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集:影閣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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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川劫》
    第一章 冰封的殺意
    寒川之巔的風裹著碎雪,打在淩雪臉上時像刀子。她將最後一塊冰磚砌在洞口,沈硯之的呼吸隔著冰層傳來,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淩霜蹲在旁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口的月牙形舊疤——三天前在藥王穀祭壇,她才發現沈硯之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疤,像枚沉默的印章,蓋在兩人命運的褶皺裏。
    “他中的七日追魂散,寒潭冰髓隻能暫緩毒性。”淩霜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飄,“影閣閣主既然沒死,當年給沈硯之下毒的人,多半就是他。”
    淩雪站起身,腰間的寒川劍發出一聲輕鳴。劍穗是用冰蠶絲編的,此刻正纏在淩霜手腕上,穗尾的玉墜磕在對方手背上,留下一點冰涼的白痕。“別想這些。”她低頭理了理劍穗,忽然笑了,“記得小時候玩捉迷藏,你總躲在灶台後。每次都被我抓包,還嘴硬說灶膛暖和。”
    淩霜一怔,隨即也笑了。藥王穀的灶台總是暖烘烘的,老藥童熬藥時,她就踩著小板凳扒著灶台沿,看淩雪舉著糖葫蘆在院子裏轉圈。那時的雪落在糖葫蘆上,化得比別處都慢些。
    “這次換我藏好他。”淩雪的指尖劃過劍鞘,“你藏在我身後。”
    話音未落,遠處的雪坡傳來雪崩般的轟鳴。不是雪塌了,是人的腳步聲——數百人的鐵靴碾過冰層,帶著整齊劃一的殺意,像條黑色的巨蟒,正沿著寒川的山脊蜿蜒而來。
    為首的那人裹著玄色鬥篷,鬥篷下擺掃過積雪時,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那隻手正輕輕撫摸著臉頰,指尖劃過下頜線時,能看見新生的皮肉在舊疤上蠕動,像蛆蟲在腐肉裏鑽。
    “淩家的丫頭,別來無恙。”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冰麵,“老夫這張臉,是不是比當年更俊了些?”
    淩雪的劍猛地出鞘,寒光劈開風雪:“影閣閣主,三年前你不是死在寒川劍下了嗎?”
    “死?”閣主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枝頭積雪簌簌墜落,“噬心功修成之日,便是假死脫身之時。當年讓你們姐妹逃了,是老夫最大的失誤——不過沒關係。”他向前一步,鬥篷滑落,露出一張一半新生一半枯槁的臉,“用你們的血補全功力,這張臉,就能徹底換副模樣了。”
    影閣死士呈扇形散開,手裏的弩箭泛著幽藍的光。淩霜認出那是“鎖魂箭”,箭鏃淬了影閣秘製的麻藥,中者三刻內便會渾身癱軟,任人宰割。
    “雪兒,左後方有三處死角。”淩霜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祭壇下的暗河與寒川冰脈相連,他們的弩箭怕潮。”
    淩雪點頭,手腕一翻,寒川劍卷起漫天雪霧。雪霧中,她的身影突然分化成三道殘影,劍尖在雪地上劃出半輪殘月——正是寒川劍譜裏的“分雪式”。死士們的弩箭剛要射出,就被雪片迷了眼,待看清時,三道殘影已掠至近前,劍風掃過,十餘名死士的手腕同時飆出血花。
    “不錯的招式。”閣主拍了拍手,語氣裏帶著殘忍的讚許,“可惜,你們的師父當年要是肯把完整劍譜交出來,也不至於落得屍骨無存。”
    淩霜的瞳孔驟然收縮。師父的死因一直是個謎,隻知道三年前在與影閣的決戰中失蹤,留下的隻有一座空墓。
    “想知道你師父是怎麽死的?”閣主故意拖長了語調,“他不肯說出還魂草的下落,老夫便讓他親眼看著藥王穀的弟子一個個被煉成藥人。最後那口氣,是被自己親手種下的還魂草籽憋斷的——有趣吧?那草籽現在就在你身上呢。”
    淩霜隻覺得體內的子蠱突然瘋狂衝撞,像是要衝破經脈。三年前師父將還魂草籽植入她體內時說:“霜兒,這草能救世人,也能毀了你。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讓它見血。”那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師父早就知道影閣會找上門。
    “分心了!”淩雪的劍穗突然抽在淩霜手臂上,帶起一道血痕。就在剛才,一名死士的短刀幾乎劃到淩霜心口。
    “多謝。”淩霜回神,從袖中甩出三枚銀針。銀針穿透風雪,精準地釘在三名死士的咽喉。這是藥王穀的“追魂針”,針尖淬了麻痹神經的草藥,比影閣的毒藥仁慈些,卻同樣致命。
    閣主看得不耐煩了,突然抬手。所有死士同時後退,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將姐妹倆圍在中央。圓圈外,數十名捧著銅罐的影衛單膝跪地,罐口飄出黑色的霧氣。
    “知道這是什麽嗎?”閣主指著銅罐,“子母蠱的母蠱雖然被你們毀了,但老夫養了更有趣的東西——腐心蟲。聞著這霧,子蠱就會啃食宿主的心髒,最後從嘴裏爬出來。”
    淩霜果然感到心口傳來尖銳的疼痛,像是有無數小蟲在噬咬。她咬著牙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倒出三粒藥丸,自己服下一粒,扔給淩雪一粒:“師父配的驅蟲藥,能撐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足夠了。”閣主的臉在風雪中顯得格外猙獰,“老夫倒要看看,是你們的藥先失效,還是你們的劍先斷。”
    死士們再次逼近,這次手裏的兵器換成了帶倒鉤的鎖鏈。鎖鏈在雪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像毒蛇吐信。
    淩雪突然抓住淩霜的手腕,劍穗纏得更緊了:“記得師父教我們的‘合璧式’嗎?”
    “記得。”淩霜點頭。那是寒川劍譜的最後一招,需要兩人血脈相融才能使出。當年師父說她們血脈相克,嚴禁她們練習,可私下裏,她們偷偷練了無數次。
    “左手握右手,氣走丹田。”淩雪的聲音沉穩下來,“想象當年在灶台後偷藏的糖葫蘆,甜的。”
    淩霜忍不住笑了。那時她們總把偷來的糖葫蘆藏在灶台後的縫隙裏,怕被師父發現。有一次藏了三天,糖葫蘆上的糖霜都化了,兩人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體內的寒脈與藥脈突然開始共鳴,淩雪的寒氣順著劍穗傳入淩霜體內,竟壓製住了子蠱的躁動;而淩霜的藥氣反哺回去,讓淩雪周身的冰晶多了層溫潤的光澤。
    “這是……”閣主的臉色變了,“不可能!寒川劍脈與藥王穀血脈明明相克,怎麽會……”
    “你不懂。”淩雪的聲音帶著笑意,劍光突然暴漲,“師父說過,相克的不是血脈,是人心。”
    兩道身影在雪地裏旋轉起來,寒川劍的清冽與藥王穀的溫潤交織成一道金紅色的光帶。鎖鏈碰到光帶便瞬間融化,死士們慘叫著後退,卻被光帶的餘波震飛,撞在冰崖上,摔成碎塊。
    閣主看得目眥欲裂,突然從懷中掏出個黑色的令牌,往地上一摔:“影閣秘術——血祭!”
    所有死士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他們像瘋了一樣撲上來,用身體撞擊光帶。光帶的光芒漸漸暗淡,淩霜感到子蠱又開始衝撞,這次比之前更猛烈,像是要把她的五髒六腑都攪碎。
    “撐住!”淩雪咬著牙,掌心的血順著劍身流下,融入光帶,“還記得沈硯之說的嗎?寒川之巔的雪能凍住蠱蟲,我們再撐一刻鍾,就能到崖邊了。”
    淩霜點頭,卻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仿佛又看到了藥王穀的灶台,老藥童在熬藥,藥香混著糖葫蘆的甜味,在暖烘烘的空氣裏飄。沈硯之就站在灶台邊,手裏拿著串缺了角的糖葫蘆,衝她笑。
    “霜兒!”淩雪的呼喊把她拉回現實。光帶已經出現裂痕,一名死士的鎖鏈即將纏上淩霜的腳踝。
    淩霜突然抬手,將最後一枚銀針射向死士的眼睛,同時借力向後一躍,拉著淩雪衝向崖邊。那裏有沈硯之埋下的炸藥,隻要能點燃引線……
    閣主顯然猜到了她的意圖,親自追了上來。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枯槁的手指幾乎要抓到淩霜的後頸。
    “雪兒,放手!”淩霜突然轉身,將淩雪推向崖邊,“去點燃炸藥,我攔住他!”
    “我不!”淩雪的劍穗死死纏著淩霜的手腕,“小時候說好要一起偷糖葫蘆的,你想耍賴?”
    閣主的笑聲在身後響起:“真是感人啊。那就一起去死吧!”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到兩人的瞬間,冰洞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不是炸藥,是沈硯之的佩劍出鞘聲。
    “誰準你碰她們的?”沈硯之的聲音帶著病後的虛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殺意。他不知何時從冰洞裏爬了出來,臉色蒼白如紙,胸口的血洞還在滲血,手裏的劍卻握得極穩。
    閣主愣了一下,隨即狂笑:“一個快死的人,也敢出來礙事?”
    “快死的人,拉個墊背的還是夠的。”沈硯之的劍突然指向天空,劍尖凝聚起一點寒光,“寒川劍譜——終式·歸雪。”
    那點寒光瞬間化作漫天飛雪,每一片雪花都帶著刺骨的寒意。閣主猝不及防,被雪花掃中臉頰,新生的皮肉突然凍結,然後寸寸碎裂。
    “啊——!”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轉身就想逃。
    淩霜和淩雪對視一眼,同時出手。金紅色的光帶再次亮起,這次直接穿透了閣主的胸膛。
    閣主倒在雪地裏,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洞,眼睛瞪得滾圓:“不……不可能……”
    他的身體漸漸僵硬,最後化作一座冰雕。風雪吹過,冰雕碎裂成無數小塊,混在積雪裏,再也分不清哪是冰,哪是骨。
    死士們見閣主已死,頓時潰散。淩雪正要去追,卻被沈硯之拉住。
    “別追了。”他咳了兩聲,嘴角溢出黑血,“炸藥……引線我已經點燃了。”
    遠處傳來轟隆的巨響,寒川的崖壁開始崩裂,影閣的巢穴隨著碎石墜入深淵。淩霜看著沈硯之蒼白的臉,突然想起他在祭壇上說的話:“寒川之巔的雪,能凍住蠱蟲百年。”
    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你又騙我們。”淩霜的聲音有些哽咽。
    沈硯之笑了笑,剛想說什麽,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淩雪及時扶住他,探了探他的脈搏,鬆了口氣:“還有氣。七日追魂散的毒性被歸雪式的寒氣暫時凍住了,我們得趕緊找解藥。”
    淩霜點頭,目光落在沈硯之心口的舊疤上。陽光穿過風雪,照在那道疤上,竟與她自己的疤泛起同樣的微光。
    “雪兒,你看。”她輕聲說。
    淩雪湊過去看了看,突然明白過來:“師父當年說,沈硯之是撿來的孤兒,其實……”
    “其實他是藥王穀的人。”淩霜接過話頭,“這月牙疤,是藥王穀嫡係的標記。”
    遠處的山楂樹在風雪中搖晃,枝頭掛著的暖玉玉佩發出叮咚的聲響。那是她們從冰棺裏找到的,原本屬於初代閣主的玉佩,此刻竟像是有了生命。
    “先把他抬進冰洞。”淩雪背起沈硯之,“等他醒了,再讓他把所有事說清楚。”
    淩霜跟在後麵,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眼。崖壁的裂縫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爍,像極了小時候藏在灶台後的糖葫蘆,在暖烘烘的光裏,泛著甜甜的光。
    風雪漸漸停了,寒川之巔的天空露出一點青藍色。淩霜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除了冰雪的寒氣,似乎還飄著淡淡的藥香,和糖葫蘆的甜味。
    她知道,這不是幻覺。
    第二章 灶台後的秘密
    沈硯之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冰洞裏,身上蓋著淩霜的外袍。袍子上有淡淡的藥香,混著雪水的清冽,像極了藥王穀春天的味道。
    洞口傳來細碎的響動,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胸口的疼痛拽回原處。
    “別動。”淩霜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帶著點責備,“剛給你換了藥,再動又要裂開了。”
    她捧著個陶碗走進來,碗裏是冒著熱氣的藥湯。冰洞外,淩雪正用劍劈著冰磚,大概是想把洞口封得更嚴實些。
    “影閣閣主……”沈硯之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死了。”淩霜把藥碗遞到他嘴邊,“被你和我們的合璧式殺了。”
    沈硯之喝了口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那就好。”他鬆了口氣,目光落在淩霜手腕上,“你的子蠱怎麽樣了?”
    “沒事了。”淩霜避開他的視線,“雪兒的寒脈能克製蠱蟲,剛才合璧的時候,好像把它們凍死了。”
    沈硯之顯然不信,但沒有追問。他知道淩霜的性子,不想說的事,逼也沒用。
    沉默在冰洞裏蔓延,隻有淩雪劈冰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規律得像鍾擺。
    “你胸口的疤……”淩霜突然開口,聲音很輕,“是怎麽回事?”
    沈硯之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苦笑:“小時候被灶台燙的。”
    淩霜猛地抬頭:“你也在灶台後被燙過?”
    沈硯之點頭:“那年我大概七歲,在藥王穀的後廚偷吃東西,被老藥童發現,慌不擇路撞在了灶台上。他說我皮實,沒哭,就是留了個疤。”
    淩霜的眼睛突然紅了。她想起七歲那年,也在灶台後被燙過。那天她和淩雪偷了老藥童的糖葫蘆,藏在灶膛後麵,結果被燙到了心口。老藥童一邊給她塗藥膏,一邊罵:“丫頭片子就是皮,等你爹娘回來,看不揍你。”
    可她的爹娘早就死在影閣的追殺裏了。
    “老藥童……”淩霜的聲音有些顫抖,“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我和穀裏的一個小丫頭很像,都愛偷藏東西。”沈硯之看著她,眼神溫柔,“他說那個丫頭的心口也有個疤,像月牙。”
    淩霜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原來這麽多年,他們早就見過。在藥王穀暖烘烘的後廚,在飄著藥香和糖葫蘆甜味的空氣裏。
    “你為什麽不早說?”她哽咽著問。
    “怕你不信。”沈硯之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淚,卻被胸口的疼痛止住,“當年我偷聽到影閣的計劃,知道他們要找藥王穀的嫡係血脈,就故意和師父反目,扮成采花賊引開他們。我怕連累你,隻能遠遠看著。”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每次看到你和淩雪在一起,我都想衝上去告訴你,我認識你。可我不能。”
    洞口的劈冰聲停了。淩雪站在那裏,手裏還握著劍,眼眶紅紅的。
    “你們倆……”她吸了吸鼻子,“能不能別把我當外人?”
    淩霜和沈硯之同時笑了。冰洞裏的寒氣似乎被這笑聲驅散了些,變得暖融融的。
    “對了,解藥。”淩雪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我在影閣閣主的屍體上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解七日追魂散的。”
    布包裏是個小瓷瓶,瓶身上刻著“還魂”二字。沈硯之聞了聞,眼睛亮了:“是這個!這是藥王穀的還魂散,能解百毒。”
    淩霜倒出一粒藥丸,喂他服下。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下,胸口的疼痛頓時減輕了不少。
    “好了,現在該說說還魂草了。”淩雪在冰洞裏坐下,劍穗搭在膝蓋上,“閣主說,師父是被還魂草籽憋死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硯之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憶。“還魂草是藥王穀的聖物,能起死回生,但也能讓人變成藥人。”他緩緩開口,“當年影閣想得到還魂草,用來煉製不死軍團。師父為了保護草籽,就把它們植入了你的體內,因為隻有藥王穀的嫡係血脈才能滋養草籽。”
    “那師父為什麽會死?”淩霜追問。
    “因為草籽需要宿主的精血才能存活。”沈硯之的聲音帶著痛惜,“師父怕你出事,就用自己的精血喂養草籽,最後油盡燈枯。他死前讓我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你,不能讓影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