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又起，吹起樹上濃密的葉子。
    湯昭緊了緊身上的素白長袍，抬頭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
    玄天派的山門已然在望，那高聳的石階上，黑白兩色的喪幡在風中獵獵作響。
    "少主，前麵就是玄天派了。"身後傳來手下李青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
    湯昭微微頷首，俊朗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凝重。他今年不過十五歲，卻已是萬勝宗年輕一代的翹楚，一身"九轉玄功"已臻至第七層，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此次奉宗主之命，帶領十餘名弟子前來吊唁玄天派掌門付清天，實乃重任在肩。
    這大概也是湯萬勝拉他小兒子出來見見世麵，曆練的開始。
    "記住，我們此行隻為吊唁，切莫節外生枝。"湯昭回頭對身後眾人囑咐道，目光尤其在師弟趙元霸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這趙元霸性情剛烈，最易衝動。
    一行人踏上石階，兩旁玄天派弟子身著喪服，神情肅穆。
    湯昭注意到他們腰間佩劍，劍鞘上皆係著一條紅繩——這是玄天派大喪之禮，意味著全派上下同仇敵愾，隨時準備拔劍而戰。
    "萬勝宗湯昭，奉宗主之命，前來吊唁付清天付掌門前輩。"湯昭在殿前站定，抱拳行禮，聲音清朗卻不失恭敬。
    大殿內香煙繚繞，正中擺放著一口楠木棺材，四周白燭高燃。數十名玄天派弟子分列兩側，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哼，萬勝宗的人也配來吊唁？"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殿內傳來。
    湯昭眉頭微皺，抬眼望去。隻見一位身著墨綠長袍的中年男子從內殿走出，麵容陰鷙，一雙三角眼中閃爍著刻骨的恨意。此人正是玄天派副掌門付清雲，江湖人稱"毒手書生"。
    三年前，湯昭曾在武林大會上與付清雲有過一戰。當時付清雲已是玄天派內定的下任掌門人選，隻是當時他還是玄天派的一個堂主，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敗給了初出茅廬的湯昭，雖然顏麵盡失，但也不耽誤他晉升副掌門一職。
    這段恩怨，江湖中人盡皆知。
    "付前輩，家師與付前輩相交多年，聞聽噩耗，特命我等前來致哀。"湯昭不卑不亢，再次行禮。
    付清雲冷笑一聲，大步走到湯昭麵前，幾乎要貼到他臉上："相交多年？好一個相交多年！若非你萬勝宗暗中作梗，我們掌門怎會遭此噩耗，中年早逝。"
    此言一出，殿內玄天派弟子紛紛變色，手按劍柄，怒目而視。湯昭身後萬勝宗眾人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趙元霸更是怒發衝冠，眼看就要發作。
    湯昭抬手製止同門，麵色依舊平靜："付前輩此言差矣。付掌門的仙逝，實乃武林一大損失，我萬勝宗上下無不痛心。前輩若有疑慮，不妨明言，何必含沙射影？"
    "好一張利嘴！"付清雲突然提高聲調，聲音尖銳得刺耳，"三年前你使詐勝我，今日又假惺惺前來吊唁，真當我玄天派無人了嗎？"
    他猛地一揮手，身後兩名弟子抬上一塊石碑，上麵赫然刻著"萬勝宗欺世盜名"八個大字，字跡猙獰，猶如刀刻斧鑿。
    "今日我就要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揭穿你萬勝宗的虛偽麵目！"付清雲厲聲道，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湯昭心中一沉，意識到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他環顧四周，發現殿內除了玄天派弟子外，還有不少其他門派前來吊唁的人，此刻都屏息凝神，靜觀事態發展。
    "付前輩，"湯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今日乃付掌門前輩喪禮，無論有何恩怨，都請容後再議。萬勝宗誠心前來吊唁，還望前輩以大局為重。"
    "大局？"付清雲突然狂笑起來，笑聲中充滿怨毒，"你萬勝宗也配談大局？三年前你毀我前程時，可曾想過大局？"
    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與湯昭鼻尖相觸，口中噴出的熱氣帶著一股腥臭味："今日我要你跪在我掌門靈前，親口承認你萬勝宗卑鄙無恥！否則，休想活著離開玄天派！"
    殿內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湯昭能感覺到身後同門的憤怒，趙元霸已經按捺不住，手按刀柄就要上前。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冷靜。
    "付前輩，"湯昭的聲音依然平穩，但眼中已有寒光閃過，"逝者為大，湯昭不願在付掌門前輩靈前生事。若前輩執意相逼，湯昭隻能告辭了。"
    "想走？"付清雲獰笑道，"沒那麽容易！"
    他猛地一揮手，殿門"砰"地一聲關閉，數十名玄天派弟子迅速將湯昭一行人團團圍住，長劍出鞘，寒光凜冽。
    湯昭心中一凜，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他暗自運轉九轉玄功，體內真氣如江河奔湧，卻不動聲色："付前輩這是何意？難道玄天派要以多欺少？"
    "哈哈哈！"付清雲仰天大笑，"對付你這種卑鄙小人，何須講什麽江湖道義？今日我就要為師兄報仇雪恨！"
    他是付清天的弟弟！
    話音未落，他突然一掌拍向湯昭胸口，掌風淩厲，帶著刺骨的寒意。這一掌若是擊中，普通人必定心脈俱斷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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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昭早有防備，身形微側，右手如靈蛇般探出，輕輕一帶，將付清雲的掌力引向一旁。"砰"的一聲，掌風擊中地麵，青石磚頓時碎裂開來。
    "好一個"引龍手"！"付清雲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但很快又被怒火淹沒，"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玄天派真正的絕學！"
    他雙手成爪，指尖泛起詭異的青黑色，正是玄天派鎮派絕學"玄陰爪"。此功歹毒無比，中者經脈凍結，生不如死。
    湯昭知道不能再退讓，否則不僅自己性命難保，同門師兄弟也將遭殃。他沉聲道："付前輩既然執意相逼，湯昭隻好得罪了。"
    說罷，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繞到付清雲身側，右手食指中指並攏，直點付清雲肋下要穴。這一指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蘊含了九轉玄功七層內力，足以洞穿金石。
    付清雲大驚失色，倉促間回掌格擋。"嗤"的一聲，指風穿透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好！好！"付清雲連退三步，臉色鐵青，"三年不見，你的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不過今日你休想活著離開！"
    他猛地一揮手："玄天派弟子聽令，給我拿下這些萬勝宗的奸賊！"
    數十名玄天派弟子齊聲應和，劍光如雪，向湯昭一行人攻來。眼看一場血戰在所難免，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內殿傳來：
    "住手！"
    聲音不大，卻如暮鼓晨鍾，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來，隻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緩步走出，手持一根烏木拐杖，正是玄天派大長老齊恒。
    "師叔……"付清雲臉色一變，連忙上前行禮。
    齊恒冷冷地掃了付清雲一眼，然後轉向湯昭："湯少俠遠道而來，老朽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湯昭連忙還禮："前輩言重了。晚輩奉家父之命前來吊唁付掌門前輩，不料……"
    "事情老朽都知道了。"齊恒打斷他的話，轉頭對付清雲厲聲道，"清雲，你掌門師兄屍骨未寒，你就在靈前大動幹戈，成何體統？"
    付清雲臉色陰晴不定，咬牙道："師叔，萬勝宗……"
    "住口！"齊恒怒喝一聲，"今日乃掌門喪禮，任何恩怨都暫且放下。湯少俠一行是客，不得無禮！"
    付清雲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終究不敢違抗大長老之命，隻得低頭應是。
    齊恒這才轉向湯昭，語氣緩和下來："湯少俠，請隨老朽入內上香。"
    湯昭暗自鬆了口氣，知道暫時避免了衝突。他回頭對同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保持警惕，然後跟隨齊恒進入內殿。
    在付清天靈前上香時，湯昭注意到棺材旁站著一位麵容憔悴的少女，約莫十七八歲年紀，一身重孝，眼中含淚。少女察覺到湯昭的目光，微微點頭致意。
    "這是掌門的獨女，玄霜。"齊恒介紹道，"霜兒，這是萬勝宗的湯昭湯少俠。"
    玄霜向湯昭行了一禮，聲音輕若蚊蠅："多謝湯少俠前來吊唁家父。"
    湯昭還禮道："請節哀。付掌門德高望重，他的離世是武林一大損失。"
    一旁的付清雲冷哼一聲，眼中滿是譏諷。湯昭假裝沒看見，專心致誌地在靈前上了三炷香，行了大禮。
    禮畢，齊恒親自送湯昭一行人出殿。臨別時，老人低聲道："湯少俠，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清雲性情偏激，還望海涵。"
    湯昭點頭："莫前輩言重了。晚輩理解付前輩悲痛之情。"
    齊恒長歎一聲："掌門突然離世，派中上下人心惶惶。老朽年邁，恐難鎮住局麵。湯少俠回去後，請代老朽向令尊致歉。"
    湯昭心中一動，從老人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憂慮和無奈。他鄭重地點頭答應，然後帶領同門告辭離去。
    下山路上，趙元霸終於忍不住怒道："師兄，那付清雲如此無禮，我們為何要忍氣吞聲？以師兄的武功，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湯昭搖頭："元霸，今日之事沒那麽簡單。付清雲明顯是在借題發揮，背後必有隱情。況且我們身在玄天派地盤，若真動起手來，吃虧的隻會是我們，江湖上還會遭人恥笑。"
    李青憂心忡忡地問："少主，那我們回去如何向宗主交代？"
    湯昭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眉頭緊鎖："我總覺得付清天前輩之死另有蹊蹺，付清雲的表現也太過反常。此事必須盡快稟報宗主，早做防備。"
    他回頭望了一眼玄天派的方向，隱約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危機感。付清雲眼中的仇恨絕非僅僅因為三年前的比武之敗那麽簡單，背後恐怕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走吧，加快腳步，務必在天黑前趕回宗門。"湯昭沉聲道，率先邁步向前。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而今日之事，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第一道閃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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