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集:古藝現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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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鋼相合:糖龍模具的傳承革新
暮春的雙生穀帶著雨後的濕潤,青石板路縫隙裏鑽出嫩草,溫如霜踩著晨光走進糖龍展館的後院庫房時,老匠人阿鬆正蹲在地上歎氣,手裏捧著半塊碎裂的陶模,指尖沾著未清理幹淨的糖霜,像撒了把細雪。
“阿鬆叔,又碎了?”溫如霜放輕腳步,目光落在地上那圈褐色陶片上。這是上周剛從民俗村收來的清代糖龍模具,龍身蜿蜒的紋路還清晰可見,卻在今早熬糖試模時,被學徒不小心撞翻案台,摔成了三瓣。
阿鬆點點頭,把陶片小心翼翼地攏進布包裏,聲音裏滿是惋惜:“這是咱雙生穀僅存的‘三爪躍龍’陶模,你看這龍鱗的刻法,是道光年間老溫家的手藝,現在沒人能複刻了。”他指著陶片邊緣細密的紋路,“陶模好是好,熬糖時能把溫度鎖得穩穩的,糖料在裏麵慢慢定形,龍角、龍須都能立得挺括,可就是太脆,碰不得、摔不得,傳下來的老物件沒剩幾個完整的。”
溫如霜蹲下身,指尖拂過陶片表麵細膩的釉層。她研究糖龍民俗多年,深知陶製模具是曆代匠人的智慧結晶——陶土透氣卻保溫,能讓滾燙的糖料在冷卻時均勻收縮,避免出現裂紋,可材質的脆弱性始終是個難題。這些年傳承基地收來的古模具,半數以上都有磕碰痕跡,能用的不足三成,就連新燒製的陶模,也常因運輸顛簸或操作失誤損壞,浪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就沒什麽辦法能兼顧保溫和耐用嗎?”溫如霜喃喃自語。她想起前幾日整理家族傳下的民俗手稿時,曾看到祖父記載“民國時曾有人試以錫補陶模,終因錫導熱過快而棄之”,那時的匠人或許也遇到過同樣的困境,卻沒能找到破解之法。
正思索著,庫房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風痕背著工具箱走進來,額角還沾著點機油,顯然是剛從數字工坊過來。“如霜,你要的古籍掃描件我放你桌上了,怎麽蹲在這兒?”他注意到阿鬆手裏的布包和地上的陶片,瞬間明白了緣由,“又碎了一個?”
阿鬆站起身,把布包遞給他:“風小子,你腦子活,懂技術,能不能想想辦法?咱總不能讓好手藝困在這易碎的陶模上。”
風痕接過布包,取出陶片仔細觀察,又用手指敲了敲,聽著那清脆卻帶著脆弱感的聲響,眉頭微微蹙起。他從事機械工程多年,對材料特性再熟悉不過,陶土的保溫性源於其多孔結構,可多孔也意味著強度低,想要增強耐用度,就得找一種既能貼合陶土特性,又能提升強度的材料。
“我先測下這陶模的保溫參數和抗摔強度。”風痕說著,從工具箱裏取出便攜式測溫儀和壓力傳感器,“阿鬆叔,您還記得這陶模平時熬糖時,內外溫差大概多少嗎?”
“大概能差個十五六度吧,熬好的糖料倒進去,半個時辰內溫度都降得慢,這樣龍紋才能刻得清楚。”阿鬆回憶著,“要是用金屬模,不到十分鍾就涼透了,糖料一縮,紋路就模糊了。”
風痕點點頭,一邊記錄數據,一邊和溫如霜交流:“陶土的導熱係數低,保溫性好,但抗衝擊強度隻有5pa左右,稍微碰撞就容易裂。金屬的話,鋼的強度夠高,可導熱太快,直接用肯定不行。”
“那能不能把兩者結合起來?”溫如霜突然想起祖父手稿裏“錫補陶模”的記載,“就像以前匠人用錫修補陶碗,既保留陶的特性,又用金屬加固。”
風痕眼睛一亮:“這思路可行!我們可以做‘複合結構’——內層用陶土,保留它的保溫性和紋路刻製優勢;外層用薄鋼,增強整體強度,同時控製鋼層的厚度,避免影響保溫效果。”他拿出紙筆,快速畫起設計圖,“內層陶土可以做成可拆卸的,方便更換不同紋路的模具;外層鋼殼設計成卡扣式,既能牢牢固定陶土,又方便裝卸。”
阿鬆湊過來看設計圖,雖然看不懂那些專業參數,卻能明白大致結構:“這樣一來,陶模有鋼殼護著,就不怕摔了?那熬糖時,鋼殼會不會影響溫度?”
“我會計算好鋼層的厚度和導熱係數,確保內外溫差控製在1215度之間,和純陶模差不多。”風痕指著設計圖上的夾層,“這裏還可以加一層超薄的隔熱棉,進一步減少熱量流失,同時緩衝陶土和鋼殼之間的碰撞。”
接下來的一周,風痕幾乎泡在數字工坊裏。他先用3d建模軟件構建模具的三維模型,反複調整陶土內層的厚度、鋼殼的弧度,以及卡扣的位置,確保每一個細節都精準無誤。溫如霜則幫著查閱古籍,從《考工記》《天工開物》中尋找古代匠人製作陶模的工藝細節,比如陶土的配比、燒製的溫度,這些都為風痕優化內層陶模的材質提供了參考。
“你看這段記載,‘陶土需雜以細砂三成,草木灰一成,燒製時以鬆木為薪,文火慢燒三日’,這樣做出來的陶模既保溫又不易變形。”溫如霜拿著古籍複印件找到風痕,“我們新做陶模時,可以按這個配比來,或許能提升內層的耐用度。”
風痕立刻將這個發現融入設計中,還特意聯係了當地的陶藝工坊,定製了一批符合古法製程的陶土內層。與此同時,他也找到了一家擅長精密鑄造的工廠,按照設計圖製作鋼殼,為了避免鋼殼導熱過快,還特意在鋼殼內壁做了噴砂處理,增加隔熱效果。
第一批“陶鋼複合模具”做出來時,整個傳承基地的人都圍了過來。模具通體呈深褐色,外層鋼殼泛著柔和的金屬光澤,內層陶土上刻著經典的“五爪金龍”紋路,用手一提,重量比純陶模輕了不少,晃動時也聽不到陶土碰撞的聲音。
“咱們現在就試試!”阿鬆迫不及待地拉著風痕和溫如霜來到熬糖房,灶上的麥芽糖已經熬得金黃透亮,冒著細密的氣泡。阿鬆小心地將糖料倒入複合模具,糖料順著陶模的紋路緩緩流動,很快填滿了整個型腔。
眾人屏息等待,十分鍾後,風痕用測溫儀測量模具外壁溫度,顯示為58c,而模具內壁溫度仍有72c,溫差剛好14c,和純陶模的保溫效果幾乎一致。又過了二十分鍾,阿鬆打開模具,一條完整的糖龍赫然出現,龍角鋒利,龍鱗清晰,甚至連龍須都根根分明,比用純陶模製作的還要精致。
“成了!”阿鬆激動地拿起糖龍,高高舉起,“你們看,這紋路多清楚!”他還故意把模具輕輕放在案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模具完好無損,再也沒有以往那種生怕摔碎的小心翼翼。
接下來的幾天,傳承基地的匠人們都試用了陶鋼複合模具。有人特意做了抗摔測試,把模具從半人高的地方摔下來,鋼殼雖然磕出了點痕跡,內層陶土卻毫發無損;還有人連續用模具製作了二十條糖龍,模具的保溫性始終穩定,沒有出現糖料冷卻過快或變形的情況。
“以前用陶模,一天最多做十條,還得小心伺候著,現在用這複合模具,做二十條都沒問題,還不用怕摔。”年輕匠人小林興奮地說,“而且這模具的卡扣設計特別方便,換陶土內層隻要一分鍾,想做不同紋路的糖龍,再也不用搬來搬去一大堆模具了。”
溫如霜看著匠人們熟練地使用複合模具,心裏滿是欣慰。她沒想到,自己偶然提起的古籍記載,竟能和風痕的技術創新結合得如此完美,既保留了傳統陶模的精髓,又解決了傳承中的實際難題。風痕則在一旁記錄著匠人們的使用反饋,準備對模具的細節再做優化,比如把鋼殼的邊角做得更圓潤,避免劃傷手,再增加幾個不同尺寸的型號,滿足製作大小糖龍的需求。
很快,傳承基地決定批量定製陶鋼複合模具,不僅分發給出基地的匠人,還寄給了外地的糖龍傳承點。遠在雲南的傳承人收到模具後,特意發來視頻,視頻裏他用複合模具製作出了融入當地傣族花紋的糖龍,還說:“以前陶模運輸到這兒,至少得碎一半,現在這鋼殼模具,怎麽顛都沒事,太方便了!”
這天傍晚,溫如霜和風痕坐在展館的露台上,看著夕陽下匠人們忙碌的身影,遠處傳來熬糖時麥芽糖融化的甜香。
“你說,咱們的祖先要是知道,他們的陶模能和鋼結合在一起,會不會很驚訝?”溫如霜輕聲問。
風痕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複合模具,陽光透過模具的紋路,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想他們會高興的,因為我們沒有丟掉傳統,隻是用新的方式,讓這份手藝走得更遠。”
阿鬆這時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條剛做好的糖龍,遞給他們:“嚐嚐,用你們設計的模具做的,比以前更甜了。”
溫如霜咬了一口,糖料的香甜在口中化開,帶著淡淡的陶土清香。她看著手中的糖龍,龍身上的紋路清晰可見,仿佛承載著曆代匠人的智慧與期待。而那陶鋼複合的模具,就像一座橋梁,連接著過去與未來,讓糖龍技藝在傳承中創新,在創新中延續,永遠煥發生機。
傳承基地的倉庫裏,新一批陶鋼複合模具整齊地碼放在貨架上,等待著被送往全國各地,陪伴著匠人們製作出更多精美的糖龍,將這份甜蜜的傳承,傳遞給更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