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沒有躲那拳，但他也沒有硬接。
    他隻是站在原地，看著骨蟬的拳頭砸下來，在動態視覺強化啟動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已經向左偏了半寸。拳風擦著他臉頰掠過，帶起一陣腥臭味——不是血的味道，是腐爛的記憶發酵後的氣味。
    “你他媽瘋了？”他低吼一聲，反手抓住骨蟬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但骨蟬笑了。
    笑得很猙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牙縫裏還粘著記憶殘渣。
    “我餓。”他說，“你們也餓。”
    江璃迅速從背包裏掏出一支針劑，毫不猶豫地紮進骨蟬的頸側，“麻痹神經遞質，能讓他清醒三分鍾。”
    骨蟬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笑容僵在臉上，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
    “……我……我剛才……”他聲音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差點吃了我們。”裴策冷笑，“現在輪到我們決定要不要吃你。”
    唐翎握緊拳頭，藍焰在掌心躍動，“這玩意兒到底有多上癮？”
    “不隻是上癮。”蘇泠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刻痕，聲音輕得像夢囈，“它會改寫你的記憶，讓你以為那些吃下去的東西，是你自己的過去。”
    她抬起眼，看向地上散落的記憶球，“我們在吃別人的‘死’，然後變成他們的‘活’。”
    鍾離熵翻開了筆記本，新的警告正在浮現：
    “飽食者形態覺醒中——進度：37”
    “看來他還沒吃完。”鍾離熵合上本子，語氣平靜得可怕，“還有兩個名額空著。”
    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大了些。
    饑餓感還在加劇，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鉤在他們胃裏攪動。
    “再不吃，我們就完了。”唐翎咬牙，“你們沒感覺嗎？我已經開始幻視了，眼前全是食物的畫麵。”
    “我也看到了。”裴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媽的，我記得那個味道。”
    “那是假的。”江璃冷冷道，“是我們大腦在騙自己。”
    “可要是不吃呢？”唐翎怒吼，“我們會餓死在這條鬼走廊裏！”
    “或者……變成他。”蘇泠指了指骨蟬。
    骨蟬此刻正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板，脊椎處隱隱有骨骼蠕動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皮而出。
    “他在進化。”江璃眯起眼睛，“異化速度加快了。”
    “那就別廢話了。”唐翎抓起一顆記憶球，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裏。
    “等等！”蘇泠喊得太晚。
    唐翎嚼了幾下，突然愣住。
    然後，他笑了。
    和骨蟬一樣的笑。
    “真香。”他說，“比我想的還要好吃。”
    他伸手去抓第二顆。
    陸驍一腳踢開他的手，“你他媽清醒點！”
    “我清醒得很。”唐翎抬眼，瞳孔已經變成了深藍色，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燒，“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我們會被送進來。”
    “什麽意思？”裴策皺眉。
    “因為我們本來就是罪人。”唐翎緩緩站起身，火焰在他周身繚繞，“我們在外麵做過的事，早就該死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江璃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是胡說。”唐翎指向蘇泠，“你輪回了兩百多次，你以為你是清白的？你殺過多少人？救過多少人？你分得清楚嗎？”
    蘇泠的臉色瞬間蒼白。
    “你閉嘴。”她低聲說。
    “為什麽要閉嘴？”唐翎的笑容愈發詭異，“我們都一樣，都是被丟進刑堂的廢物，靠吃別人的記憶苟延殘喘。”
    他忽然停下，表情變得痛苦。
    “不對……我是誰？”他喃喃自語，“我是不是……真的吃過誰？”
    江璃立刻又給他打了一針，“再拖一分鍾。”
    但唐翎已經開始抽搐，皮膚泛起金屬光澤，像是某種火焰生物正在他體內成形。
    “火係異化。”鍾離熵低聲說，“他吃的是憤怒的記憶。”
    “我們不能等了。”裴策終於開口，眼神冰冷，“要麽現在吃，要麽等他們吃掉我們。”
    “你瘋了？”陸驍瞪著他。
    “我沒瘋。”裴策拿起一顆記憶球，“我隻是不想輸。”
    他咬了下去。
    刹那間，整個長廊的光線都扭曲了。
    牆壁上的人臉浮雕開始一張張脫落，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記憶蟲卵，蟲卵表麵浮現出模糊的畫麵——
    是他們的臉。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相同的笑容。
    那種不屬於人類的笑容。
    “你們看。”江璃指著最遠端的一麵牆，“那邊……好像有人來了。”
    眾人回頭。
    黑暗中，一個身影緩緩走來，腳步聲沉重而緩慢。
    是個男人，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裝備，臉上卻帶著詭異的平靜。
    他走到眾人麵前，停下了。
    然後，他張開嘴，說了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你們……還沒吃飽吧？”
    他攤開手掌，上麵躺著三顆嶄新的記憶球。
    “我剛殺了三個隊友。”他微笑著說，“很新鮮，要不要嚐嚐？”
    這時，骨蟬忽然發出一聲嘶吼，他的背部炸開一層堅硬的外骨骼，整個人像是一隻即將羽化的蟬。
    “飽食者……覺醒進度：61。”
    鍾離熵的聲音在這一刻響起，像是某種倒計時。
    唐翎的火焰變得更加狂暴，裴策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江璃的指尖滲出黑色毒素，蘇泠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刻痕。
    而那個陌生男人，依舊站在原地，微笑地看著他們。
    仿佛在等待一場盛宴的開場。
    他舉起手中的記憶球，輕輕拋向空中。
    “來吧。”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三顆記憶球吸引。
    饑餓感如潮水般湧來。
    理智如沙漏中的細沙，一點點流失。
    就在第一顆記憶球即將落地的瞬間——
    鍾離熵忽然抬起頭，盯著筆記本上最新出現的一行字：
    “警告：第218次輪回已確認，目標蘇泠，正在逼近。”
    他猛然抬頭，看向蘇泠。
    她的手臂上，正字的數量，突然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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