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拉著李蓮花往會客廳走，腳步輕快，與方才處理門派事務時的沉鬱判若兩人。
    李蓮花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無奈道：“相夷，慢點，我又跑不了。”
    李相夷回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笑意：“我這不是怕他們等急了麽？再說，有你在，我心裏踏實。”
    李蓮花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微動，那句“我本就沒打算走”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隻化作一聲無奈的輕歎。
    兩人剛走到會客廳門口，身後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方多病咋咋呼呼的聲音：“李蓮花！等等我！還有阿飛，你走那麽快幹嘛！”
    李蓮花和李相夷同時回頭，隻見方多病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身後跟著麵無表情的阿飛。
    “小寶？阿飛？你們怎麽跟來了？”
    李蓮花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他們會跟著師父師娘去後院休息。
    方多病跑到近前，拍著胸口順氣：“我這不是擔心你嘛！誰知道裏麵是什麽牛鬼蛇神，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怎麽辦？”
    他一邊說，一邊瞥了眼會客廳的方向，渾然不覺自己這話把李相夷也順帶罵了進去。
    阿飛則隻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李蓮花身上，確認他無礙後，才稍稍放鬆了些，但眼神依舊帶著警惕。
    李相夷挑了挑眉，也沒計較方多病的口無遮攔，隻是笑道：“有我在，能出什麽事？進來吧。”
    說著，便推開了會客廳的門。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率先映入方多病和阿飛眼簾的，便是端坐於廳內的喬婉娩、肖紫衿、石水、雲彼丘和季漢佛五人。
    原本還帶著幾分嬉皮笑臉的方多病，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烏雲。
    他身後的阿飛，周身的空氣似乎都瞬間冷了幾分，那雙總是沒什麽情緒的眼睛裏。
    此刻竟燃起了冰冷的火焰，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廳內幾人，尤其是肖紫衿和雲彼丘。
    怎麽是他們？！
    方多病的拳頭“咯吱”一聲攥緊了。
    他永遠忘不了，李蓮花為了救那個雲彼丘，耗盡了最後一點內力，幾乎油盡燈枯；
    更忘不了，肖紫衿那個偽君子、小人！仗著所謂的“正道”之名，逼迫李蓮花與他比武。
    李蓮花無奈親手折斷少師劍，最後更是把走投無路的李蓮花逼得跳下懸崖，若非老天保佑，他早已見不到蓮花了！
    每次想起這些，方多病都恨不得提刀衝上去，把這幾個家夥砍成八段！
    要不是李蓮花一直攔著，說什麽“都過去了”，他早就動手了！
    阿飛的手也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雖然話少，但心裏比誰都清楚李蓮花吃過的苦。
    肖紫衿的嘴臉，雲彼丘的懦弱，都讓他無比厭惡。
    若不是場合不對，他此刻恐怕已經拔刀了。
    兩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言不發地大步走到李蓮花身邊，一左一右地坐下。
    那架勢，活像是兩尊護法神像，隻不過周身散發的不是佛光，而是濃重的敵意和殺氣。
    會客廳內的氣氛，因為這兩人的闖入，瞬間變得凝滯起來。
    喬婉娩等人顯然也沒料到方多病和阿飛會出現，更沒料到他們會是這般反應。
    喬婉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尷尬和不解。
    肖紫衿則皺起了眉頭，眼中掠過一絲不悅，似乎對方多病和阿飛的無禮感到不滿。
    但在看到兩人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時，又下意識地收斂了幾分，隻是挺直了背脊，故作鎮定。
    石水是個直性子，見狀忍不住剛想開口質問，卻被雲彼丘悄悄拉了一把。
    雲彼丘的臉色有些蒼白，避開了方多病和阿飛的視線，眼神閃爍，顯得有些瞧不上那三人。
    季漢佛雙手合十，低眉順眼，仿佛事不關己，但微微顫動的指尖卻暴露了他的緊張。
    李相夷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本就心思敏銳，更何況他心中本就對喬婉娩等人存著芥蒂。
    方才他隻顧著見到李蓮花的喜悅，一時沒細想，但此刻方多病和阿飛如此強烈的反應，如同警鍾一般在他耳邊敲響。
    他看向李蓮花，李蓮花雖然神色平靜，但李相夷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那是一種糅合了無奈、疲憊，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的情緒。
    李蓮花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局麵，隻是輕輕抿著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
    再看看方多病和阿飛，那毫不掩飾的怒火，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恨意，目標明確，直指廳內的喬婉娩等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李相夷心中瘋狂滋生。
    他想起了那些關於“未來”的碎片記憶，想起了那個落魄潦倒、一身傷病的“李蓮花”。
    那些記憶模糊不清，卻帶著刺骨的疼痛和絕望。
    他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會讓曾經意氣風發的“李相夷”變成那樣？
    究竟是誰，害得他落到那般田地？
    難道……難道就是眼前這幾個人？
    是他們中的一個？還是……他們所有人？
    李相夷的目光銳利如劍，緩緩掃過喬婉娩、肖紫衿、石水、雲彼丘、季漢佛五人的臉，將他們各自的神色變化一一記在心裏。
    肖紫衿的故作鎮定，雲彼丘的眼神躲閃，石水的隱忍不發，喬婉娩的欲言又止，季漢佛的避而不談……
    這一切，都似乎在印證他的猜測。
    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從心底噴湧而出，直衝腦門。
    他為那個未來的“自己”感到憤怒，更為眼前這個看似平靜、實則背負了太多苦難的李蓮花感到心疼和憤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
    “啪！”
    清脆而響亮的撞擊聲在寂靜的會客廳內炸開，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微微晃動，茶水濺出了幾滴。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包括一直留意著他的李蓮花。
    喬婉娩等人更是驚得抬起頭，看向李相夷，眼中充滿了錯愕和不解。
    李相夷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冰冷地盯著他們，周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那是屬於頂尖高手的威壓，讓廳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