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蟬身上的人皮在尖叫後徹底不動了，像一張被抽幹了氣的舊紙，軟塌塌地滑落在地上。
    空氣裏還殘留著那股詭異的腥甜味，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壓力正在消退。
    “有效。”裴策緩緩吐出一口氣，額頭上全是冷汗，“記憶共鳴確實能提前引爆原主人格。”
    “但這隻是個開始。”江璃蹲下身，手指輕輕碰觸那張已經失去活性的人皮，指尖微微發顫，“我們每個人的皮下……都還有東西在蟄伏。”
    陸驍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紋路，那些原本像是血管突起的痕跡，此刻正緩慢褪色。他握緊拳頭，指節發出哢噠聲：“那就一個個來。誰先？”
    沒人說話。
    沉默比恐懼更可怕。
    “我來。”蘇泠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針紮進每個人心裏。
    她抬起手腕，五道深淺不一的刻痕清晰可見——那是她記錄輪回次數的標記。
    “你瘋了？”唐翎皺眉，“你的能力代價是衰老，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三個月壽命。”
    “如果現在不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能連明天都看不到。”蘇泠平靜地說，眼神堅定得不像一個已經輪回兩百多次的靈魂。
    她環視眾人一圈，最後目光落在鍾離熵身上：“你願意幫我嗎？”
    鍾離熵沒說話，隻是默默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第一頁寫著一行潦草的字：‘不要相信任何看起來合理的推論’
    他合上本子，點頭：“你說怎麽做。”
    “我要倒流時間。”蘇泠說，“不是為了逆轉結果，而是為了觀察細節。你們剛才喚醒楚梟的記憶時，有沒有注意到什麽異常？”
    “嫉妒。”陸驍低聲說，“那種情緒很濃烈，幾乎壓過了其他所有感覺。”
    “不隻是嫉妒。”蘇霓補充道，“更像是……一種扭曲的渴望。”
    “沒錯。”蘇泠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這些人皮之所以能複蘇，不是因為單純的怨念或執念，而是因為它們承載了某種‘未完成的情緒’。而嫉妒，是最容易被激發、最容易失控的一種。”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我要回溯到五分鍾前，也就是我們第一次與人皮接觸的時候。”
    “等等。”裴策突然開口，“你確定不會觸發循環崩潰？上次你嚐試回溯，差點導致整個空間坍縮。”
    “我記得。”蘇泠睜開眼，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所以我這次隻回溯五分鍾，而且隻鎖定關鍵節點。”
    她抬起手，掌心泛起微弱的光暈。
    “三、二、一……”
    下一秒，空氣中仿佛有一層薄膜被撕裂，所有人眼前的世界猛然一晃。
    燈光重新熄滅，衣櫥裏的摩擦聲再次響起。
    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現實，而是過去的一段影像。
    這一次，他們不再被動等待，而是仔細觀察每一個細節。
    “看那裏！”江璃突然指向角落，“那個人皮……它一開始並不是完整的！”
    果然，畫麵中，最初出現在衣櫥角落的那張人皮，是破碎的，像是被人強行拚接起來的。而它的麵部輪廓也在不斷變化，仿佛在尋找最合適的模樣。
    “它是根據穿著者的心理狀態，在自我修複。”鍾離熵低聲道，“也就是說，它是在模仿我們內心最深處的那個‘敵人’。”
    “換句話說……”唐翎臉色變了，“它穿的不是我們的皮，而是我們的影子。”
    “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消滅它。”蘇泠輕聲說，“而是讓它看見真正的我們。”
    她猛地睜開眼，時間恢複流動。
    眾人回到現實，氣氛凝重。
    “要怎麽做？”陸驍問。
    “讓每個人都麵對自己的嫉妒。”蘇泠緩緩說道，“不是壓抑，不是逃避，而是直麵它，承認它，然後斬斷它。”
    “聽起來像心靈雞湯。”裴策冷笑，“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那些人皮就會繼續成長，直到有一天，取代我們。”
    “那就來吧。”骨蟬第一個站出來，他盯著地上那張人皮殘骸，眼神複雜，“讓我看看，我到底嫉妒誰。”
    “準備好了？”蘇泠伸出手，輕輕搭在他額頭。
    骨蟬點頭。
    下一秒，他猛然睜大雙眼，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麵前的人皮開始變形，五官逐漸清晰——
    是一個少年，瘦削、蒼白，眼神裏帶著令人窒息的冷漠。
    “是你。”骨蟬喃喃道，“我嫉妒你……因為你比我強。”
    那少年嘴角勾起，緩緩開口：“你終於承認了。”
    “是的。”骨蟬咬牙，“但我不會再讓你控製我。”
    他說完，猛地一拳砸向那人皮！
    人皮瞬間炸裂，化作一團灰燼。
    “成功了。”江璃輕聲道。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依次進行儀式般的覺醒。
    每一聲呐喊、每一次掙紮、每一滴汗水，都在一點點瓦解著那些潛藏在皮下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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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張人皮在唐翎手中化為灰燼時，整個衣櫥忽然震動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燈泡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
    黑暗中，有人低聲問：“結束了？”
    沒有人回答。
    因為就在這時，蘇泠的手腕上，第五道刻痕，悄然浮現。
    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疲憊。
    但她沒有停下，而是轉頭看向陸驍：“你還沒做。”
    陸驍愣住。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裏藏著一張照片，是他曾經的隊友們留下的唯一合影。
    “我不需要。”他低聲說，“我沒有嫉妒過任何人。”
    “真的嗎？”蘇泠望著他，眼神如刀，“那你為什麽一直記得他們的臉？”
    空氣驟然安靜。
    下一秒，陸驍的臉色猛然一變。
    他看到了。
    照片中的麵孔，正在他眼前一一浮現。
    每一個都帶著微笑，但笑容越來越扭曲，最後變成了無聲的控訴。
    “你嫉妒他們活著。”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因為你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陸驍猛地捂住耳朵，臉色煞白。
    但他沒有躲開。
    他站在原地，任由那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直到……
    “夠了。”他抬起頭，眼神冰冷，“我是錯了。但我不會再讓你們控製我。”
    他一把扯下胸前的照片，扔進了火堆。
    火焰吞噬了紙片的瞬間，整間衣櫥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徹底斷裂。
    眾人麵麵相覷。
    然後，江璃忽然開口：“不對勁。”
    她指著牆角的一處陰影。
    那裏，有一塊人皮，不知何時悄悄爬到了地板上。
    它沒有五官，也沒有形狀，就像是一團黑色的黏液，靜靜趴在那裏。
    但它的心跳，和蘇泠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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