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撞上按鈕邊緣的瞬間，空氣仿佛被凍住。
    裴策的笑容還掛在嘴角，那枚六麵體在金屬台麵上微微震顫。改造者的手掌懸停在紅色按鈕上方三厘米處，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重新定向中……”係統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像是老式收音機突然接收到了陌生頻道。
    唐翎跌落在地，藍色火焰在他掌心劈啪作響。他撐著地板站起身，喉嚨上的瘀痕像一條深紅的鎖鏈。“這玩意兒……它在怕。”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所有人都盯著控製台中央，那裏浮現出一道新的光幕。不同於先前的冰冷數據流，這次的畫麵異常清晰——是一座倒置的城市，天空垂下無數鎖鏈貫穿樓宇，街道上漂浮著人臉形狀的燈籠。
    “這是……現實？”蘇泠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臂上的刻痕。
    “是我們的罪業。”江璃輕聲說，“你們看那些燈籠。”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眾人終於注意到畫麵中的細節：每一盞燈籠裏都囚禁著一張扭曲的臉，它們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吼，而燈籠外壁則映照出不同人的麵容——正是此刻站在控製台前的他們自己。
    “連接不穩定，請在15秒內做出選擇。”係統的警告音比剛才急促了許多，仿佛也察覺到了某種未知變量的介入。
    贖罪派的老者猛地後退一步，手中的顯示屏差點掉落。“它在複製我們！再過一會兒，我們就不是我們了！”
    “說得好像你現在還是人類似的。”墮落者陣營中有人冷笑，機械義眼閃爍著猩紅光芒。
    這句話成了導火索。
    骨蟬的脊椎開始蠕動，外殖裝甲沿著骨骼迅速生長，尖銳的骨刺從肩胛穿出。幾乎在同一時刻，一名觀測組成員按下腕表，半透明的能量盾在他麵前展開。
    “夠了！”陸驍的聲音如刀鋒般切開混亂，“誰再往前一步，我就讓他先嚐嚐動態視覺強化的威力。”
    他站在控製台與人群之間，軍靴碾碎了還在滾動的骰子。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機油味交織的氣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們以為現在爭的是按不按按鈕？”陸驍掃視全場，目光最終定格在改造者臉上，“你根本不知道那後麵是什麽。你以為你在反抗程序，其實你隻是觸發了另一個預設選項。”
    改造者瞳孔驟縮，但沒有收回手。
    “贖罪派想活著出去，墮落者想徹底異化，觀測組……”陸驍頓了頓，轉向那群沉默的程序員，“你們最清楚這個係統的本質，可你們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確認。”
    他的視線掠過鍾離熵手中的筆記本，後者下意識合上了封麵。
    “現在沒人能保證打破連接不會引發連鎖反應。”陸驍繼續說道，“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如果你們現在動手，就正中了係統的下懷。”
    “什麽意思？”江璃問。
    “它在分裂我們。”陸驍抬起左手，指向光幕中那個倒置城市，“你們沒發現嗎？所有燈籠裏的臉都在變化。每當我們產生分歧，它們就會多出一分相似。”
    眾人這才意識到，那些被困在燈籠中的麵孔，正逐漸模仿他們的表情。
    “它是靠情緒喂養的。”裴策忽然開口，撿起破碎的骰子殘片，“憤怒、恐懼、懷疑……越是強烈的情緒，越能讓它維持運作。”
    “所以你們打算怎麽辦？”墮落者冷哼一聲，“等它吃飽了再來決定我們的命運？”
    “我有個提議。”陸驍向前一步，右手按在控製台上，“暫時凍結投票權，由我來主導下一步行動。你們可以質疑，可以反對，但必須服從臨時決策。”
    “憑什麽是你？”改造者咬牙。
    “憑我經曆過隊友全滅。”陸驍的聲音陡然低沉，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我知道當一個團隊分崩離析時，會發生什麽。”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戰術匕首，刀刃反射出眾人複雜的神情。
    “給你們三十秒考慮。”
    現場陷入死寂。
    十五秒過去，沒有人說話。
    第十秒，觀測組的一名成員摘下了眼鏡，輕輕點頭。
    第七秒，贖罪派的老者歎了口氣，鬆開了緊握顯示屏的手。
    第三秒，墮落者陣營傳來一陣金屬摩擦聲，骨蟬的外殖裝甲開始收縮，露出原本的人類手臂。
    “成交。”改造者終於收回手掌，但語氣依舊冰冷，“但如果你讓我們失望……”
    他沒說完，因為就在這一刻，控製台上的符文突然全部熄滅。
    整個空間陷入黑暗。
    緊接著，一道微弱的藍光亮起——來自唐翎指尖的藍色火焰。然而，那光芒卻映照出一個詭異的畫麵：本該關閉的符文正在他們腳下緩緩浮現，排列成一個巨大的螺旋圖案。
    “等等……”蘇泠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這些符文……它們是從我們體內滲出來的。”
    她舉起手臂，隻見皮膚下隱約浮現出相同的紋路，如同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種古老的代碼。
    “這不是係統。”裴策低聲說，“是我們。”
    話音剛落，唐翎的火焰突然暴漲，將整片符文陣列點燃。
    “警告——非法能量波動檢測——啟動淨化協議——”
    係統的聲音還未說完，陸驍已經衝向控製台：“所有人別動！那是倒轉的贖罪算法！”
    但他話音未落，改造者的機械手臂已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直指那道仍在閃爍的紅色按鈕。
    “你的身體……”江璃驚呼。
    改造者的雙眼泛起血色，牙齒間溢出黑色液體。他的嘴唇顫抖著，似乎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意識。
    “它……它在操控我們！”他嘶吼著，另一隻手拚命捶打機械臂，“快阻止……我……”
    陸驍拔刀斬向那條機械臂。
    刀刃剛剛觸及金屬表麵，便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
    “打斷連接……”改造者的聲音忽男忽女，仿佛有多個聲音同時在他的喉嚨裏回蕩，“否則我們都將成為……它的新宿主……”
    他舉起槍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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