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圃裏，花無心正彎腰采摘一株通體碧綠的"九轉還魂草"。
    他動作輕柔，指尖幾乎不觸碰草葉，隻用一把銀質小剪從根部三寸處精準剪下。陽光透過山穀間的薄霧灑下來，為他雪白的長衫鍍上一層金邊。
    "再有三天，這株就能完全成熟了。"花無心輕聲自語，將草藥小心放入腰間的玉盒。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過正午，穀中的霧氣開始散去，露出四周峭壁上垂落的各色奇花。
    百花穀四季如春，因特殊的地勢和地下靈脈，孕育了許多外界罕見的藥草。雖然幾經滄桑，他還是想重建花穀，在這裏隱居，將一片荒蕪的山穀變成了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藥王圃"。
    他直起身，拂去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土。
    十八歲出頭的年紀，麵容卻如二十許人，唯有那雙眼睛透著不符外表的滄桑。長發隨意束在腦後，幾縷銀絲夾雜在黑發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花穀主好雅興。"
    一個陰柔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花無心眉頭微蹙，緩緩轉身。十丈外的山石上，不知何時立著兩個人。
    左邊是個瘦高男子，一身黑袍，雙手戴著漆黑手套，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右邊則是個矮胖少年，滿麵紅光，腰間掛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
    花無心目光一凝。這兩人他雖未見過，但特征太明顯——"毒手閻羅"鬼手和"笑麵佛"湯昭，升仙門新門主和萬勝宗新宗主，江湖上凶名赫赫的人物。
    "二位不請自來，擅闖他人藥圃，不太合適吧？"花無心聲音平靜，右手卻已悄然摸向腰間針囊。
    鬼手輕笑一聲，身形一晃，已到花無心五步之內。那速度之快，幾乎留下殘影。"花穀主莫怪，實在是門主我仰慕已久，特親自前來相邀。"
    湯昭也飄然而至，落地無聲。他笑眯眯地拱手"久聞"無心公子"花無心醫術通神，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凡。"
    花無心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拉開距離"在下不過是個采藥人，當不起二位如此抬愛。升仙門人才濟濟，不缺我一個山野村夫。"
    "花穀主過謙了。"湯昭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後裏麵是一株通體紫紅的靈芝，"這是我特意帶來的"千年血靈芝"，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隻有花穀主這樣的神醫才配得上此等寶物。"
    花無心掃了一眼，淡淡道"三百年的紫血芝，用硫磺熏過，色澤倒是像極了千年血靈芝。湯宗主被人騙了。"
    湯昭笑容一僵，鬼手眼中則閃過一絲寒光。
    "花穀主好眼力。"鬼手陰惻惻地說，"不過我的誠意是真的。隻要花穀主願意加入升仙門，藥庫中所有珍稀藥材任君取用。地位僅次門主，如何？"
    花無心忽然笑了"鬼手手套下藏著"蝕骨散"，湯護法酒葫蘆裏裝著"迷魂香"。二位這是來請人，還是來抓人？"
    氣氛驟然凝固。
    湯昭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鬼手則緩緩摘下了右手手套，露出青灰色的五指，指甲尖銳如鉤。
    "花穀主果然名不虛傳。"湯昭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繞彎子了。升仙門一統江湖是大勢所趨，花穀主醫術通天，若能加入，必能造福蒼生。若執意拒絕"他看了眼鬼手，"恐怕這百花穀今日就要少一位主人了。"
    花無心環顧四周，山穀靜謐，隻有微風拂過藥圃的沙沙聲。他確實孤身一人，平日裏除了送藥的童子，很少有人來訪。
    "湯宗主口口聲聲說造福蒼生，"花無心慢慢解開腰間針囊，"可升仙門這半年來滅掉的七個門派，上千條人命，也是造福？"
    鬼手突然動了。他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右手五指成爪，直取花無心咽喉。那青灰色的手指劃過空氣，竟帶起一絲腥臭。
    花無心早有防備，身形後仰，同時右手一揮，三點銀芒激射而出。鬼手冷笑一聲，左手一揮，三枚銀針被盡數擊落。
    "花穀主的"三才針"不過如此。"鬼手攻勢不減，變爪為掌，拍向花無心胸口。
    花無心不慌不忙，左手從袖中拋出一把粉末。粉末遇風即燃，化作一團綠色火焰阻在二人之間。鬼手急忙收掌後撤，衣袖仍被燒出一個大洞。
    "碧磷粉？"鬼手臉色難看，"你竟有唐門的秘藥！"
    花無心已借機退到藥圃另一側，手中多了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針"唐門老門主欠我一條命，送些小玩意不足為奇。鬼手的"五毒爪"練到第七重了吧？指甲上的青灰色再淡三分，就能突破到第八重了。可惜"
    "可惜什麽？"鬼手厲聲問。
    "可惜今日之後，你再也無緣第八重了。"花無心話音未落，手中銀針已如暴雨般射出，每一針都閃著幽藍光芒。
    鬼手大喝一聲，雙掌揮舞，形成一道氣牆。大部分銀針被震飛，卻仍有幾枚突破防禦，釘在他手臂上。鬼手悶哼一聲，感覺手臂瞬間麻木。
    "針上有毒？"鬼手又驚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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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無心搖頭"隻是麻藥。我說過，我是個大夫，隻救人，不殺人。"
    湯昭此時終於出手。他看似笨拙的身軀突然靈活如猿猴，酒葫蘆脫手飛出，在空中旋轉著噴出一股粉色煙霧。花無心屏息急退，卻仍吸入少許，頓時頭暈目眩。
    "花穀主，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湯昭的聲音忽遠忽近，"加入升仙門，或者死。"
    花無心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神智一清。他猛地扯下腰間玉佩摔在地上，玉佩碎裂，一股清香彌漫開來，粉色煙霧遇到香氣竟漸漸消散。
    "百花清心佩？"湯昭驚訝道，"你竟舍得毀掉這等寶物！"
    花無心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笑了"比起自由，一塊玉佩算什麽？"
    鬼手已逼上前來，左掌帶著腥風拍下。花無心看似無力閃避，卻在掌風及體的瞬間身形一扭，如遊魚般滑開，同時右手食指中指並攏，點向鬼手肋下。
    鬼手大驚，急忙變招，卻已來不及。花無心的手指如劍，精準點在他"章門穴"上。鬼手隻覺一股陰寒內力透體而入，整條右臂頓時失去知覺。
    "你你這不是醫術！"鬼手踉蹌後退，臉色煞白。
    花無心站直身體，擦去嘴角血跡"醫武本是一家。點穴截脈，不過是醫術的另一種應用罷了。"
    湯昭見勢不妙，突然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向天空。那東西在空中炸開，形成一個血色鬼臉圖案。
    "招魂令？"花無心麵色一變，"你們還有埋伏！"
    湯昭獰笑"花穀主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我萬勝宗宗門三十六煞已到穀口，任你醫術通天，也難敵眾人之力。"
    花無心望向穀口方向，果然隱約可見人影晃動。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猛地砸向地麵。
    "砰"的一聲悶響，濃密的白色煙霧瞬間籠罩了整個藥圃。鬼手和湯昭急忙屏息後退，卻聽花無心的聲音從煙霧中傳來
    "告訴你們，花某人生平最恨被人威脅。今日毀我藥圃之仇，他日必當奉還！"
    待煙霧散去，藥圃中已不見花無心蹤影，隻餘滿地狼藉的草藥和被踩碎的珍稀花卉。鬼手氣得一掌劈碎身旁的石桌，湯昭則麵色陰沉地望著山穀深處。
    "追！他跑不遠！"鬼手咬牙切齒道。
    湯昭卻搖頭"不必了。這百花穀機關重重，貿然追擊隻會損兵折將。我們回去複命，門主自有定奪。"
    二人離去後，藥圃重歸寂靜。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一處看似普通的藥草堆突然動了動，花無心從中緩緩站起，臉色蒼白如紙。
    他望著被毀的藥圃，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但更多的卻是決然。
    "看來這清淨日子，是過不下去了。"花無心喃喃自語，轉身走向山穀深處的一座茅屋。屋後，一條隱秘的小路通向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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