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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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縷深淵濁氣被鎖魂樁的金光淨化時,青陽城上空的傳送陣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神芒。陣圖中央的符文與神界聖殿的鎮界碑產生共鳴,一道由七色彩霞凝成的虹橋從陣心延伸至天際——那是連通三界與神界的“歸神路”,橋麵流淌的神元中,隱約可見神界萬神殿的輪廓。
林雲抬手輕撫玄天塔,塔身上新刻的七個名字突然亮起,與歸神路上的光點一一對應。“神界的萬神大典該開始了。”他指尖劃過塔尖,塔身射出的金光在陣前織成一道光幕,幕中映出神界的景象:聖殿廣場上,綠瑤正用青銅鼎溫著神釀,鼎中升騰的霧氣裏,浮沉著各族強者的名字,“大典要為犧牲的神族後裔立碑,也該讓三界知道,是誰在守護這片天地。”
葉婧蘭的星茫長劍突然繞著傳送陣飛旋,劍穗上的紅線在陣邊化作朵朵金蓮花。“蓮花落的地方就是安全道。”她指尖輕點花瓣,蓮花突然綻放,露出花心的神元軌跡,“趙賓傳來消息,神界的‘洗塵池’已注滿聖水,能滌去我們身上的戰塵。”
項戰天扛著玄鐵盾踏至陣前,盾麵的龜甲紋突然展開,將幸存的神族侍衛、仙界神將與聖界使者護在其中。“老骨頭在前麵開路。”他往盾麵啐了口唾沫,甲胄上的裂痕滲出金色神元,與陣圖邊緣的防禦符文融為一體,“盾上的神族殘魂認路,保管不會走錯。”
阿蠻牽著父親的手走來,神將腰間的長戟在地麵劃出金色紋路,與歸神路的符文完全吻合。“我娘說神界的星星會落在發間。”她左眼的金光映著虹橋,突然將一枚用彼岸花莖編的手環塞進林雲手心,“這是給盟主的,能在神界引來光蝶。”
項炎扛著炎獄戟站在陣側,長戟拖地的軌跡燃起一串火星,在陣邊連成防火線。“焚天穀的火能燒盡最後一絲魔氣。”他往火裏添了塊神石,火焰突然化作朱雀虛影,繞著傳送陣飛旋三周,“爹說萬神殿的香爐該添新火了,用元初之火正好。”
林雲突然握住葉婧蘭的手,混沌歸虛劍嗡鳴著飛入歸神路。劍身上的星圖與虹橋兩側的星辰共鳴,將傳送陣的光芒推向極致。“起陣!”隨著他一聲令下,各族強者同時注入本源之力——神族侍衛的神元化作金烏,啄食虹橋邊緣的餘瘴;仙界修士的仙元凝成青龍,守護陣圖運轉;聖界使者的聖力順著虹橋流淌,為萬神殿的祭台送去聖光。
虹橋震顫的瞬間,林雲看見無數光點從三界各處升起,順著歸神路匯入神界。那是李三的刀光、南瞻部洲舵主的令牌、焚天穀守樹人的火種……所有為守護而燃燒過的光,此刻都在奔赴同一個地方。
當傳送陣的光暈散去時,萬神殿的鍾聲正好敲響。林雲落在聖殿廣場的刹那,綠瑤手中的青銅鼎突然炸開,神釀化作漫天酒雨,灑在每個人的衣襟上。廣場中央的石碑正緩緩升起,碑上刻著的名字裏,既有綠瑤、靈溪這樣的神族後裔,也有李三、南瞻部洲舵主這樣的凡人修士。
“守界人,該你揭碑了。”項戰天把玄鐵盾頓在地上,盾麵的龜甲紋映著石碑,七處光點亮如白晝。
林雲慢慢地抬起手,仿佛這是一個極其莊重的動作。他的手指輕輕地觸摸著碑麵,感受著那冰冷而光滑的質感。就在他的指尖與碑麵接觸的一刹那,奇跡發生了——所有的名字突然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紛紛亮起,閃耀著微弱但卻令人心悸的光芒。
這些名字在天空中交織、盤旋,逐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鎖魂樁陣圖。陣圖的線條清晰可見,每一道都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和神秘。林雲凝視著這個陣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恰好與葉婧蘭交匯。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葉婧蘭睫毛上的神光。那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璀璨而耀眼。然而,這光芒不僅僅是美麗的裝飾,它更像是一個窗口,透過它可以看到葉婧蘭內心深處的世界。
在那光芒之中,林雲看到了青陽城的繁華煙火,那是人們生活的熱鬧與喧囂;他看到了忘川河的水汽彌漫,那是生死輪回的象征;他看到了焚天穀的溫暖陽光,那是希望與勇氣的象征;而在這一切的背後,還有無數人用生命點亮的人間,那是無盡的愛與犧牲。
“這榮譽,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葉婧蘭笑著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神葉,葉上的紋路與青陽城城樓的刻痕一模一樣。
遠處的洗塵池傳來喧嘩,阿蠻正追著光蝶跑,項炎在教靈溪打鐵,項戰天和神將們碰著酒壇,笑聲震得殿頂的神鈴叮當響。林雲望著這一切,突然明白歸神路不僅是歸途,更是新的開始——隻要這些身影還在,隻要這光還在,三界的故事,就永遠不會落幕。
萬神殿的鍾聲再次響起時,林雲握緊葉婧蘭的手,一步步走向祭台。他們的腳印落在神磚上,開出朵朵金色的花,像極了當年薑雲卿鑄鎖魂樁時,留在陣圖上的最後一道符文。
祭台頂端的“鴻蒙石”突然亮起,石麵浮現出初代守界人薑雲卿的虛影。他身披金甲,手持長戟,目光掃過廣場上的每一張麵孔,最終落在林雲身上。“守界人,”虛影的聲音如同洪鍾,在萬神殿上空回蕩,“鎖魂樁重鑄之日,便是三界新序開啟之時。”
林雲指尖的混沌歸虛劍突然騰空,劍身上的星圖與鴻蒙石共振,將青陽城的燈火、忘川河的波光、焚天穀的火光盡數映在石麵——那是三界生靈對和平的祈願,化作無數光點融入虛影體內。薑雲卿的虛影緩緩頷首,長戟在石麵劃出一道金色紋路,紋路蔓延至石碑底部,竟與碑上的名字連成一片。
“這些名字,該刻進神界的星軌裏。”薑雲卿的聲音裏帶著釋然,“當年我封印深淵時,總怕後世無人守護,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話音未落,虛影化作漫天光雨,落在每個人的肩頭,光雨所過之處,戰傷盡愈,連項戰天甲胄上的裂痕都泛出新生的金光。
葉婧蘭突然拽了拽林雲的衣袖,指向祭台東側的“思源井”。井水正咕嘟冒泡,水麵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南瞻部洲的戰場、昆侖墟的冰層、百草園的白霧——那是所有犧牲者留在世間的最後影像。“井裏的水是‘憶魂泉’。”她彎腰掬起一捧泉水,水中突然浮出李三揮刀的身影,“喝一口,就能記住他們的模樣。”
項戰天抱著酒壇走到井邊,咕咚灌了一大口,突然抹了把臉。“這水……竟比焚天穀的烈酒還嗆。”他指著水中閃過的一道神甲身影,“那是當年跟著薑大人守忘川河的老弟兄,沒想到泉裏還記著他。”項炎蹲在父親身邊,炎獄戟往地上一頓,戟尖的火光竟在水麵點燃一串燈影,燈影裏,守樹人、守鼎人、守鋤人的身影依次閃過,像一場無聲的告別。
阿蠻突然拉著靈溪跑到祭台西側,那裏的“育靈樹”上結滿了發光的果子,果子裏裹著小小的光蝶。“光蝶會帶著名字飛進星軌。”她摘下一枚果子遞給林雲,果子炸開的瞬間,一隻光蝶馱著“綠瑤”二字飛向天際,“石生哥哥說,每隻光蝶都是一顆新的星星。”
林雲望著光蝶融入星空的軌跡,突然明白鴻蒙石的用意。他抬手召來玄天塔,塔尖射出的金光將所有光蝶聚在一處,凝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星河的盡頭,正是鎖魂樁在三界升起的位置。“這星河,就叫‘守界河’吧。”他看向身邊的葉婧蘭,又望向廣場上的眾人,“河水流過的地方,就不會有人忘記,是誰把黑暗擋在了身前。”
萬神殿的鍾聲第三次響起時,守界河突然降下甘霖。雨水落在青陽城,滋潤著石生種下的樹苗;落在忘川河,讓彼岸花的影子染上暖意;落在焚天穀,讓不死樹抽出新的枝芽。而神界的聖殿廣場上,各族強者正圍著石碑舉杯,酒液裏晃蕩著守界河的星光,也晃蕩著三界安穩的煙火。
林雲低頭看向掌心,阿蠻編的手環正泛著微光。手環上的彼岸花莖突然舒展,開出一朵金色的花,花心浮現出一行小字:“光會記得每一個追光的人。”他抬頭時,葉婧蘭正舉著酒杯笑,星茫長劍的紅線纏在兩人的手腕上,像極了守界河在星空裏繞出的溫柔弧度。
遠處的星軌裏,新的光蝶還在不斷升起。回到青陽城時,石生正蹲在院角侍弄那些從守界河光痕裏采來的樹種。樹苗的根須上還沾著星塵,葉片舒展時會抖落細碎的光斑,落在他沾滿泥土的手背上。
“你們看!”石生舉著一片新葉轉身,葉尖凝著顆露珠,露珠裏竟晃著守樹人彎腰種樹的影子,“這葉子能映出種樹的人呢。”
葉婧蘭剛把星茫長劍靠在門廊上,就被阿蠻拉去看育靈樹的幼苗。靈溪不知何時找來個陶罐,正把思源井的泉水往裏倒,罐口騰起的白霧裏,守鋤人揮鋤的身影一閃而過。“等這罐水澆下去,幼苗該能長到窗台高了。”她指尖點過罐沿,白霧突然化作細小的光蝶,繞著陶罐飛了三圈才散去。
項戰天把炎獄戟戳在院門外,解下甲胄時,甲胄內側突然滾落枚光塵凝成的種子。他撿起來往石生的苗圃裏一丟,種子落地的瞬間就冒出嫩芽,枝頭結出的果子裏,守鼎人擦拭神鼎的紋路正緩緩流轉。“這果子留著給項炎釀酒。”他摸了摸下巴,“讓那小子每次喝酒都記得,當年是誰守著神鼎不讓魔物靠近。”
林雲坐在門檻上,看著掌心那朵金色彼岸花。花瓣舒展時,能聽見忘川河的水聲,還能看見薑雲卿當年站在深淵邊緣的背影——他正把長戟插進地麵,戟尖的金光在崖壁上刻下“守界”二字。原來鴻蒙石不僅在記錄犧牲,更在把所有守護的瞬間織成網,網住那些容易被時光磨淡的記憶。
暮色漫進院子時,石生的苗圃裏已經立起塊小木牌,上麵用炭筆寫著“守界園”。阿蠻找來些彩色石子,圍著木牌擺成光蝶的形狀,靈溪則往土裏埋了把從戰場撿來的斷劍,劍身上的缺口處正冒出新的根須。
“明天該去昆侖墟看看了。”葉婧蘭不知何時坐在林雲身邊,星茫長劍的紅線纏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聽說冰層下的光痕裏,結出了能在極寒中開花的種子。”
林雲望著天邊最後一縷守界河的餘暉,那裏正有隻光蝶馱著“守河人”三個字飛過。他突然想起薑雲卿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放下重擔的輕鬆,而是看見薪火相傳的篤定。
夜風掠過苗圃,所有樹苗都輕輕搖晃,葉片相碰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低聲說著“勿念”。林雲低頭,看見掌心的彼岸花正在月光裏漸漸隱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金痕,像枚永遠不會褪色的印記。
或許真正的守護,從來不是把黑暗擋在某個時刻,而是讓每個活下來的人,都帶著那些名字裏的勇氣繼續走下去。就像守界河的水會漫過三界,那些刻在星軌裏的名字,也會順著時光的河流,流向很遠很遠的將來。
院門外的石板路上,光痕還在閃爍,像串永遠不會熄滅的燈。遠處的青陽城已經亮起燈火,有孩童的笑聲順著風飄過來,混著灶間飄出的飯香,在夜色裏釀成溫柔的酒。
林雲握緊葉婧蘭的手,起身時,看見石生正往木牌上添新的名字。月光落在那些名字上,每個字都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是在說:
隻要有人記得,他們就永遠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