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生發現影老時，那具枯瘦如柴的身體已經半浸在河水中，像一截被河水衝刷多年的朽木。月光下，影老的麵容如同一張皺縮的羊皮紙，雙眼深陷，卻仍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是你"影老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河生幾乎要俯身才能聽清。
    河生蹲下身，警惕地打量著這個曾經令江湖聞風喪膽的影閣之主。影閣自生自滅了，這個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但沒人知道原因。如今親眼見到影老這般模樣，河生心中既驚又疑。
    "影閣完了"影老幹裂的嘴唇顫抖著，"那個人不會放過任何人"
    河生皺眉"那個人是誰？"
    影老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河邊的鵝卵石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掙紮著抓住河生的衣袖，力道之大完全不像垂死之人。
    "告訴花無心別查了逃"影老的眼睛突然睜大，瞳孔擴散，"他比段天狼更可怕"
    話音未落，那隻枯瘦的手突然鬆開，重重落在濕漉漉的河岸上。影老的頭歪向一側，再無聲息。
    河生怔怔地看著這具屍體，心中翻江倒海。影閣覆滅，影老臨終遺言，還有那個比段天狼更可怕的"他"——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更大的陰謀。
    花無心站在花穀的入口，手中捏著一片染血的白色花瓣。三天前，他從桃花教回花穀，花穀弟子在穀內遇害。他匆匆趕回，看到的卻是幾具屍體，每具屍體胸口都插著一個魔獸的令牌。
    藍鳳凰受傷嚴重，斷斷續續告訴他，這是郎中平幹的。
    花無心將令牌收起，令牌沾染的紅色的汁液順著他的指縫流下，如同鮮血。"是段天狼的作風。"他沉聲道，"郎中平可能是魔教安插進來的。"
    藍鳳凰輕輕握住花無心的手，她知道，他很危險。
    花無心也握著她的手，目光卻掃過每一具屍體"這些人都是被一劍穿心，手法幹淨利落。段天狼的刀法霸道，傷口才會這麽整齊。"
    他蹲下身，仔細檢查其中一具屍體的手掌"看這裏，指甲縫裏有藥粉。"他湊近聞了聞，"是"醉仙散"，郎中平獨有的配方。"
    藍鳳凰臉色一變"郎中平？那個懸壺濟世的神醫？他為何要害我花穀弟子？"
    花無心站起身，眼中寒光閃爍"不管為什麽，他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花無心被柳青霜拉著去了桃花教，段天狼正要助蓁蓁副教主繼任桃花教教主，段天狼在劫難逃。
    處理完這一切，花無心腳不停留，他一路追著郎中平。
    郎中平的藥廬建在一處僻靜的山腰上，四周種滿了各種藥草。花無心踏進院子時，一鍋藥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卻不見郎中平的身影。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花無心站在院中央，聲音平靜卻充滿壓迫感。
    藥廬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郎中平緩步走出。他比花無心記憶中蒼老了許多，兩鬢斑白，眼窩深陷，一雙手卻依然穩定有力。
    "花穀主，久違了。"郎中平拱手行禮，聲音沙啞。
    花無心單刀直入"為何殺我花穀弟子？"
    郎中平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我不明白花穀主在說什麽。"
    "醉仙散。"花無心冷冷道，"除了你，沒人能配出那種獨特的香氣。"
    郎中平沉默良久，突然苦笑一聲"果然瞞不過花穀主。"他轉身走向藥廬，"請進來喝杯茶吧，我會告訴你一切。"
    花無心警惕地跟著郎中平進入藥廬。屋內陳設簡樸，藥香撲鼻。郎中平倒了兩杯茶，自己先飲了一口以示無毒。
    "是小川。"郎中平放下茶杯，眼中突然湧出淚水，"段天狼抓了小川，給他下了"七日斷魂散"。如果我不按他說的做，小川就會"
    花無心握緊了拳頭"所以你就殺了我花穀無辜的弟子？"
    "我沒有選擇！"郎中平突然激動起來，"小川才十歲！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段天狼說說隻要我幫他這個忙，就會給小川解藥"
    花無心猛地拍案而起，茶杯被震翻，茶水在桌上蜿蜒如蛇"你可知道，你殺的那些人中，有一個才十四歲？是藍鳳凰從戰亂中救回的孤兒！"
    郎中平麵如死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我我罪該萬死"
    花無心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郎中平，心中怒火與憐憫交織。這個曾經救死扶傷的神醫，如今卻成了殺害無辜的凶手。
    "小川現在何處？"花無心沉聲問道。
    郎中平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段天狼把他關在城西的廢棄酒坊裏，有人看守。他說說等我完成任務才會放人。"
    花無心冷笑一聲"你以為段天狼會守信用？"
    郎中平頹然低頭"我知道他不會但我別無選擇"
    花無心沉默良久，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丟在郎中平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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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行了斷吧。"花無心的聲音冷硬如鐵，"看在你曾經救過那麽多人的份上，我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
    郎中平顫抖著拾起短劍，眼中卻沒有恐懼，反而有種解脫的平靜"多謝花穀主成全。我隻求隻求您能救救小川。他是無辜的"
    花無心背過身去"我會找到他。"
    身後傳來利刃劃過咽喉的聲音，然後是身體倒地的悶響。花無心沒有回頭，隻是閉上了眼睛。江湖恩怨，總是以血洗血，永無止境。
    花無心回到花穀時，已是三天後。他不僅帶回了小川，還帶回了花穀弟子的棺木。藍鳳凰站在穀口等他，看到他疲憊的麵容，什麽也沒問，隻是輕輕抱住了他。
    接下來的日子，花無心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見任何人。直到第七天清晨，他才推開門，走到花穀最高處的懸崖邊，望著遠處的群山發呆。
    藍鳳凰悄悄走到他身後，為他披上一件外衣"小川已經安頓好了，我讓他在藥園幫忙。那孩子很懂事，一直問是誰救了他。"
    花無心沒有回頭"不要告訴他真相。"
    "我明白。"藍鳳凰頓了頓，"影閣的事，河生已經告訴我們了。"
    花無心這才轉過身"影老臨終提到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朝廷裏那個一直想置我於死地的幕後黑手。"
    藍鳳凰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你要繼續追查下去嗎？"
    花無心望向遠方，目光穿過雲霧，仿佛看到了這些年江湖上的刀光劍影，恩怨情仇。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朋友，想起了那些被他親手結束的生命，想起了郎中平臨死前解脫的眼神。
    "葉大哥也走了，什麽天啟之眼，什麽天機匣的秘密，我都不想知道了，我什麽都不想查了。"花無心突然說道，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累了，鳳凰。這半年多來，我為了報仇，為了查明真相，目睹了太多人的離開，生命太脆弱了。如今影閣已滅，段天狼也付出了代價，夠了。"
    藍鳳凰驚訝地看著他"你是說"
    "我們隱居吧。"花無心握住藍鳳凰的手，"找一處深山老林，建一座小院，種些花草，養幾隻雞鴨。江湖上的恩怨，朝廷裏的陰謀，都與我們無關了。"
    藍鳳凰眼中泛起淚光，這是她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生活"你確定嗎？"
    花無心點點頭，將愛人擁入懷中"我從未如此確定過。江湖路遠，不如歸去。"
    遠處的山巒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花無心知道，在那群山深處，有他們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江湖的刀光劍影，朝廷的爾虞我詐，都將成為過往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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