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熄滅的瞬間，衣櫥裏響起細密的摩擦聲，像是有無數指甲在輕輕撓著木架。空氣驟然變冷，一股說不上來的腥甜味彌漫開來。
    “誰開燈？”唐翎低聲吼道，聲音卻有些發虛。
    沒人動。
    黑暗中，江璃的手指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皮膚下傳來一陣陣刺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蠕動、掙紮，試圖從她的神經末梢鑽出來。
    “不對……”她咬牙低語，“它在找出口。”
    “閉嘴！”骨蟬忽然大喝一聲，聲音撕裂了死寂。
    他猛地抱緊頭顱，整個人像被電流擊中般抽搐。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起詭異的藍光，複眼結構完全展開，仿佛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睛。
    “他在跟原主意識交鋒。”裴策的聲音冷靜得不真實，“我們必須控製住他，否則——”
    話音未落，骨蟬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雙手猛地插進胸膛，扯出一塊帶著血肉的人皮！
    那塊人皮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竟緩緩站了起來，臉部輪廓逐漸清晰，變成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嘴角掛著一抹陰森的笑容。
    “你們以為穿上我的皮就能成為我？”那人沙啞地笑，“可笑。”
    陸驍迅速抽出匕首，擋在眾人麵前：“你是誰？”
    “我是誰？”那人歪頭，眼球幾乎轉到後腦勺，“我是第十三個穿上了骨蟬皮的人啊。”
    他猛地撲來。
    陸驍揮刀斬去，卻在刀刃即將命中時，眼前一花，動作慢了半拍。
    是動態視覺強化失效了？
    不，是他看到了——
    畫麵一閃而過：骨蟬站在一座高塔之上，背後是漫天火雨，手中握著一根斷裂的脊椎骨，眼神冰冷如鐵。
    下一秒，現實回歸，利爪擦著他耳側掠過，帶起一道血痕。
    “你看見了什麽？”江璃低聲問。
    “他的過去。”陸驍咬牙，“但不是骨蟬的……是那個‘穿上了他皮’的人的記憶。”
    “也就是說……”江璃臉色蒼白，“這些記憶會通過接觸傳遞。”
    “不隻是記憶。”裴策蹲在地上，手指輕輕劃過地板上那人皮留下的痕跡，“還有……情緒。”
    他閉上眼，開始推演。
    腦海中瞬間湧現無數可能性。每一種都是死亡：有人失控自殘，有人被原主意識吞噬，也有人在瘋狂中殺死同伴。
    但他必須找到唯一的生路。
    額頭冒出冷汗，心髒劇烈跳動。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概率推演啟動。”他低聲念道。
    畫麵在腦海中快速閃現：
    第一次選擇：讓蘇泠使用能力倒流時間——失敗，記憶丟失導致循環崩潰。
    第二次選擇：讓鍾離熵製造黑洞吞噬所有人皮——失敗，黑洞失控吞噬隊友大腦。
    第三次選擇：讓唐翎用火焰焚燒所有皮具——失敗，火焰反噬使用者本體。
    第四次……
    第五次……
    每一次都是死亡。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呼吸急促。
    “裴策！”江璃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醒醒！你還好嗎？”
    “我……沒事。”他睜開眼，聲音沙啞，“隻是……有點複雜。”
    其實他已經感覺到了——情緒在幹擾推演。恐懼、憤怒、不安，每一種都能讓他的計算出現偏差。
    而最可怕的是，那些情緒……並不全是他的。
    “我們不能再被動等待。”陸驍冷冷道，“必須主動出擊。”
    “怎麽出手？”唐翎皺眉，“連自己的身體都快保不住了。”
    就在這時，骨蟬身上的那個人皮突然劇烈抽搐，五官扭曲變形，仿佛內部正在發生某種劇烈的衝突。
    “他們在打架。”蘇泠輕聲說，“原主人格和骨蟬的意識在爭奪主導權。”
    “如果我們不能幫他……”裴策停頓了一下，望向地麵那塊站立的人皮，“他會被徹底取代。”
    “那就幫他。”陸驍抬頭看向四周，“我要找出這些人皮的來源。”
    他大步走向牆邊，手中的匕首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他瞄準一張較為完整的人皮，一刀割下。
    人皮落地的一瞬，空氣中猛然升騰起一股腐臭味。
    那張皮動了。
    它緩緩爬起，四肢扭曲地撐起身子，臉龐模糊不清，隻有一雙漆黑的眼眶盯著陸驍。
    “你穿了我的皮。”它開口，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那你就是我。”
    話音剛落，它猛地張開嘴巴，露出一個不屬於人類的喉管，長長的舌頭如同毒蛇般朝陸驍射來！
    陸驍翻滾躲開，反手一刀斬斷舌頭。
    黑色的液體噴灑而出，在空中凝結成片，竟然在落地前化作一麵鏡子。
    鏡中映出的不是陸驍的臉，而是另一個陌生的男人，滿臉嫉妒與怨恨。
    “你嫉妒我。”那鏡中的男人冷笑，“所以你會變成我。”
    陸驍心口一震，仿佛有千百種情緒在體內炸開。
    他咬牙，將鏡子一腳踩碎。
    “我不信命。”他低聲說，“也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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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戰鬥持續的同時，裴策仍在推演。
    他終於找到了一絲可能的突破口。
    “聽我說！”他猛地站起來，“我們不能等著他們複蘇，必須主動去喚醒他們。”
    “什麽意思？”江璃問。
    “原主人格是在皮下慢慢滲透的，如果我們能主動激發他們的全部意識——一次爆發，讓他們耗盡能量，或許就能阻止後續的侵蝕。”
    “聽起來很冒險。”唐翎皺眉，“萬一喚醒之後收不住呢？”
    “那就賭一把。”裴策目光堅定，“我們現在沒得選。”
    “問題是……怎麽喚醒？”鍾離熵終於開口。
    裴策沉默片刻，緩緩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靠記憶共鳴。”
    他的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說……讓我們回憶穿上的這張皮的原主？”江璃輕聲道。
    “沒錯。”裴策點頭，“我們必須知道他們是誰，經曆過什麽。隻有這樣，才能徹底切斷他們的影響。”
    “但問題在於……”蘇泠望著地上那張還在掙紮的人皮，“我們真的準備好麵對他們的過去了嗎？”
    沒有人回答。
    衣櫥裏的燈光再次亮起，照得那一張張人皮閃閃發亮。
    每一雙眼睛都在注視他們。
    “來吧。”陸驍率先走上前，“我先試試。”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始回憶剛才那段畫麵：風衣男子站在實驗室門口，手裏拿著文件，臉上帶著冷笑。
    “我叫……楚梟。”他喃喃道，“我在等一個人。”
    下一秒，他猛地睜開眼。
    他看見了。
    一個女孩倒在實驗台前，胸口插著一支注射器，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為什麽……是你？”她輕聲問。
    陸驍的心髒猛地揪緊。
    他想起來了。
    不，那是楚梟的記憶。
    “因為他嫉妒她。”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所以他殺了她。”
    陸驍猛地後退一步，臉色蒼白。
    “你感覺到了嗎？”裴策問。
    “感受到了。”他咬牙，“嫉妒……是從這裏開始的。”
    這時，那張人皮忽然劇烈扭動，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然後——
    它不動了。
    皮，真正地變成了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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