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的木板在腳下吱呀作響，林木木攥著半筐金盞菊往醫療組走，晨霧混著灶間的炊煙鑽進領口，凍得她打了個寒顫。昨夜用係統合成的驅寒茶讓她暖和了些，但掌心的金盞菊汁液還黏在指縫裏，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把東西放下。”周曉芸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藍布衫洗得發透，胸前的紅十字卻格外刺眼。她靠在木櫃旁，手裏翻著本卷邊的《赤腳醫生手冊》，腳邊的炭盆燒得正旺，映得銅鎖發亮。
    林木木遞出竹筐：“金盞菊，消炎止血的，我昨天在西北坡采的。”
    周曉芸瞥了眼，指尖劃過花瓣：“誰讓你采的？醫療組的藥材名錄裏沒這東西。”她突然用力一扯，整株金盞菊被撕成碎片，橙黃色的花瓣飄落在炭盆裏，發出滋滋的響聲，“記住，沒有我允許，任何人不得私采藥草。”
    何秀蘭的話在耳邊響起：“別招惹周組長。”林木木咬住下唇，係統掃描功能自動啟動，視線穿透木櫃，清晰看見醫療箱夾層裏露出的報紙邊角——和她昨晚在枕頭下發現的殘頁一模一樣。
    “可是痢疾還沒好……”她故意提起三天前用山胡椒救下的知青，“張大哥他們還需要……”
    “需要什麽？”周曉芸猛地合上手冊，鎖孔裏的銅鑰匙叮當作響，“需要你這種右派餘孽亂開藥？上個月王會計就是吃了野路子草藥送的命！”她逼近半步，雪花膏混著硫磺皂的氣味撲麵而來，“再敢擅自行動，我就向公社申請，送你去牛棚陪那些臭老九！”
    木門“咣當”一聲被推開，陳建軍抱著個木藥箱站在門口，袖口沾著新鮮的木屑，檀木的香氣蓋過了室內的黴味。他避開周曉芸的視線，把藥箱塞給林木木，低聲說：“照著你說的樣子做的，箱底能放曬幹的草藥。”
    林木木摸著箱底凹凸的圖騰，和他腰間的檀木匣如出一轍。周曉芸的臉色瞬間陰沉，盯著木匣冷笑道：“黑五類還有心思做木工？後山的竹子砍完了？再偷懶，我就扣你三個月的信——”
    “砍完了。”陳建軍梗著脖子打斷，耳尖卻紅得滴血，“這是給醫療組的……”
    “不需要！”周曉芸抓起炭盆裏的火鉗，猛地砸在藥箱上，“知青點隻許用統一配給的醫藥箱，誰知道你這木頭匣子有沒有蟲蛀！”
    火鉗擦過箱底圖騰，木屑飛濺的瞬間，林木木看見陳建軍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係統界麵突然閃爍，彈出從未見過的提示：
    【檢測到上古契約共鳴】
    【檀木圖騰與宿主血液產生共振，建議立即接觸陳建軍隨身攜帶的玉玦】
    “夠了！”她突然開口，把藥箱護在身後，“這是我讓他做的，用來裝曬幹的草藥，免得和醫療組的西藥混在一起。”係統功能在指尖發燙，她冒險激活記憶閃回，碎片如潮水般湧來——
    1962年的篝火旁，年輕的周曉芸正把一張照片塞進鐵盒，照片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摟著個五歲的女孩，背景是棵布滿鱗片的巨樹。照片下方寫著：“陸教授之女懷青，生辰1968年3月”——而林木木明明記得，自己的生日是1995年。
    “發什麽呆？”周曉芸的火鉗敲在她手背上，疼得她踉蹌後退，“明天跟徐衛東去鎮上換鹽，別碰我的醫療箱！”
    午後的陽光好不容易穿透雲層，林木木蹲在溪邊清洗藥箱，指尖撫過被火鉗砸出的凹痕。陳建軍不知何時站在身後，遞出塊磨得發亮的鵝卵石：“沾著溪水磨，能把痕跡去掉。”
    “謝謝。”她接過石頭，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紅痕，“昨天搬竹子劃的？我有消炎粉……”
    “不用！”陳建軍慌忙擺手，卻在看見她掌心的金盞菊汁液時頓住，“你昨天采的花，真的能治病？”
    係統界麵適時彈出：【可合成金盞菊軟膏初級），需豬油50g，蜂蠟20g】。林木木想起何秀蘭今早塞給她的半塊臘肉，油脂還凝在油紙裏：“晚上去竹林找我，帶點蜂蠟——周曉芸不讓用醫療組的凡士林。”
    暮色籠罩知青點時，何秀蘭的咳嗽聲準時在窗外響起。林木木揣著油紙包溜出後門，竹林深處，陳建軍正蹲在篝火旁，手裏捧著個缺角的陶罐，裏麵飄著淡淡蠟香。
    “蜂蠟是從蜂巢裏刮的。”他掀開罐蓋，金黃的蠟塊在火光下泛著光澤，“徐衛東說蜂巢在鷹嘴崖，我……”
    “別說他。”林木木打斷，把金盞菊碎末倒進陶罐，係統功能自動激活，綠色光點融入蠟塊，漸漸變成半透明的膏體，“你怎麽知道我需要這個？”
    陳建軍盯著陶罐，喉結滾動：“我聽見你和何秀蘭說話，她說……你的藥比周曉芸的靈。”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曬幹的止血草，“這個給你，她總搶你的，我從藥田偷偷挖的。”
    係統界麵彈出提示：【檢測到稀有藥材：三白草止血草），可合成高級止血藥劑】。林木木愣住，這正是周曉芸最在意的物資，而眼前的少年，正用黑五類的身份冒險為她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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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被發現。”她把軟膏分一半給他，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你做的藥箱，箱底的圖騰……”
    “是我爹刻的。”陳建軍忽然壓低聲音，望向竹林深處，“他說這是龍家的印記，六十年前，我爺爺給宮裏的太醫署做藥櫃，用的就是這種檀木——後來跟著科考隊進了大涼山，就再沒回來。”
    遠處傳來狗吠，林木木想起係統裏的現代記憶，1962年的龍血藤科考隊，成員名單裏確實有“陳建國”的名字。她剛要追問，陳建軍突然把陶罐塞給她：“周曉芸來了！”
    轉身時，手電筒的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周曉芸的身影在光暈後格外猙獰：“好啊，你們竟敢私製藥膏！陳建軍，你這是腐蝕知青！林木木，跟我去辦公室，把偷的藥材交出來！”
    醫療組的煤油燈在深夜裏搖曳，林木木盯著周曉芸翻箱倒櫃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係統掃描清晰顯示，醫療箱夾層的報紙已經被移到最底層，標題“林木木”三個字在昏暗中泛著詭異的光。
    “找到了！”周曉芸突然舉起個玻璃瓶，裏麵裝著她藏在藥箱暗格的金盞菊軟膏，“私自占用醫療物資，還摻入不明草藥，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她抓起軟膏就要往炭盆裏扔，林木木本能地撲過去，指尖劃過報紙邊緣，係統界麵突然炸開強光——
    無數記憶碎片瘋狂湧入：1962年的暴雨中，戴瑞士表的男人秦雪梅的父親）把她五歲的自己？）塞進樹洞，身後是渾身鱗片的巨蟒；周曉芸的母親跪在龍血藤下，手裏攥著帶血的玉玦；陳建軍的父親握著刻刀，在檀木匣上最後刻下一筆，血滴在圖騰上發出龍吟……
    “啪！”
    耳光聲驚醒了她，周曉芸的臉在眼前晃動：“裝什麽瘋？明天去鎮上，把這瓶藥膏交給公社衛生院，讓他們鑒定是不是毒藥！”
    林木木捂著火辣的臉頰，看見陳建軍正扒在窗台上，眼裏滿是焦急。係統界麵在劇痛中彈出：
    【檢測到宿主生命危險】
    【臨時解鎖功能：疼痛抑製10分鍾）】
    【警告：過度使用將導致時空亂流】
    她突然笑了，笑得周曉芸後退半步：“好啊，去鎮上也好，讓衛生院的人看看，到底是誰在克扣藥材——”她指向牆角的竹筐，裏麵堆著蔫掉的艾草和發黴的茯苓，“這些本該曬幹入藥的藥材，都被你用來引火了吧？周組長？”
    周曉芸的臉色青白交加，手按在醫療箱的銅鎖上：“你……你敢誣陷我？”
    “是不是誣陷，等公社的人來了就知道。”林木木摸向藥箱，係統功能全力運轉，鎖孔的結構在她眼中清晰呈現，“不過現在，我需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指尖剛觸到銅鎖，窗外突然傳來何秀蘭的驚叫：“野豬！後山有野豬拱藥田！”
    周曉芸臉色大變，抓起手電筒就往外跑：“陳建軍！去喊民兵！”
    腳步聲消失的瞬間，林木木按下係統的開鎖指令，銅鎖“哢嗒”彈開。醫療箱裏，除了幾支紅汞水和磺胺粉，最底層靜靜躺著半張報紙，標題是：《龍血藤科考隊驚現同名幼童，林木木身份成謎》，日期是1962年7月15日，照片上的小女孩，穿著和她現代記憶中一樣的碎花裙。
    “啪嗒。”
    煤油燈突然熄滅，林木木在黑暗中攥緊報紙，聽見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係統界麵發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報紙角落的批注：“陸教授臨終前說，林木木的血能讓龍血藤開花，她是唯一的鑰匙。”
    身後突然傳來木板吱呀聲，她猛地轉身，看見陳建軍舉著油燈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我……我怕你出事……”
    燈光映出他手腕的傷口，是剛才幫何秀蘭趕野豬時被竹刺劃傷的。林木木掏出金盞菊軟膏，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紅繩——和她在現代實驗室見過的，父親遺物裏的那條一模一樣。
    “你……”她剛要開口，遠處傳來周曉芸的怒罵：“陳建軍！你竟敢擅離職守！”
    油燈被匆匆吹滅，黑暗中，陳建軍的手塞給她個冰涼的東西——是從醫療箱裏順出的半支紅汞水。林木木攥著玻璃瓶，指尖觸到瓶身刻著的編號“6207”，和報紙上的日期完全吻合。
    回到大通鋪時，何秀蘭假裝翻身，往她枕邊塞了塊烤紅薯：“周曉芸去公社了，明天才回來。”黑暗中，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別碰她的醫療箱，那東西……不幹淨。”
    林木木摸著紅薯上的草木灰，想起白天在竹林看見的場景：何秀蘭蹲在溪流旁，衝洗沾著鱗片狀汙泥的褲腳，動作像極了某種古老的祭祀。係統界麵突然彈出：
    【檢測到非人類特征】
    【何秀蘭的血液含有水生生物基因片段】
    【建議保持警惕，同時深化物資交換】
    窗外，暴雨再次砸在竹瓦上，林木木展開偷來的報紙，借著火盆餘溫，看見照片裏的小女孩手腕上戴著塊翡翠手牌，和她在2025年實驗室保險櫃裏見過的一模一樣。
    “林木木……”陳建軍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混著雨滴敲打窗欞的聲響，“你真的和龍血藤有關嗎？我爹說，當年科考隊就是為了找能讓人長生的龍血……”
    她猛地合上報紙，掌心的係統界麵正在快速閃爍，地圖上，野人穀的位置亮起刺眼的紅光，而代表周曉芸的光點，正沿著山路向公社方向移動，速度快得反常——幾乎不像是人類在行走。
    “睡吧。”何秀蘭翻了個身，竹筒裏的山胡椒發出沙沙聲，“明天去鎮上，記得離徐衛東遠點，他幫周曉芸倒賣藥材，連止血草都論根賣。”
    林木木盯著屋頂的竹梁，聽著雨滴在係統界麵上敲出倒計時。她知道，當周曉芸從公社回來，這場關於醫療箱、關於龍血藤、關於兩個時空的博弈，才真正拉開序幕。而她手中的金盞菊軟膏，陳建軍箱底的圖騰，何秀蘭褲腳的鱗片，都將在這場暴雨中，織成一張通往六十年前的網，網住那些被歲月深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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