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老婆裏，十八歲的馬玲綺年齡排行倒數第三，但經過出征前那一個月的相處，柳如是等人都稱呼馬玲綺為姐姐。
    這時候的禮製對尊卑要求極為嚴格，妾室對正妻的稱呼必須以尊卑為核心，而非以年齡為參考標準。
    若嚴格按照禮製，妾室甚至不能與正妻夫婦同坐同起，妾室也必須稱呼正妻為大夫人或者大娘子。
    但馬淩琦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人，張世康更不喜歡繁瑣的規矩，於是便讓寇白門等女稱呼她為姐姐。
    這既符合了規矩，張世康覺得這樣稱呼倒是可以接受。
    “官山之戰，夫君……他不讓我參戰，不過確實打的很是慘烈，死了很多人。
    太子殿下確實在軍營裏，不過殿下很懂事，也從不惹事，還……還叫我師娘。
    官山之戰，夫君橫刀立馬，不曾後退半分，他跟太子殿下為了鼓舞士氣，在高台上一站就是一天。”
    馬玲綺雖然有點緊張，但回答問題卻很有條理，一五一十的將當時的情況講給了董小宛等女聽。
    聽到戰況最激烈時，寇白門小手緊握，一副恨不能在戰場上殺敵的勁頭。
    “姐姐，不對哦，夫君在高台上一站就是一天，哪裏作戰勇猛了？”寇白門性子直，反應過來後直接開口道。
    然後她的臀兒就被某人襲擊了。
    “還有啊姐姐，夫君在軍營裏有沒有欺負你？”董小宛俏皮的眨眨眼道。
    馬玲綺很明顯沒有領會董小宛的意思，隻是摸了一下肚子道：
    “沒有的，我懷孕了，夫君怎會欺負我。”
    眾女都掩麵大笑，柳如是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張世康道：
    “夫君果然勇猛。”
    ……
    紫禁城，乾清宮。
    紫禁城的黃昏很漂亮，夕陽透過玉砌的雕欄，透過宮殿的窗欞，揮灑在始終棗紅色的宮牆。
    一切是那麽靜謐，那麽安詳。
    正是農曆的七月底，天氣已經不那麽炎熱，崇禎皇帝揮舞著鋤頭，舞的虎虎生風。
    曆時兩年，崇禎皇帝的後花園已經沒有一朵花。
    開辟出來的土地被分作了四等份，一塊種了玉米，一塊種了土豆，剩下的兩塊種的是紅薯和辣椒。
    崇禎皇帝喜歡吃辣，但他還是覺得辣椒種的有點多了，應該留出一塊地來種花生。
    花生也是從美洲傳來的作物，不過比土豆紅薯更早，但此前由於缺乏朝廷的主動推廣，種植麵積並不大。
    年初的時候，張世康曾教董小宛做了一次五香炒花生，還送了一份給崇禎皇帝。
    自那時起，崇禎皇帝便喜歡上了那個味道，他覺得尤其適合當下酒菜。
    是的，自打後花園變成後菜園後，崇禎皇帝又有了新的癖好。
    比如，除了肉類外，他隻吃自己種的菜。
    若不是在宮裏養家禽、養魚不容易隱藏，他甚至動過在太液池養魚的念頭。
    還有後頭的煤山，無忌曾告訴他，走地雞最好吃，就是將雞鴨放養在山上那樣子。
    但崇禎皇帝琢磨了一下，覺得不可行，這要是讓朝臣們知道了，大概率是要死諫的。
    畢竟煤山上若到處都是雞糞，實在是太損皇家顏麵了。
    他並不想讓朝臣知道後花園的事情，這主要是因為有前車之鑒。
    熹宗喜歡木匠活兒，世宗喜歡修道，再往上數，還有喜歡鬥蛐蛐兒的，喜歡搞動物園的……
    但最終無一例外，都被朝臣打上了荒廢朝政的標簽。
    崇禎皇帝可不想也得個種菜皇帝的標簽，因此，他的後菜園嚴禁任何人進入。
    除了張世康，以及大伴王承恩。
    財政狀況緩解之後，崇禎皇帝的夥食也好了不少，每頓飯從原來的一葷一素，已經增至四菜一湯。
    心情好的時候，甚至會賞賜重臣們午膳。
    當然，午膳的菜品大多都是崇禎皇帝自己種出來的，他甚至還會讓中官詢問那些要臣們對菜品的反饋。
    得到的幾乎全是讚譽，說瓜果新鮮、味道一絕，誇張點的，還說從未吃過如此獨特的菜品雲雲。
    崇禎皇帝很高興，這跟聽到前線打了勝仗時的高興還不一樣。
    前者是因為江山社稷，後者，則隻是單純的高興，就好像某種東西被滿足了一樣。
    在四等份田地的中央，崇禎皇帝也沒有浪費，而是種上了冬瓜、倭瓜等應季時蔬。
    崇禎皇帝有不懂的，便會讓中官去趟製造總局，哦，大多數時候是去工農局的試驗田裏，找宋應星。
    關於農事的，就沒有宋應星不懂的。
    崇禎皇帝將菜園子照顧的格外成功，而且沒有耽誤任何朝政。
    奇怪的是，明明比之前做了更多的事情，可崇禎皇帝卻覺得比之前還輕鬆，不僅體能有所提升，心情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幹的累了，崇禎皇帝就將張世康送給他的鍍金鋤頭立起來，就那麽雙手按在鋤頭的末端杵著，微笑著望著自己的菜園子。
    那模樣，像極了收獲後滿足的老農。
    這時，王承恩從菜園子門口進來，小聲道：
    “皇爺，方總管有事匯報，老奴讓他在乾清宮外候著了。”
    崇禎皇帝收起憧憬，看向王承恩：
    “所為何事？”
    “回皇爺話，老奴問了，方總管不肯說，興許是極重要的事。”王承恩接過鋤頭道。
    崇禎皇帝微微皺了下眉頭。
    禦馬監總管方正化擔著東緝事廠廠督的差事，自打張世康入朝後，東廠的業務範圍不僅沒有縮小，還額外加上了辦理《大明月報》的差事。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大明月報》已經成為大明最暢銷的讀物，每個月的刊印量已經超過百萬份。
    這在識字率還很低的當下，是個十分不得了的數字。
    大明月報的內容十分的龐雜，既有天下要聞，也有戰事披露，以及新政的解讀。
    當然，奇聞異事是少不了的，什麽某地某人生了個娃，這娃有六根手指。
    什麽某地某富戶震驚的發現，自己的三個娃有三個爹，沒有一個是自己。
    而且方正化深得張世康震驚體精髓，就連官山之戰的消息，標題都是：
    震驚！我朝兵馬大元帥於官山大敗偽清國，斃敵十餘萬。
    正是通過大明月報，朝廷的諸多新政才得以更快實施。
    崇禎皇帝也很喜歡這大明月報，要求每月的新報都要給他呈上一份兒，當然，重要軍情崇禎皇帝是不看的，他有更權威的消息渠道，比如錦衣衛。
    崇禎皇帝喜歡看的，是那些奇聞異事。
    以至於崇禎皇帝時常忽視，東廠還有監察百官的職能。
    整理好衣衫之後，崇禎皇帝重又回到乾清宮裏，早有宮女給他端上茶水，他坐下喝了一口後問道：
    “方總管，究竟是何事，還要瞞著王伴伴。”
    方正化平日裏就很嚴肅，這次則更加認真，他跪倒在地後十分鄭重的道：
    “請皇爺屏退左右。”
    崇禎皇帝再度皺眉，他看了一眼方正化，衝殿裏的宮女揮揮手。
    宮女退出大殿後，方正化不知為何沒有起身。
    他的眉頭皺成麻花，似乎很是糾結，但並未多久，便打定了主意道：
    “皇爺，武英郡王似有謀反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