上還殘留著昔日生活的痕跡——廚房的花紋，浴室的馬賽克，兒童房裏星星月亮的圖案
    他的靴底碾過一本泡爛的相冊，照片上笑容模糊的人們，或許正以龍的形態翱翔在今日的天空
    遠處，幾條年輕的龍正在廢墟上嬉戲，它們的爪子小心地避開那些尚未完全風化的書本和相框
    "你們這群...長命的混蛋..."
    老兵低聲罵道，卻伸手接住了一條小龍不小心碰倒的陶瓷杯
    杯身上"世界最佳爸爸"的字樣已經褪色，但形狀完好
    小龍愧疚地低下頭，他卻把杯子放回了半塌的櫃子上
    那條缺趾甲的龍始終跟在他身後，像條忠誠的老狗
    當老兵在一家廢棄玩具店前駐足時，它用鼻子拱開扭曲的鐵門，從裏麵叼出一個褪色的泰迪熊
    玩偶少了一隻眼睛，但依然柔軟
    "她以前...也有個這樣的..."
    老兵的聲音哽住了
    龍把泰迪熊輕輕放在他腳邊，然後趴下來，用腦袋蹭了蹭他顫抖的手
    夕陽西下，龍群開始歸巢
    他們不是飛回山洞，而是聚集在城市廣場——那裏曾是人類舉辦慶典的地方
    珍珠母色的巨龍們用尾巴清掃著紀念碑上的藤蔓，幼龍們則忙著把找到的"寶貝"堆在中央：生鏽的自行車、裂屏的智能手機、甚至還有一台老式唱片機
    最年邁的那條龍——鱗片已經泛白——用爪子小心地擺弄唱片機
    突然，音樂響了起來，卡頓扭曲卻依然可辨，是《月光奏鳴曲》
    龍群安靜下來
    有的盤踞在斷裂的立柱上，有的趴在破碎的噴泉邊
    那條缺趾甲的龍輕輕叼住老兵的衣角，把他帶到廣場中央
    在漸濃的暮色中，老兵看見：
    一條母龍正用翅膀為幼龍們遮擋晚風，姿勢像極了人類母親懷抱嬰兒；
    幾條年輕的龍在音樂中笨拙地搖擺，仿佛在重現人類舞步；
    而最讓他心碎的，是那條最年邁的龍——它把下巴擱在紀念碑上，渾濁的豎瞳裏映出星光，前爪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鏽蝕的軍功章
    音樂戛然而止。唱片機終於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
    龍群卻開始歌唱——不是龍嘯，而是模仿人類的和聲
    音調古怪，節奏淩亂，卻執著地重複著那段旋律
    那條老龍甚至試圖用爪子打拍子，就像它還是人類時可能做過的那樣
    老兵站在廢墟與新生之間，站在短暫與永恒的交界處
    他彎腰撿起泰迪熊，拍了拍上麵的灰，然後把它放在唱片機旁邊
    "夠了...夠了..."
    他揉著龍身上粗糙的鱗片
    "我明白了..."
    星光落在這奇異的墓園裏，落在龍群守護的人類遺跡上
    他們或許能活千年，卻固執地保存著幾十年壽命的生物留下的痕跡
    不是作為戰利品，而是作為...
    "你們這些...念舊的蠢龍..."
    夜風卷著這句話，掠過廣場，掠過每一條龍微微發光的鱗片
    缺趾甲的龍把腦袋靠在他肩上，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在某個瞬間，老兵錯覺聽見了人類的輕笑
    老兵站在城市中央的廣場上，環顧四周
    那些被龍爪磨平的彈坑裏，如今長出了野花和青草
    曾經被炮火熏黑的建築殘骸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開著不知名的小花
    "真是諷刺啊......"
    他蹲下身，手指撫過一朵從彈坑裏探頭的野花
    "我們用最先進的武器互相廝殺，最後卻是你們這些長翅膀的大家夥......"
    那條缺趾甲的龍湊過來，好奇地嗅了嗅野花，打了個噴嚏
    它脖子上掛著一串生鏽的鑰匙——不知道是從哪個廢墟裏翻出來的，但它似乎很珍視這個裝飾品
    遠處，幾條年輕的龍正在清理最後一片戰爭遺留的雷區
    它們用敏銳的嗅覺找出埋藏的地雷，然後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挖出來，集中到一個深坑裏
    最年長的那條珍珠母色巨龍——老兵猜它生前可能是位工程師——正指揮著龍群用特殊頻率的吼聲引爆這些危險品
    每一聲爆炸都讓地麵微微震動，但沒有龍表現出恐懼
    它們像完成某種神聖儀式般認真工作著，偶爾會從廢墟中挖出人類遺骸，便集體低頭默哀片刻，再用翅膀輕輕掩埋
    "看那邊！"
    老兵突然指向一處
    幾條幼龍正在曾經的銀行金庫裏玩耍，它們對那些金條毫無興趣，反而爭搶著幾本泡爛的童話書
    最大的那條幼龍得意地叼著一本《小王子》，鱗片上還沾著金庫的灰塵
    缺趾甲的龍忽然用腦袋拱了拱老兵，示意他跟上
    它帶著老兵來到一處保存相對完好的建築前——是座小學
    黑板上的粉筆字依然依稀可辨："和平日快樂"
    龍群把這裏保護得很好
    課桌椅整齊排列，牆上孩子們的畫作雖然褪色但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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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體型嬌小的母龍——它鱗片上有老師常用的那種紅色墨水痕跡——正用尾巴尖輕輕翻動一本點名冊
    "你們......"老兵的聲音哽咽了，"比我們更懂得珍惜"
    夕陽西下，龍群結束了清理工作
    它們聚集在廣場上，開始每天的"儀式"——那條最年邁的龍用爪子啟動了修複好的城市噴泉，清冽的水流再次湧出
    幼龍們興奮地在水霧中穿梭，而成年龍則安靜地圍坐一圈
    缺趾甲的龍叼來一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盒，放在老兵麵前
    裏麵是一套完好的茶具，和幾包早已過期的茶包。它期待地看著老兵，尾巴輕輕搖晃
    "想喝茶？現在？"
    老兵忍不住笑了
    他席地而坐，用找到的礦泉水泡起了茶
    茶香早已消散，但儀式感仍在
    幾條龍學著他的樣子，用爪子笨拙地捧著茶杯，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夜幕降臨，星光灑在這片被戰爭創傷又被龍治愈的土地上
    噴泉的水聲和龍群低沉的哼鳴交織成奇異的安眠曲
    老兵靠在缺趾甲龍溫暖的腹部，看著滿天繁星
    "知道嗎？"
    他輕聲說，"你們做到了我們永遠做不到的事"
    龍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用下巴輕輕蹭了蹭他的頭頂，仿佛在說：這沒什麽，這本就該是世界的樣子
    所以希望與和平是現在的無價之寶，也是全人類的，也是全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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