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秋水的背影消失在花色中，巴圖爾才慢悠悠往書房回去。
    抄十份五千多字的《道德經》，巴圖爾心想自己要是千手觀音，明日晚飯前大概能抄好給方秋水。
    跟著巴圖爾的小廝，看他突然要回書房寫字，心中覺得奇怪又不敢問，隻能安靜地候在一旁。
    另一邊，方秋水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她來到棋盤前坐下，分著上麵的黑白棋子。
    【宿主，明天黑瞎子不可能抄得完吧？】
    【按理來說抄不完，不過也不好說，世子嘛，說不定他會找人來幫忙作弊。】
    吃完宴席回到王府的格塔娜，看見巴圖爾在書房用功，心裏很是欣慰。
    巴圖爾笑著吃格塔娜送來的糕點，完全不敢告訴她，是自己說了冒犯方秋水的話才被罰。
    那些話要是讓格塔娜知道，巴圖爾覺得自己就不隻是抄字帖那麽簡單了，他很有可能會掉一層皮。
    翌日傍晚。
    方秋水被小廝請到書房，巴圖爾自然沒有抄完，但他已經臨出來兩份字帖，打算讓方秋水先檢查那兩份字。
    【宿主，黑瞎子轉性了，居然沒有讓人幫他作弊。】
    【是啊。】
    方秋水翻著字帖看，麵上依舊不動聲色，讓巴圖爾看不出來她現在是什麽想法。
    “看在世子這麽努力的份上，就不限製時間了，抄完十份出來即可。”
    巴圖爾停下筆，他起身微微低頭拱手，“是，師傅。”
    【宿主，黑瞎子該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他這個反應對嗎？】
    【看來他很後悔說那些話。】
    方秋水離開沒多久，格塔娜跟著來到書房，看巴圖爾還在用功，她站在人背後看了一會兒。
    “巴圖爾，是又惹你師傅生氣了吧？”
    “額吉，您怎麽能說又，我好久沒惹過師傅生氣了。”
    “我說你突然這麽用功，還以為是轉性子了，原來是在被罰呢。”
    巴圖爾笑而不語，還在低頭寫字。
    這十份字帖，巴圖爾抄了將近大半個月才終於完成，此次的教訓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在方秋水麵前他得管好自己這張嘴。
    ——————
    兩年後。
    如今外麵局勢動蕩，即便方秋水不怎麽外出，依舊能從下人們的嘴裏聽到些風聲。
    方秋水暗暗算著時間，明年巴圖爾會被老王爺送到香港，她需要想個辦法一起去。
    辦法還沒想出來，格塔娜先找到方秋水。
    “如今外麵的形勢，倒是讓人......”，格塔娜的話沒有說完，她歎了口氣，眉宇中滿是惆悵。
    方秋水想要說點什麽安慰人，可是作為一個穿越者，她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在這樣的前提下，方秋水忽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有件事想和秋秋你商量。”
    “福晉請講。”
    “前些日子王爺同我說，想要送巴圖爾去香港讀書。”格塔娜拉住方秋水的手，“如今的局勢隻會越來越壞，我思來想去，覺得王爺的打算對巴圖爾來說是好事。
    隻是。”
    “福晉的疑慮是什麽？”
    “我不放心巴圖爾一個人在香港，想請秋秋你和他一同前去，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怕方秋水誤會，格塔娜急忙又說道，“秋秋，讓你和巴圖爾去香港，並不單單是為他考慮，也是在為你做打算。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總好過親眼看著它覆滅。”
    “可福晉和王爺怎麽辦？巴圖爾又怎麽會願意丟下你們？”
    “我不會離開王爺。”格塔娜意外的平靜，“我同王爺是夫妻，理應同進退。
    至於巴圖爾，我和王爺會告訴他，隻是去那邊讀書，先把他騙過去再說，到時候想要回來可沒那麽容易。”
    方秋水張了張口，她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黑瞎子能在亂世中活下來，王爺和格塔娜早早為他做好打算，後麵還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
    毫不誇張地說，老王爺夫婦極有可能是用自己的死，最終才換得唯一的兒子活下來。
    “秋秋，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很為難人，可整個王府上下，巴圖爾隻有在你的庇佑之下，我同王爺才能稍許安心。”
    說著，格塔娜就要往地上跪去，方秋水連忙把人攔住。
    “福晉，我答應你就是。”
    聞言，格塔娜麵上一喜，她連連道謝，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把格塔娜送回去後，方秋水慢慢往書房過去，巴圖爾坐在書桌後，麵前放著本翻開的書，但並沒有在看書，隻是對著硯台發呆。
    方秋水站在門口清清嗓子。
    聽到動靜，巴圖爾才回過神來，“師傅怎麽來了？”
    “來看看世子今日功課做得如何。”
    “怕是讓師傅失望了，今日的功課我還沒動過。”
    方秋水走進來，她並不打算斥責人，更知道巴圖爾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
    “世子是在擔心王爺？”
    “要是我能幫上阿瑪就好了。”巴圖爾並不否認，他原本是想跟在老王爺身邊，卻被老王爺以他年幼為由，不由分說趕了回來。
    “想必世子能懂王爺的用心良苦。”
    巴圖爾似乎沒有聽進去，他自顧自地說道：“我都十九歲了，阿瑪為什麽還說我是小孩子？
    我現在已經長得跟他一樣高，我能單挑他手下三個將士，我明明可以幫上他。”
    麵對巴圖爾的問題，方秋水知道自己不用給出答案，這些問題巴圖爾自己知道答案。
    “師傅，還是您也覺得我幫不上阿瑪？”
    “世子心中有答案，又何必去鑽牛角尖。”
    聽到方秋水的話，巴圖爾果然不說話了，他坐在書桌前，神情中少見地帶著失落。
    “世子若是覺得煩悶，不如去找福晉說說話，想必能緩心中苦悶。”
    巴圖爾搖搖頭，他知道格塔娜會安慰自己，可他同樣知道，格塔娜心裏也擔心在外麵的老王爺。
    作為兒子來說，他現在既幫不上父親的忙，更不想去麻煩母親還要花心思來安慰自己。
    方秋水沒有繼續說什麽，從書房出來後，才往自己的小院回去。
    時代的洪流會衝刷每一個人，如今她身處其中，同樣免不了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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