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的寒意尚未從指節褪去，陸驍的瞳孔已被刺目白光填滿。某種超越重力的撕扯感穿透髒腑，他看見自己的手臂在虛空中分解成無數光粒，意識卻在劇痛中愈發清晰——就像被扔進碎紙機的標本，每一寸神經都在體驗被精密切割的痛楚。
    當鞋底終於觸碰到實體時，他踉蹌著以軍刀拄地。刀尖與平台撞擊的脆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灰白色的空間泛起水波紋般的漣漪。
    這座直徑百米的圓形祭壇懸浮在虛無中，十二根刻滿楔形文字的青銅柱環繞而立。中央懸浮的黑色方碑表麵，幽藍紋路正緩慢遊動，宛如活體血管。兩行血字在眾人注視下滲出碑麵：
    【回歸現實】
    【重啟輪回】
    江璃的防護手套擦過耳麥，靜電噪音中混著詭異的回聲："檢測到空氣成分異常，氧氣含量32，氬氣..."她的聲音突然卡住，便攜檢測儀屏幕炸開細密雪花。
    "所有電子設備失效。"裴策摘下裂成蛛網狀的護目鏡，筆記本內頁的推演公式正在融化，墨跡暈染成扭曲的蚯蚓狀符號，"非物理層麵的幹擾。"
    鍾離熵的黑色風衣無風自動，掌心黑洞尚未成型便潰散成霧。他盯著指間逸散的暗物質，喉結滾動："規則被改寫了。"
    骨蟬的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蒼白的骨甲剛刺破皮膚就化作齏粉。唐翎掌心跳動的藍焰突然坍縮成火星，在少女驚愕的注視中湮滅於無形。
    "這裏不是現實。"蘇泠的聲音像是從深水中傳來。她褪去左臂護甲，肌膚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泛著磷光，最末一筆尚未幹涸的血珠正在倒流回傷口。
    陸驍的軍靴碾過地麵，裂紋中滲出的不是砂礫，而是某種膠狀熒光體。當他抬頭時，發現青銅柱的陰影正在緩慢移動——以完全違背透視規律的角度交錯重疊。
    石碑突然發出齒輪咬合的轟鳴，血字開始順時針旋轉。倒計時數字如融化的鐵水般浮現：
    10、9、8...
    "是認知過濾器。"裴策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殘影，盡管他知道此刻任何演算都毫無意義，"係統在驗證我們是否具備"真實"的資格。"
    江璃的試劑瓶接連爆裂，各色毒液在空中凝結成懸浮的棱鏡："選項可能是陷阱，重啟輪回也許意味著..."
    "記憶清洗。"蘇泠接話時，瞳孔深處閃過數據流般的銀芒。她觸碰石碑的瞬間，眾人視網膜上同時炸開無數記憶碎片：刑堂守衛的機械複眼、信使體內流淌的液態代碼、某次輪回中唐翎被黑洞吞噬的半邊身體...
    7、6、5...
    陸驍突然按住太陽穴，那裏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動。他看見自己握刀的手正在透明化，灰白空間開始吞噬他的軍靴邊緣。"必須立刻決定！"
    "你們有沒有想過——"鍾離熵的袖口滑出半枚金屬銘牌，邊緣熔毀的編號與此刻眾人胸前的標識完全一致，"或許我們早已做出過選擇？"
    唐翎的火焰再度燃起，卻是令人不安的靛藍色。火光照亮石碑基座，那裏堆積著數百枚鏽蝕的銘牌，最上方那枚還帶著新鮮血漬。
    4、3...
    蘇泠的指尖懸在【回歸現實】上方顫抖，皮膚下的"正"字刻痕正在滲血。當某個記憶畫麵閃過時——那是裴策在某個輪回將手術刀刺入自己心髒的場景——她的手指突然轉向。
    "不！"裴策的警告與機械音同時炸響：
    "最終選擇已提交。"
    白光如潮水漫過世界的瞬間，陸驍嗅到了鐵鏽味。不是血，而是某種巨型機械過度運轉後的金屬疲勞氣息。當視野恢複時，他的作戰靴正陷在暗紅色砂礫中，遠處傾斜的摩天大樓表麵爬滿肉瘤狀增生體。
    "歡迎來到末日博物館。"鍾離熵踢開腳邊的機械殘骸，露出半張融化的仿生人臉，那五官輪廓與骨蟬有七分相似。
    江璃的檢測儀突然恢複工作，屏幕瘋狂滾動著亂碼，最終定格在輻射值：53.7μsvh。這個數字讓她的防護服自動注射了三次解毒劑。
    "看這個。"唐翎的火焰照亮半截路牌，霓虹燈管拚出的"第七街區"正在頻閃。在它後方三百米處，十三具掛著戰術包的骷髏呈環形跪拜姿勢，每具骸骨的天靈蓋都插著屬於他們各自的本命武器。
    裴策的筆記本突然自動翻頁，泛黃紙頁上浮現燙金文字：
    第七試煉場守則
    1.勿信記憶
    2.勿尋真相
    3.勿念歸途
    大地開始震顫，遠處傳來履帶碾碎混凝土的轟鳴。陸驍的軍刀映出天空異象——鉛雲漩渦中央，巨大的機械眼正在緩緩睜開虹膜。當第一隻六足戰車衝破廢墟時，他看見駕駛艙內坐著另一個自己，那個"陸驍"的左眼正是機械眼的微縮版。
    "看來..."骨蟬的肋骨刺破皮膚生長成骨刃，聲音混著骨骼摩擦的哢噠聲，"我們要殺死過去的自己才能活下去。"
    蘇泠最後看了眼手臂上新增的刻痕，將藥劑注射進頸動脈。在她瞳孔完全轉化為銀白色的刹那，整個廢墟的陰影都開始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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