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雨夜殺機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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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碾碎山間碎石,三隊人馬在子夜時分闖入暴雨區。豆大的雨點砸在孫二娘鬥笠上,順著蓑衣滾進衣領,卻澆不滅她眼中灼人的火光。劉猛麾下的綠林好漢們舉著火把,在泥濘的山路上辟出一條猩紅通道,火把光芒與閃電交相輝映,將兩側峭壁上的藤蔓照得形如鬼爪。
“二嫂,前麵是鷹嘴崖,隻能單人單騎通過!”劉猛勒住坐騎,聲音被雷聲撕得破碎。孫二娘抬頭望去,隻見山路突然收窄,兩側懸崖如刀劈斧削,中間僅容一騎蜿蜒而過。她伸手按住腰間皮囊,裏麵裝著半塊從包子鋪撿來的血手盟令牌——方才途經亂葬崗時,她發現令牌邊緣竟刻著與父親玉佩相同的雲雷紋。
“你們先走,我斷後。”張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騎著一匹雜毛騾子,鞍上馱著三壇硫磺粉——這是他連夜調配的火器,專為應付血手盟的毒煙戰術。孫二娘剛要開口,忽聞頭頂傳來細微的“簌簌”聲,像是碎石滾落。
“小心!”她猛地扯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的瞬間,一支淬毒弩箭擦著馬腹飛過,釘入旁邊樹幹,箭尾羽毛還在簌簌發抖。崖頂傳來弓弦輕響,密集的弩箭如暴雨傾盆而下。劉猛揮動開山斧擊落數支,大吼道:“是血手盟的‘陰魂陣’!弓箭手,給我壓製!”
黑暗中亮起數十點紅光,綠林好漢們張弓還擊。孫二娘趁機策馬衝進鷹嘴崖,卻見前方彎道處突然騰起藍煙——是迷魂香!她屏住呼吸,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隻聽崖壁後傳來兩聲悶哼。與此同時,右側陰影裏竄出三條黑衣人影,手中兵器泛著幽藍光芒,顯然淬了劇毒。
“找死!”孫二娘旋身甩出柳葉刀,刀鞘重重磕在為首黑衣人麵門。趁對方踉蹌之際,她足尖點地躍上岩壁,借力翻身時踢出連環腿,將另外兩人踹下懸崖。下方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響,她這才驚覺鷹嘴崖下竟是深潭,暴雨激起的水霧中,隱約可見潭底漂浮著幾具屍體,腰間皆係著血手盟的黑色腰牌。
“當家的!”張青的呼喊穿透雨幕。孫二娘回頭望去,隻見丈夫正被五名黑衣人纏住,其中一人手持鏈錘,正砸向馱著硫磺粉的騾子。她瞳孔驟縮,反手抽出袖中短刀擲出,刀刃精準插入鏈錘手咽喉。與此同時,劉猛的開山大斧劈開最後一撥伏兵,高聲喊道:“快走!這雨勢不對勁,怕是要引發山洪!”
眾人策馬狂奔,剛衝出鷹嘴崖,身後便傳來山崩地裂般的轟鳴。回頭望去,方才經過的山路已被泥石流淹沒,崖頂巨石仍在不斷滾落。孫二娘抹了把臉上雨水,忽然注意到被泥石流衝散的伏兵屍體中,有一人手腕上戴著一枚銀鐲,鐲身刻著“快活林”三字。
子時三刻,江州城西門。
“哐當”一聲,孫二娘甩下二十兩銀子,砸在守城士兵麵前:“開門!”士兵剛要嗬斥,卻在看清她腰間血手盟令牌時驟然變色,哆嗦著抽出鑰匙。劉猛湊到她耳邊低語:“這令牌果然管用,看來血手盟在江州布了不少暗樁。”
城內街巷空無一人,唯有“王記鐵匠鋪”的方向透出微光。眾人靠近時,忽聞屋內傳來爭執聲。“赤焰軍的人早死絕了,你們再逼我也沒用!”是個蒼老的男聲,帶著顫抖的恐懼。“啪”的耳光聲過後,另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王老頭,三日前你還在給穿灰布衫的人打兵器,當我們瞎?”
孫二娘眼神一凜,灰布衫正是赤焰軍餘部的暗語。她示意劉猛守住後門,自己則用刀尖挑開窗戶紙——屋內,一個錦衣公子正翹著腿坐在鐵砧上,手中折扇輕敲著鐵匠的頭,身後站著四名持刀侍女,個個眼神冷冽。最紮眼的是公子腰間玉佩,雕著半朵殘蓮——正是快活林樓主的信物。
“再不說,就剜了你的舌頭。”公子漫不經心地道。鐵匠突然劇烈顫抖,望向牆角堆滿廢鐵的木桶,喉結滾動不止。孫二娘剛要踹門,卻見公子突然抬手,一枚透骨釘精準釘入鐵匠眉心。“搜!”他話音未落,侍女已揮刀劈開木桶,裏麵竟滾出幾具孩童屍體,每人胸口都烙著赤焰軍的狼首印記。
孫二娘手中柳葉刀“當啷”落地。二十年前的血色記憶如潮水翻湧:她躲在衣櫃裏,透過縫隙看見父親被斬下的頭顱,旁邊是弟弟妹妹被刺穿的屍體,胸口同樣烙著狼首——那是赤焰軍為防萬一,給族中孩童刻下的暗記。
“原來在這裏。”錦衣公子蹲下撥弄孩童頭發,指尖沾了血,卻笑著用扇麵擦淨,“血手盟那幫蠢貨還在找成年餘孽,卻不知真正的關鍵......”他忽然抬頭,望向窗外,“孫二娘,看夠了麽?”
雨聲驟然大作,閃電照亮公子半邊麵容。孫二娘這才看清,他左眼角有顆淚痣,正是當年滅門之夜,站在父親身後的那個少年。她喉嚨裏泛起腥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聽見對方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二十年了,你終於來了。”
孫二娘的柳葉刀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聲響,她盯著公子左眼角的淚痣,指尖不受控地發抖。二十年前那個雷雨天,她蜷縮在衣櫃裏,透過雕花縫隙,看見父親被綁在庭院槐樹下,身後站著的少年正是這顆淚痣——那時他不過十三四歲,卻親手將毒酒灌進父親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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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她的聲音混著雨水,像是從碎冰裏撈出來的。
公子起身拍了拍衣擺,折扇“唰”地展開,扇麵上繪著半朵殘蓮在血色中綻放:“孫姑娘果然健忘。當年你躲在衣櫃裏,咬著袖口不敢哭出聲,我還誇你是個硬骨頭呢。”
劉猛握著斧頭的手青筋暴起:“二嫂,跟這狗娘養的廢什麽話!先砍了他給老英雄報仇!”話音未落,他已躍起劈向公子頭頂。寒光閃過,卻見四名侍女揮刀架住斧頭,刀刃相撞迸出火星——她們用的竟是赤焰軍獨有的“斷水刀”,刀身弧度與孫二娘腰間佩刀分毫不差。
“赤焰軍的刀,怎麽會在你們手裏?”張青從後門突入,短斧抵住一名侍女咽喉。公子卻悠然搖扇:“孫姑娘難道不知,當年滅赤焰軍滿門的,正是你們自己人?”
這句話如重錘擊心。孫二娘眼前閃過父親臨終前複雜的眼神,那時他拚盡全力在她耳邊說“內鬼...”,卻沒來得及說完。她踉蹌半步,刀鋒下垂:“你胡說!”
公子笑著踱步到鐵匠屍體旁,用扇尖挑起孩童胸前狼首烙印:“赤焰軍狼首營,專司暗殺的死士營。這些孩子本應被訓練成殺人機器,可惜啊...”他突然用扇骨敲碎牆麵,露出暗格裏的半卷兵書,封皮上“赤焰秘典”四字已被蟲蛀得殘缺不全,“你們孫家家主號稱‘忠義滿門’,卻私藏兵書,意圖謀反,這可是皇上親批的鐵證。”
“放屁!”孫二娘怒吼著揮刀劈來,公子卻不閃不避,任由刀鋒劃破臉頰。鮮血順著淚痣滑落,他竟露出暢快的笑:“看看這血,和你的一樣紅嗎?”說著伸手扯開衣領,左胸赫然有一道猙獰傷疤,形如狼首抓痕,“當年我替你父親擋下三刀,他到死都不知道,救他的人,正是奉命滅他滿門的劊子手。”
雨聲漸歇,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血腥氣。張青撿起地上兵書,借著閃電光芒看見內頁夾著半封密旨,字跡已被水漬暈開,卻仍能辨出“血手盟構陷”“滅口”等字樣。他猛地抬頭:“你是...臥底?”
公子甩袖熄滅桌上油燈,黑暗中傳來火折子輕響,一枚瑩白玉佩被拋向孫二娘。她接住時觸到背麵刻的“忍”字,正是父親當年送給心腹暗樁的信物。“我姓沈,當年被血手盟安插進赤焰軍做眼線,卻不想...”他聲音突然沙啞,“你父親待我如親子,我看著你從蹣跚學步到舞刀弄槍...那天皇上突然下密旨,說赤焰軍私藏秘寶意圖謀反,命血手盟與快活林聯合剿殺。我拚死留下你一脈,將真正的秘寶線索...”
“沈兄!小心!”劉猛突然大喊。一支弩箭破窗而入,直取沈公子咽喉。孫二娘本能揮刀擋下,卻見箭矢尾部綁著紙條,上麵用血寫著:“子時三刻,西街枯井,帶秘寶換赤焰餘部”。
窗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至少有上百人將鐵匠鋪團團圍住。沈公子踢開地板暗格,露出通往地下水道的入口:“秘寶線索在江州城防圖裏,你們先走,我斷後。”
“一起走!”孫二娘抓住他手腕,卻觸到他袖中硬物——是枚刻著“血手令”的金牌。沈公子苦笑道:“我現在仍是血手盟護法,這令牌能保你們出城。記住,見到穿灰布衫的人,拍三下手,說‘殘蓮逢雨開’...”
話未說完,屋頂突然坍塌,數十名黑衣人持刀躍下。孫二娘被張青推入暗格,最後一眼看見沈公子揮扇迎敵,扇骨展開竟成九節軟鞭,鞭梢纏著的正是她幼年送給父親的香囊。
地下水道腥臭難聞,劉猛舉著火折子在前探路,忽然踢到一具屍體。那屍體懷中緊抱鏽跡斑斑的狼首腰牌,腰間係著快活林的絲帶。張青皺眉:“看來快活林和血手盟並非一夥,他們也在找赤焰餘部。”
“沈公子說秘寶線索在城防圖裏...”孫二娘摸著潮濕的石壁,忽然觸到凸起的紋路,竟是狼首與殘蓮交疊的圖案,“當年父親常說‘蓮生狼首畔’,難道指的是...”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孩童啼哭聲。眾人循聲尋去,見石縫裏縮著三個灰布衫少年,最大的不過十歲,每人脖子上都掛著半塊玉佩。其中一個男孩顫抖著遞出紙團:“給...給持蓮者。”
紙團展開,是用血寫的密信:“孫姑娘,當年你父親將秘寶拆成三份,分別藏在狼首營、蓮台寺、水師營。如今血手盟已得狼首營線索,快活林盯著蓮台寺,唯有水師營...老臣頓首,望速來救...”落款是“赤焰軍舊部·徐”。
劉猛一拍大腿:“水師營?那不就是江州總督府的親軍?難道總督大人是...”
“噓!”孫二娘突然吹滅火折。黑暗中,有金屬摩擦聲從上方傳來,像是有人在撬動井蓋。她示意眾人屏息,卻聽見井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包子鋪常客周獵戶,此刻卻用陰狠的語調說:“都準備好了,隻要孫二娘一露頭,就用毒煙迷暈,獻給血手盟盟主,咱們後半輩子就吃香喝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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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傳來重物倒地悶響。接著井口垂下繩索,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上來,我是蓮台寺啞僧。”
孫二娘攥緊柳葉刀率先攀爬,破土而出時,正對上一張纏著繃帶的臉,隻露出的右眼布滿血絲,卻在看見她腰間玉佩時驟然發亮。啞僧從懷裏掏出半卷佛經,翻開夾著幹枯蓮花的一頁,上麵用朱砂寫著:“血手盟盟主乃當今皇叔,欲借秘寶謀反。速毀水師營密道,遲則江州城危。”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子時三刻——”
孫二娘望向西街方向,枯井周圍的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無數隻手在招搖。她握緊沈公子給的血手令牌,忽然想起他被埋在廢墟前那抹苦笑,以及扇麵上那半朵殘蓮——原來“殘蓮”不是暗號,而是他這些年在黑暗裏掙紮的倒影。
“劉兄弟,你帶孩子們去蓮台寺,張青跟我去總督府。”她將半塊狼首腰牌塞進啞僧掌心,“告訴徐老,秘寶不重要,先護著孩子們出城。血手盟想借赤焰軍的血祭旗,咱們偏不如他們意。”
張青剛要開口,忽聞城東方向傳來衝天火光,隱約有“抓反賊”的喊聲。啞僧突然指著天空:“看!”隻見信號彈劃破夜空,竟是血手盟的“追魂火”,三枚連射意味著——沈公子已遭不測。
孫二娘咬碎口中藏的止血丸,鐵鏽味混著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摸向衣襟內袋,那裏藏著從沈公子屍體旁撿起的殘扇,扇骨夾縫裏塞著半張紙條,上麵是他臨死前寫的字:“秘寶是假,陷阱是真,速離江州——忍。”
“走!”她踢開擋路的石磨,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既然他們想玩局,那就陪他們玩到底。我倒要看看,這殘蓮迷局裏,究竟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鬼!”
三人分道揚鑣時,暴雨再次傾盆而下。孫二娘望著雨中若隱若現的總督府飛簷,忽然想起沈公子說的“蓮生狼首畔”——或許從來就沒有什麽秘寶,所謂狼首與殘蓮,不過是棋盤上的兩顆棄子,而真正的棋手,正躲在更深的陰影裏,等著看這出二十年磨一劍的大戲,如何血濺五步,伏屍千裏。
本章完,約30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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