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懷表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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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表的傳承
    退休儀式的掌聲還在禮堂回蕩,顧承川已獨自回到辦公室。暮色從百葉窗的縫隙裏漏進來,在桌上投下細長的光影,正好照亮那支磨舊的聽診器和泛著銅鏽的懷表。他摸著表蓋上的凹痕 —— 那是父親當年在戰地醫院被彈片劃傷的印記,此刻在掌心烙下熟悉的溫度。
    “顧主任。” 李小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年輕人的白大褂左胸處,“川” 字標記在陰影裏若隱若現。他手裏攥著本磨破邊的手術筆記,正是顧承川三十年來的心血結晶。辦公室裏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窗外銀杏葉的清苦,像極了七年前那個暴雨夜的實驗室。
    顧承川沒有抬頭,指尖撫過懷表內側的刻字:“仁心”—— 這是李建國院長臨終前用手術刀刻下的。“坐吧。” 他指了指堆滿舊物的沙發,李小南注意到導師的白大褂下擺還沾著退休儀式上的金粉,那是獎牌掉落的碎屑。
    “記得第一次帶你進手術室嗎?” 顧承川突然開口,懷表在掌心輕輕轉動,金屬齒輪的哢嗒聲敲碎了暮色,“你把血管鉗摔在地上,手背上的汗把手術單都洇濕了。” 李小南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起自己當時盯著顧承川胸前的懷表,表蓋反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我父親是抗美援朝的軍醫,” 顧承川的聲音突然低沉,表蓋上的彈痕在光線下格外清晰,“他犧牲前把這塊表塞給我,說‘聽見滴答聲,就知道生命還在跳動’。” 他打開表蓋,泛黃的照片裏,年輕的李建國穿著白大褂,站在青岩村的老槐樹下,懷裏抱著個繈褓中的嬰兒 —— 那是顧承川第一次接生的虎娃。
    李小南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的全家福,顧承川的父親穿著洗得發白的軍裝,母親抱著年幼的他,背景是漏風的衛生室。“李院長退休時把表交給我,” 顧承川的手指劃過照片裏老人的笑臉,“他說,‘承川,懷表會停,仁心不能停’。”
    懷表突然發出清脆的報時聲,李小南看見導師的眼角泛起淚光。七年前人工心髒首次植入成功的那個淩晨,顧承川也是這樣坐在實驗室,把懷表貼在原型機上,聽著機械葉輪與表針的共振。“現在,該交給你了。” 顧承川的手掌覆在李小南手背上,懷表的金屬外殼帶著體溫的溫熱。
    李小南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表蓋上的彈痕,突然想起三年前實驗室火災,顧承川衝進火場搶出的不是科研資料,而是裝著懷表的鐵皮盒。“顧主任,” 他的聲音發顫,“我怕自己扛不起……” 話未說完,顧承川突然攥緊他的手,虎口處的老繭硌得人生疼。
    “還記得青岩村的虎娃嗎?” 顧承川指向窗外,遠處的休憩花園裏,虎娃正帶著孩子們給新栽的杏樹澆水,“他第一次摸到患者脈搏時,興奮得在曬穀場跑了三圈。” 懷表的滴答聲與遠處監護儀的規律聲響重疊,像極了生命的二重奏。
    李小南低頭看著掌中的懷表,表蓋內側的 “仁心” 二字在暮色中泛著微光。他突然想起顧承川常說的話:“醫者的白大褂會舊,聽診器會磨亮,但仁心永遠年輕。” 此刻,他感受到的不是金屬的重量,而是三代醫者用熱血和青春澆築的責任。
    “去邊疆時帶著它,” 顧承川拍了拍李小南的肩膀,白大褂袖口的補丁蹭到年輕人的領口,“昆侖山的雪再冷,也凍不壞懷表裏的心跳聲。” 窗外的北風卷起銀杏葉,卻吹不散辦公室裏流淌的溫暖 —— 那是傳承的溫度,是仁心的重量。
    當李小南起身告辭時,懷表在口袋裏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回頭看見顧承川正在整理舊物箱,白大褂下露出半截藏藍毛衣,那是李建國留下的遺物,領口的補丁依然針腳細密。“明天去青岩村嗎?” 顧承川突然問,“虎娃的第一台義診,該去聽聽他的聽診器了。”
    夜色漫進辦公室,顧承川摸著空蕩的胸口,那裏曾經掛著懷表三十年。他知道,有些東西從未離開 —— 就像李小南口袋裏的滴答聲,就像每個患者眼中的希望,就像醫學長河裏,永遠向前的傳承。
    懷表的指針在李小南掌心跳動,年輕醫生突然明白,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就像青岩村的溪流,無論繞過多少山丘,終將匯入大海,而懷表裏的仁心,將在每個接過它的醫者手中,永遠跳動,永遠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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