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傲慢的紀漢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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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的夏日,總是裹挾著潮濕的熱浪,連空氣都仿佛被擰出了汗來。
坐落於揚州州城外小青峰的四顧門,卻在這燥熱中透著一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肅殺與銳氣。
朱漆大門敞開,門內青石鋪地,兩側勁裝護衛身姿挺拔,目光銳利如鷹,無聲地昭示著這座新興門派的蓬勃生命力。
門主李相夷一襲紅白相間長衫,正臨窗而立,手中把玩著那柄名動天下的“少師”,劍尖偶爾劃過窗欞,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銳鳴。
他身形尚帶少年人的清瘦,但眉宇間的英氣與眼底沉澱的鋒芒,卻早已超越了年齡的界限。
身後不遠處,方多病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腰間的玉佩,嘴裏念念有詞,似乎在抱怨這鬼天氣。
而更遠處的陰影裏,笛飛聲一襲黑衣,宛如融入黑暗的墨,隻偶爾抬眼時,眸中閃過的精光才讓人記起這位“金鴛盟”盟主的赫赫威名,此刻他卻像個無關緊要的看客,靜立旁觀。
一行人簇擁著一位成熟穩重的男子走了進來。
為首者約莫三十上下年紀,身著錦袍,腰懸玉佩,麵容方正,頷下留著三縷短須,行走間步履沉穩,自有一股世家大族的氣派。
他目光掃過門內,帶著一種審視與評判,最終落在李相夷身上時,那眼神裏的輕蔑與不屑,幾乎毫不掩飾。
此人正是吳州慧雲山莊的莊主,紀漢佛。
在他身後,跟著幾位同樣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男女,其中一位麵如冠玉、身著寶藍長衫的年輕公子尤為引人注目,正是揚州肖氏一族少主,肖紫衿。
此外,佛彼白石四人中的石水、白江鶉也在其列,隻是石水姑娘神色清冷,與其餘三人的倨傲相比,倒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
這一行人,皆是出身名門望族的武林世家子弟。
紀漢佛在其中年紀最長,資曆也最老,向來以武林正道的長者自居,信奉的是世家傳承的規矩與“正義”。
在他看來,這江湖的秩序,理應由他們這些根基深厚的世家來維係,而非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
李相夷?不過是憑著一手好劍法,僥幸闖出些名頭,便敢自立門戶,號稱“四顧門”,糾集了一群烏合之眾,就想與他們這些傳承百年的世家平起平坐?
簡直是笑話!在紀漢佛眼中,李相夷就是個初出茅廬、憑著幾分蠻力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空有匹夫之勇,毫無世家子弟的沉穩與格局。
若不是四顧門如今聲勢漸起,隱隱有蓋過他們這些老牌世家的勢頭。
若不是這裏終究是揚州地界,不是他紀漢佛的地盤,他今日根本不屑於踏足這扇門,更不屑於與李相夷這等“暴發戶”多說一句話。
紀漢佛走到庭院中央,停下腳步。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先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仿佛在撣去什麽看不見的灰塵,姿態間充滿了刻意的拿捏與傲慢。
李相夷靜靜地看著他,手中的“少師”已然歸鞘,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仿佛對方的輕視與怠慢都與他無關。
方多病忍不住撇了撇嘴,湊到笛飛聲身邊,壓低聲音嘀咕:“這紀漢佛擺什麽譜呢?大清早的,來咱們四顧門作法來了?”
笛飛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眼神裏帶著一絲玩味:“世家架子,總是要端的。”
他與方多病都曾與佛彼白石打過交道,自然清楚這四人的底細。
除了石水姑娘尚有幾分真本事與傲氣外,白江鶉空有其名,實在是乏善可陳。
此刻見他們跟在紀漢佛身後,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再想到紀漢佛接下來可能要說的話,便覺得有些好笑。
終於,紀漢佛整理完了衣襟,這才不情不願地朝著李相夷的方向,略一拱手,算是行了個江湖禮節。
那動作敷衍得如同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任務,連眼皮都未曾抬得太高。
“李門主,”
紀漢佛開口了,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居高臨下。
“在下吳州慧雲山莊紀漢佛,見過李門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相夷,又瞥了一眼旁邊的李蓮花,笛飛聲和方多病,仿佛在確認他們有沒有資格旁聽。
“今日來…,”
紀漢佛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卻字字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是與李門主商議,我等——”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肖紫衿等人,“——決定加入四顧門,為武林正道略盡綿薄之力。”
這話一出,方多病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茶水噴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紀漢佛,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李相夷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卻依舊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紀漢佛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句話帶來的“震懾”效果,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繼續拋出重磅炸彈:“不僅如此,為了顧全武林規矩,也為了讓四顧門能更好地發展,我等商議決定,當立武林中聲名遠播、德才兼備的世家公子,肖紫衿肖公子,為四顧門副門主,輔佐李門主處理門中事務。”
他說這話時,語氣篤定得仿佛這不是商議,而是通知,是命令。
仿佛李相夷就該感恩戴德地接受他們這些“世家精英”的“屈尊紆貴”,就該理所當然地將副門主的位置雙手奉上。
在他看來,他們這些世家子弟肯屈就加入四顧門,已是給了李相夷天大的麵子;
立肖紫衿為副門主,更是為了“匡扶”四顧門,讓它不至於在李相夷這個“莽夫”手中走了歪路。
這簡直是仁至義盡,李相夷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肖紫衿站在紀漢佛身後,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眼神深處卻藏不住那份誌在必得的優越感。
在他看來,以自己的家世與才名,當個副門主實在是綽綽有餘,甚至可以說是委屈了。
“噗嗤——”
一聲壓抑不住的笑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紀漢佛營造的“莊嚴”氛圍。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方多病一手捂著嘴,肩膀卻止不住地抖動,顯然是憋得十分辛苦。
他看看紀漢佛那理直氣壯的臉,又看看肖紫衿那故作姿態的模樣,再想想佛彼白石裏除了石水之外的那幾位……實在是忍不住。
緊接著,另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聲也響了起來,正是來自笛飛聲。
他不像方多病那樣克製,笑聲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譏諷,目光掃過紀漢佛一行人,像是在看一出精心編排卻漏洞百出的鬧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