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雨顫抖著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中央，手中的門把還殘留著體溫
    他仰頭望著天空中掠過的龍群，那些巨大的身影在夕陽下投下令人窒息的陰影
    "喂！有人嗎？！"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小鎮裏回蕩，隻有遠處便利店被風吹動的門發出吱呀的回應
    他踉蹌著跑到鄰居家門前，瘋狂按著早已斷電的門鈴
    透過窗戶，他看到餐桌上還擺著半碗發黴的麥片，勺子斜斜地插在裏麵，仿佛主人隨時會回來繼續吃完
    突然，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從鎮中心傳來
    跌跌撞撞地跑向聲源，卻在拐角處猛地刹住腳步——
    一條銀藍色的龍正蹲在加油站頂上，優雅地舔著爪子
    它的鱗片上沾著某種熒光塗料，在暮色中像星辰般閃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脖子上掛著一串...初中生的校牌
    龍發現了他
    嵐雨僵在原地，看著那條龍緩緩轉過頭來
    他本以為會看到野獸般的凶殘眼神，卻對上了一雙出奇溫柔的琥珀色豎瞳
    "你..."
    龍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夾著著熟悉人類的口音卻又帶著低沉的語氣
    "是新來的嗎？"
    它的用詞如此人性化，嵐雨一時忘了逃跑
    這時他才注意到，龍的右前爪上戴著一隻明顯太小了的婚戒，勒進鱗片的縫隙裏
    "這裏...其他人呢？"
    嵐雨聲音發抖
    龍歪了歪頭，校牌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它突然展開雙翼，示意大學生跟上來
    鎮中心的廣場上，大學生看到了答案：
    上百條龍安靜地圍坐在一塊巨大的石碑周圍
    每條龍身上都帶著人類的痕跡——有的爪子上纏著護士腕帶，有的鱗片間別著消防員徽章，最小的那條甚至戴著個小小的生日帽
    石碑上刻著全鎮居民的名字
    銀藍龍輕輕推了推呆立的嵐雨，指向石碑底部新刻的一行字：
    "我們從未離開，隻是換了種方式守護"
    這時嵐雨才注意到，每條龍的鱗片在特定角度下，都會浮現出模糊的人臉輪廓
    銀藍龍低下頭，讓他看清自己額鱗上浮現的影像——正是隔壁總給他烤餅幹的老奶奶的笑臉
    夜風驟起，龍群突然集體仰頭，發出不是龍嘯而是...鎮民們最愛的民歌合唱
    銀藍龍用尾巴尖碰了碰嵐雨的手背，鱗片溫暖得像人類的掌心溫度
    在歌聲中，大學生終於跪倒在地，淚水砸在刻滿名字的石碑上
    他明白了這個小鎮發生了什麽，也明白了為什麽這些龍如此執著地保留著人類的習慣和小物件
    當晨光再次降臨，他做出了決定
    銀藍龍緊張地看著他拿起刻刀，卻在看到他刻下的內容後發出欣喜的顫鳴：
    "嵐雨，最後的鎮民，自願加入守護"
    也許他是這個小鎮的最後一個人類，但是此時此刻，他的一生將會紀錄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候
    嵐雨站在小鎮的鍾樓頂端，初生的龍鱗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青藍色光澤
    他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地變成了爪狀，正無意識地摳著磚縫裏長出的小野花
    漸銀層老龍在他身邊緩緩趴下，磨損嚴重的鱗片發出沙沙的響聲
    這條活了不知多久的巨龍身上掛滿了各種人類的小物件——生鏽的懷表、褪色的發帶、甚至還有半副老花鏡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
    "會疼嗎？"
    嵐雨突然問道，聲音已經開始帶著龍族特有的共鳴
    老龍輕笑了一聲，從鱗片下掏出一瓶早已過期的止痛片推給他："第一次蛻變最疼，像全身骨頭被打碎重組"
    他的目光掃過嵐雨正在變異的脊椎
    "不過很快你就會發現，疼痛對龍來說...變得很遙遠"
    嵐雨嚐試伸展背後發癢的部位，兩片纖薄的膜翼"唰"地展開，帶起一陣混亂的氣流
    他驚愕地看著這對不屬於自己的肢體，突然意識到——這具身體將陪伴他度過漫長的歲月
    "我...會活多久？"
    老龍望向遠方正在整理人類相冊的龍群，它們小心翼翼用爪子翻頁的樣子既笨拙又溫柔
    "足夠久"
    它最終這樣回答
    "久到你會忘記怎麽係鞋帶，但還記得第一次學會飛行的日子"
    暮色漸濃，嵐雨的新生鱗片開始自主發光，像極了小鎮當年流行的聖誕彩燈
    老龍突然用尾巴卷來一個鐵盒，裏麵裝滿泛黃的照片
    "這些給你"
    它說
    "等我們都不在了，你要記得告訴新生的龍——這些不是標本，是我們曾經的樣子"
    嵐雨接過鐵盒時，發現自己的爪子已經無法捏住照片邊緣
    老龍幫他用魔法懸浮起那些影像，畫麵裏是小鎮居民歡慶節日的笑臉
    "等等..."我們"？"嵐雨猛地抬頭，"你也要..."
    老龍沒有回答，隻是展開傷痕累累的翅膀
    在月光下，嵐雨這才看清它的鱗片正在緩慢剝落，露出下麵半透明的物質——就像即將羽化的蟬
    "我已經延遲太久了"
    老龍的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明天早餐
    "該去陪當年那些老家夥們了"
    嵐雨想說什麽，喉嚨卻隻發出幼龍般的嗚咽
    老龍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額頭，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次
    "別這副表情"
    他笑道
    "龍的一生要經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失去人類的心，第二次是忘記人類的樣子..."
    夜風卷起地上散落的鱗片，老龍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
    "而第三次..."
    它的聲音漸漸與風聲融為一體
    "是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類也變成龍的時候"
    當朝陽再次升起，鍾樓上隻剩下嵐雨獨自盤踞
    他爪子裏攥著老龍留下的最後一片鱗，上麵歪歪扭扭刻著全鎮居民的名字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新生的龍群似乎感應到什麽，集體發出悠長的鳴叫
    嵐雨知道，那不是哀悼，而是歡迎——意味著又一個守護者加入這場漫長的告別
    他展開青藍色的翅膀，鱗片上浮現出小鎮最後一個居民的容貌
    風掠過新生的龍角，帶來無數細微的回響，像是所有變成龍的鎮民在輕聲說：
    "要活得夠久啊，我們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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